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小时候听爸说他的故乡在黑龙江。听说那里有广阔无垠的黑土地，有一望无际的林海雪原，有人参貂皮乌拉草，有棒打獐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记忆中，遥远而神秘。</h1> <h1>自从有记忆起，家就在内蒙古。妈老家是沈阳，也是我们这一辈孩子的第二故乡，而爸的故乡，永远只是传说。</h1><h1>记忆中爸的只言片语，故乡是美丽温馨的，有大片的土地，勤劳而精明的父母，不错的家境，从爸受过不错的教育看出。爸读过私塾，写得一手极有个性且漂亮的字体，饱览群书，知识渊博。</h1> <h1>爸心灵手巧，几乎没有爸不会做的事。每次搬家爸总会改造房子，开一扇后窗，让空气流通，拆掉走廊，隔出一间屋子，还能把墙壁砌成暖墙，把他年轻时穿过的欧版西装改成小立领学生装，我穿了好多年，把一件旧风衣改成挺时尚的旅行包，啧啧，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h1><h1>闲谈时说过，在部队时打枪极准，（这点哥遗传了爸，嘿嘿，打弹弓准）。其实爸在部队一直是做文职，打枪应该不是主业。</h1><h1>最让我们难忘的，是爸会做各种好吃的，烹饪手艺极高，那菜做得那叫一个香，会自己熬糖蘸冰糖葫芦，用柏木熏鸡，做各种同龄孩子见都没见过的美食。</h1> <h1>爸却没有艺术细胞。从小到大，只听过爸吹口哨，还只是一首曲子，"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开心的时候，一边干活一边吹口哨，（这个习惯我遗传了爸。）</h1><h1>记得有一次，爸皱着眉头对妈说：你说那个老李，唱歌跑调，还老是唱。妈淡定地说，你唱歌不是也跑调吗，爸正色地说，我跑调可我从来不唱歌，我吹口哨不跑调！（嘿嘿，革命军人各个要牢记……）</h1> <h1>爸去世得早，到现在已走了三十年，却让我们在这几十年的岁月里，时时的想起。</h1><h1>爸是个挺严厉的人，哥和姐在爸的面前几乎大气都不敢出，但心里是疼爱妻子儿女的。就记得爸总喜欢吃鱼头，鸡头鸡脚的，喜欢做好吃的，自己吃的并不多。</h1><h1>现在想起来，大概是想把好的留给我们吧。</h1><h1>爸在时，虽不常提起，但也多次说过故乡往事，总说，想回老家看看，因种种的原因，终未成行。</h1><h1>爸是建国前参军的，从此再未踏上故乡的土地。<br /></h1><h1><br /></h1> <h1>后来也听妈说过一些片段，爸很小时父母就去世了，然后家道中落，只有一个爷爷。爸是单传，没有兄弟姊妹，参军后没多久爷爷也去世了，家里就没什么人了。</h1><h1>所以我觉得爸最终没能回故乡，大概也是没什么人可想念牵挂，只是怀念着自己的童年和自己生长的那个地方。</h1> <h1>已相隔几十年，却一直想去爸的故乡看看。这几年，交通便利，信息发达，有了时间，这个念头就迫切起来。</h1><h1>说去就去，先在网上查看好路线，又在单位找出爸的档案，落实一下爸家乡的确切信息。然后订票，出发！</h1> <h1>得以细看爸的履历，才发现爸的童年和青少年及其坎坷多难。那个年代，瘟疫，战乱，匪祸，颠沛流离，失去亲人，又在家乡被日本划为满洲国时期，被抓做过劳工，而这些，很少听爸提起过。</h1><h1>大概人对往昔岁月的记忆，是有选择性的，回忆时，只诉温暖不言殇。如同我们每每怀念爸的时候，从不记得他的严厉，只恋恋地想着那些好吃的，好玩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他的慈爱。</h1> <h1>一路的行程是坐飞机，转飞机，再坐汽车，千余公里，一天到达。啧啧，高科技时代～难怪爸那会总是踌躇难以成行，那得辗转走上几天！我下乡时两百多公里还要走上一天呢。</h1> <h1>东北的农村深秋的季节，是这样的辽阔苍凉。让我想起了萧红的小说，呼兰河传。</h1><h1><br /></h1> <h1>找到那个地方，竟是非常地顺利，几十年过去了，名字和方位一点没变，好像就在那里等着我们。</h1> <h1>又意外地遇到了一位过去的村长，及其顺利地找到了爸的本家远房亲戚。</h1><h1>北方的农民，到了这个季节，都喜欢一群一伙地靠在哪家的院墙晒着太阳，唠着家常。你一言我一语地，我们理出家族丝丝缕缕的脉络。</h1> <h1>就在爸的老家附近，还有着一些这样的房子，这房子据说是满洲国时期日本人住的，应该是垦荒团的日本平民。房前的那个烟囱不知是什么意思。</h1><h1>战争，嗨嗨，受苦遭罪被愚弄的就是平民。</h1> <h1>土地在那儿，村子在那儿，一代一代的农民在那儿，春天耕种，秋天收获，夏天可以在树下乘乘凉，冬天靠在墙上晒晒太阳。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算贫瘠，也谈不上富裕，就是那个样子了。</h1><h1>故乡，不变的土地，土地下面覆盖的，是老去的时光。</h1> <h1>返程时，广袤寂寥的原野上，夕阳正在落下，如火如血。爸想念的家乡，就是这样的情景吧？炊烟升起时，有温馨的家在守候等待，有棒打獐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仿佛看到一个瘦弱的少年，在日暮的原野上，急急地奔走。</h1> <h1>在佳木斯机场乘飞机，这个机场也是那么空旷辽阔，和赤峰的机场很像，我喜欢这种感觉。</h1><h1>登机前，回望了一眼爸老家的方向，那一页旧时光，已轻轻掀过……</h1><h1><br /></h1><h1>2017.11留念</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