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香

雪菲飞

作者：路来森

你知道麦香吗？你嗅到过麦香吗？好多人恐怕是不知道的只有生活在农村，并且每年都有机会面对着一片片将要成熟的麦田的人，才能够真正地懂得麦香，并且，在不经意间，麦香，就成为了他一种永恒的生命记忆。

进入五月，风拂日照之下，麦棵变成了青黄色，麦穗籽粒已经饱满，但还没有变硬，这个时侯，麦子就会散发出一种甜润润的麦香。

麦香，散溢得最烈的时候，应该是在早晨和夜间。

五月的早晨，晴朗而又明媚，地气尚湿，麦芒的尖上，缀着清亮的露珠。太阳出来了，浅黄的阳光照在麦田上，每一滴露珠，都是一颗闪亮的太阳，于是大片的麦田，就散发着一种耀眼的明丽。

没有风，麦子淡淡的甜香随着湿润的空气，散溢着、浸润着，有一种沁人肺腑的滋润感。尽情嗅一嗅，人体的每一节筋骨，似乎都变得异常的舒泰；人的内心，也变得格外的柔软，人完全进入一种陶醉状态觉得生活美到了极致。

这段时间，那些终日务农的乡下人，就特别喜欢到麦田的地头，走一走，坐一坐。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农活可干。他们来到田头，只是想看一看麦田的景象，嗅一嗅那种醉人的麦香。站在田头，望着大片的丰收在望的麦田，你能看到农人脸上压抑不住的喜悦；站累了，农人会蹲在田头抽一袋旱烟，或者采下一株麦穗，一粒一粒地数着，计算一下，一株麦穗到底有多少颗麦粒，以便使他们预测的丰收，在心中有一个大体的数字值。但更重要的是，他们喜欢嗅闻这种麦香的味道，他们一生都是嗅着麦香走来的，并且必将还会嗅着麦香，继续走下去。看着他们手拿一株麦穗，放到鼻翼下嗅闻的情态，你就明白：什么叫天地自然，赤子之心。

麦子青黄，麦香散溢的时节，也常常是一个月圆时节。月光朗照，空气和煦，这样的夜晚，注定洋溢着浪漫和激情，注定会给孩子们带来无穷的乐趣。记得，我小的时候，在这个时节里，我和我的伙伴，总会做一种“藏人”的游戏

而麦田，就成为了最好的游戏场地。我隐藏于麦田的深处等待着自己玩伴的寻找。那种隐藏，有一种隐秘的快感。

有些时候，玩伴也许一晚上都不会找到我，可我依然愿意那样地隐藏着。静静地待在那儿，倾听麦田的涌动的声响，有微风吹着，唰唰的声响，仿佛是一种咀嚼，由远及近，由近及远，旋转着，包围着，自在着，把旷野，呢喃成一种辽远的清寂。麦子青涩的微甜，浮漾着，漫溢着，鼻腔泛起一种痒痒的麻酥感。

有时候，一只麦鸟会乍然冲天而起，没入夜的清辉之中，淡如轻烟，给心灵划下悸动的颤音。仰躺着，就看到天上挂着的月亮，就看到月亮泻下的月辉，那样的清亮而又朦胧，那样的柔和而又坚硬，感觉夜空，满是月亮的覆盖，把一颗少年的心，整个儿罩住了麦香，实则是麦子的“体香”，就像女人特有的体香那样，只不过，女人的体香，诱发的是人的色欲，而麦子的麦香激起的则是人的食欲。

所以，每到麦香时节，乡下人总会吃“麦鲜”：燎麦，或者做“麦饭”。将一株株的麦穗剪下，捆成一把一把的，放到火上烤，烤熟后将麦芒搓去，就是“燎麦”。

“燎麦”有一种特别的味道：香甜里溢着丝丝烟熏味。咀嚼一口满嘴沁香，滋味永长。将鲜麦脱为麦粒后，温火熬出的麦饭，稠、黏、甜、润，一碗一碗地吃着，吃的不仅是时鲜更是那个特有的季节的情致。

我觉得，那麦饭里，有着最鲜醇的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