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老虎

宁静的海

　　记忆里，泥老虎是和过年联系在一起的。当街上不时地响起泥老虎的“咕咕”声、叭嗒猴的“啪啪”声以及星星点点的鞭炮声时，新年就要到了。

当然，这是三、四十年前我童年时的新年。

　　“小老虎，小老虎，咕嘎咕嘎两毛五”。小老虎指的就是泥老虎，也叫“叫虎”。当时的泥老虎多少钱一个是记不清了，两毛五只是为了顺口，应该不是泥老虎的价格。那个年代两毛五可不是个小数，差不多是一个农村成年劳力两天的收入；如果按当时的市价折合，则差不多是小半斤猪肉。小半斤猪肉现在根本算不了什么，但在三、四十年前的北方农村，则有可能是一家人半个正月的向往。在温饱尚未解决的年代，若以这样的代价去买一只只是玩具的泥老虎，哪个家庭也要考量一下。即使是几分钱一只，对没有一分零花钱的孩子来讲也是可望不可即的事。因此，对于七八岁的孩子来说，过年时如果家长能给买个泥老虎着实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

　　泥老虎用“膏药泥”制成，方言中发音为“膏老泥”。“膏药泥”又称“黄金泥”，是一种粘性很强的黄色的土，我小时候看到家里老人用这种泥来做缸、罐之类的器具，当然泥中要掺入麻之类的东西以增强其粘连性；但怎样做泥老虎我就不知道了。

泥老虎腹胸空腔，直通口鼻，腹中置一竹哨；其头尾断开，中间用牛皮纸连接，推拉首尾，腹中竹哨发出“咕咕”响声。泥老虎的叫声很单调，仅一声响而已；吸引人的是它的样子，更准确地说，是它的图案和色彩。泥老虎的图案和色彩类似于戏剧中的脸谱，颜色、线条都有讲究，描画很吃功力。叭嗒猴是因其状如攀杆之猴、绕杆摇之发叭嗒声的缘故而名之，其制作工艺和可爱程度与泥老虎相比逊色多了，现在很少能见到它的踪迹。

有一段时间，我对这些传统的东西很感兴趣，过春节的时候，回即墨的市场上转悠，果然还有不少卖泥老虎的，但是工艺水平却让人失望，已经不是便宜不便宜的问题了。也许这东西以前也是这个样子，只是那时不讲究，或是眼力浅，并不认为它有多粗糙。不过我总觉得这种想法有自欺欺人的成分；试想，现在还有多少人有写毛笔字的基本功？在我这辈人中毛笔字已只是作为个人爱好而存在了；以这样的素养去画脸谱，想想也只能是摇头。

山东高密聂家庄的泥老虎已成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能够被政府加以保护的，应该是好东西，但细一想又不大是滋味。不管什么事物，如果到了不保护便无法生存发展的地步，实际上已是岌岌可危了。即墨、胶州一带也有不少这样的作坊，只是规模与品种可能不及高密，并且有日渐萎缩的趋势。

　　儿子小的时候，我曾给他买过一对泥老虎，娇憨古朴，煞是可爱，但看不出他有多喜欢。在他的眼里，泥老虎肯定没有遥控汽车好玩。传统与现代，差别真的很大，要让从没接触传统文化的孩子对其产生兴趣，实在是一件费心费时的事；文化要传承，但必须有合适的环境，单纯的保护又能起多大作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