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

顺其自然

　　今天是父亲的生日，没有父亲的父亲的生日已经过了15个。每每这时，总是泪光潸然。父亲爱我点点滴滴霎时溢满脑海……

我六岁的时候， 家里才又添了小弟。我过了六年的独生子女的生活。听母亲说，当时家贫如洗，住的房子走风漏气，我出生在11月，正是一年里最寒冷的时节，自我出生那天起，整整100天父亲都侧身靠墙睡，为的是为我挡风御寒，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渐渐的，我在长大，父亲在变老。小时候不是很淘气的我，却也经常整出些不大不小的事故来——

九岁的时候，我就学会骑自行车了，是那种有大梁的笨重的车子。在上世纪80年代，家里能有一辆这样的自行车，也算是奢侈了；能骑着那样的车子飞奔，也是九岁的我的骄傲，能引来很多小伙伴艳羡的目光。有一天放学，写完作业后，我便又兴冲冲地到大队的场院里骑自行车。并且还是花样骑，本来是左脚踩脚蹬子右腿伸过大梁框踩另一只脚蹬。可我已经学会了用右脚踩里手的脚蹬，左腿跨过大梁框架去踩着外手的脚蹬骑。围成一圈的小伙伴为我喝彩，我自然是得意忘形，像个小勇士。这时，小伙伴们喊："放手骑，放手骑！"于是我放开了车把，车子在前行，车轮不觉碾到刚收完夏的麦秸上，我连人带车摔倒了。左臂着地，猛烈撞击，剧痛难忍。小伙伴看到我变了形的胳膊吓傻了，有腿快的朋友已经喊来了父亲，只见父亲上气不接下气地飞奔而来，额上汗水涔涔。没有责骂，一把抱起我，送到邻村的整骨的赤脚医生家里，赤脚医生不敢治，爸爸便用自行车载着我来到县城医院。医生进行了接骨治疗，打上了石膏。四七二十八天后才拆石膏。期间爸爸每天教我学校里该学的功课，日子就在爸爸每天除了工作，地里的农活忙完后再教我学功课的重复中过去了。28天后拆掉石膏，我的左臂居然是直直的，无论如何不能弯曲。我吓傻了，爸爸更是吓呆了。怎么办呢？一支胳膊面临着残废，再也不是摔折骨头那么简单的事了！爸爸就在那不足10平米的房间里走过来，走过去，左手搓着右手，摇头点头，满脸愁容，满眼担忧！事不宜迟啊，这时候是1秒也耽搁不得了！心急如焚的爸爸发动了他所有的能量——找汽车，找医生，去省城，去大医院！朋友，上世纪80年代啊，汽车真的太少了！只有县委县政府，机关单位才有那么几辆212的吉普车。我不敢想象父亲求了多少人，给别人说了多少好话，才说好的能有一辆汽车载我们去省城！但需要父亲用自行车载我到10公里外的县城。

第二天，天公不作美，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没有要停的意思。就在即将启程去省城的那一刻，一远房亲戚传来信息说，汾阳宋家庄有一个出了名的整骨大夫，任何的难整的断骨都能治好。父亲已经咨询了很多医生，去医院做手术最坏的结果是去掉胳膊上的骨头，只剩下所有的肉臂，也可能恢复如初。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又一个难题摆在了为了我的胳膊而精疲力竭的父亲面前！可怜的父亲又在那里不停地来回走动，左手搓着右手。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父亲突然停了下来，改变主意——去汾阳！爸爸和三叔出发了，骑着自行车，冒着倾盆大雨出发了！真不能再耽搁了吗？爸爸说，果真不能！那时的我不知道汾阳有多远，也不知道风雨中骑自行车有多难！中午时分了，雨还在下。父亲与三叔还有医生真的来了。一路上父亲与三叔轮流载着医生回来了！

妈妈准备好饭菜，招待医生。饭后，医生开始医治。我忘记了治疗还需要准备什么，只记得有人劝我妈妈不要在我跟前，怕我妈妈受不了。小小的屋子里挤满了许多热心肠的邻居，土炕上，爸爸从背后紧紧的抱着我， 三叔按着我的腿，医生在给我治胳膊。原来是脱臼了，医院打石膏只治好了上臂的骨折，而任由胳膊肘里已经长满了嫩嫩的肉，现在要用外力将小胳膊的骨头放到它该在的地方，要用它挤出那胳膊肘里的嫩肉！无法想象的疼，我哭，大声地哭！我真不知道，此时抱着我的爸爸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宝贝女儿如此疼痛，心里是怎样的撕心裂肺！一周一次，连续两个月，一次比一次弯曲多一些，一次比一次情况好一点，也一次比一次更疼一些。就那样爸爸抱着我的小臂是那样的强劲有力，我感受到了父亲来自内心的强大的力量！  

终于好了，尽管没有恢复成原状，但能自己吃饭，自己梳头，自己洗脸，自己方便。而父亲就在短短的几个月里苍老了许多！丝丝银发爬满了父亲的额头。  

事后，三叔跟我说起，父亲请医生时是差点儿跪了下来的，医生不愿意大雨天大老远的出诊。是父亲泪流满面，百般求情，医生被父亲的爱女心切感动，才答应由三叔和父亲轮流载着走几十里地路才来的！  

我长大，父亲变老！

治疗那段时间，我没有上学，但功课没有落下，我如期小学毕业，中学，师范，工作，结婚，都在父亲的关爱呵护下完成。我成长着，爸爸幸福着……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正当父亲已经退休，弟弟也结婚成家，他也当了爷爷，该安享天伦之乐的时候，一生操劳的父亲生病了。

我不愿再回想，回想那父亲受苦受难与病魔作斗争的日子。我只记得父亲知道自己病情时的淡定从容，与我，与母亲，与弟弟，与医生一道确定医疗方案；只记得父亲在经历了长达几个小时的手术，从手术室里出来时脸上浮现的坚定的笑容；只记得麻药的作用过去时，父亲哼都不哼一声的坚强；只记得从医院回到家时，每天都早起锻炼的坚持；只记得散发着浓浓的中药味的房间里，总有父亲爽朗的笑声传来……

今天是父亲的生日。每年的父亲生日，我都会以给父亲过生日为由，吃一顿父亲生前最爱吃的水饺，以告慰父亲的英灵——爸爸放心，我们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