八秩回眸

吉祥如意

<h1>第二章 天涯沦落(续)</h1><h1><h1><br /></h1>(五)仓皇离鹭岛</h1><h1><h1><br /></h1>一九四九年九月初,到达福建漳州,在这里停留了几天。因解放军逼近,于中旬继续向南转移,到达石码。石码是九龙江边的一个小镇,有码头,在此乘渡轮沿江顺流出海,到了厦门岛,住在厦门岛东北角的乡间。<br />厦门岛又称鹭岛,是福建南部重要商埠,岛不大,长13公里,宽11公里,东西两面有钟宅湾和员当港两个天然海湾向岛内深入,厦门岛自然形成南北两半,蜂腰部宽约5公里。厦门岛东南多山,沿岸多沙滩和断崖,北半岛为丘陵,地势开阔,沿海多淤泥和峭壁。厦门在近代一直是沿海的重要门户,有各个时期修建的坚固的永久性海防工事。从工事坚固程度看,厦门可称东南沿海诸岛之冠。因此,当时守卫东南的最高长官汤恩伯,将厦门岛的北半部作为防御重点。他将刘汝明第八兵团55军的两个师部署在这里。其中,建制完整、齐装满员的74师守备厦门西北部的东渡、石湖山、高崎、钟宅、江头一带;181师守备厦门东北部的坂美、五通道、何厝、洪山炳。此时,我和高秉涵、王光明作为541团留守处的家眷,跟随着181师住在厦门东北的乡间。<br/>55军的29师(曹福林)、74师(李益智)、181师(刘兴远)都与解放军多次交手,遭受过重创,士气低落。而第5军166师(叶会西)是由地方保安团拼凑起来的武装,装备很差,不穿军服,当兵的穿拖鞋戴斗笠,连长官的命令也听不懂。这个师的军官讲浙江话,士兵讲闽南话,双方都说"鸟语",想找个翻译都困难,其战斗力可想而知。<br />到九月中旬,解放军已逐渐占据了厦门岛对岸的周围地区,十月十五日开始进攻厦门,第一天就攻占了鼓浪屿。十六日凌晨,解放军由集美、澳头乘大批木船在岛西北沿岸抢滩登陆,炮声隆隆,枪声四起,双方交战激烈。我和高秉涵、王光明三人随即跟随眷属和人潮,向东南方向奔逃。慌不择路,自黑夜跑到天亮,又跑到深夜,跑到了岛的东南海边。<br />此时岸边已聚集数万人之多,大家挤成一团,吵杂混乱。原来布防在岛西北区及西南区的大批军队,均放弃守区,撤到这里。原本训练有素的军队,如今已成惊弓之鸟,犹如乌合之众。兵找不到官,官找不到兵。深夜里,视线不清,方向不明,我们三人跑到海边,往前已无路可走。大家都不知道为甚么要挤在这里,后来才听到有人讲,要在此处登船。为免失散,我们三个人紧紧偎在一起。炮声枪声彻夜未停,而且越来越近,心里惊慌害怕,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沿着岸边,顺着人流,一会挤向西,一会挤向东,不知如何是好。呼天不应,叫地不灵,我曾大声呼喊爹娘,也无济于事,好像生命末日即将来到。<br/>子夜过后不久,隐隐中看见有两条船驶来,慢慢登上了沙滩。这时,人群像潮涌一样冲出马路,拥向沙滩,好像是世界末日就要到来,争相逃命。我们三个也挤入人群,冲向沙滩。很多人被挤倒在沙滩上,又被后面涌来的人群踩踏,一会儿就断气了。我被裹挟在人群中,挤压得喘不过气来,几呼要窒息了,那种情境真是太恐怖太可怕了。我想,如果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长时间,我非被挤死不可。但要脱离人群,已不可能,因为我的双脚已经被架空离开地面,动弹不得。情急之中,就用双手按住两边的人,向上争脱,爬上了人头,才得以呼吸。我又从人群的头顶上,连滚带爬,逃出了人潮。这时,我们三个人己经挤散了。我退到沙滩边,不敢再向船边靠近。过了一段时间,看到挤的人少了,我再次向船边走去。此时己经涨潮了,挤到船边时,海水已深及腰际。我爬上了船梯,越过船梯上被踩死的人,挤进了舱门,踏着尸首登上了甲板。此时对岸炮火密集射来,炮弹就在船边爆炸。天快要亮了,船起锚,冒着枪林弹雨,加速航向外海,不久,脱离了对岸的火网,到了小金门。远离了战火,从此离开了中国大陆。我上的这条船,是海军中字109号登陆艇,幸运脱离了火网,另一艘登陆艇是中字103号,就没那么幸运,中了好几发炮弹,炸死了不少人。<br/>"吊影分为千里雁,辞根散作九秋蓬。"自此,我告别了生我养我的大陆,远离了所有亲人,像离队的孤雁,深秋的飘蓬,开始了新的漂泊历程。</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