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是一杆秤

小柳

　 都说岁月是一把杀猪刀。可我不愿意把美好的岁月当成一把刀，不愿想象把享受到的一切幸福，被一把刀砍得七零八落，砍得伤痕累累。在我看来，岁月应该是一杆秤。它公平地掂量幸福的多少，公平地记录生活的得与失。

　　前几日，因为办理些事，需要用到结婚证。于是翻出了静静躺在抽屉里许多时日的结婚证。看着这张已办了二十来年的结婚证，真有恍如隔世、物是人非的感觉。但办结婚证那天的情景历历在目，好像就昨天的事。

那是1996年的1月6日。那天刚好有个朋友结婚，我们俩要到八所喝喜酒。于是俩人商量了下，顺便就去把结婚证领了。可是去到单位，办证的人不上班。旁边的人说，这个人不常上班，要办证得到他家里去。然后耐心地教了我们地址。反正离喝喜酒还有时间，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就找他家里去了。

那位同志家倒也不难找，很顺利地就找着了。聊起来才知道，原来跟我们父辈有些相识，而且那位同志人特别友善，知道我们是来办结婚证的，显得很热情。笑盈盈地拿出两个红本子，刷刷就动笔写开了。“身份证呢？”我们俩都愣住了。那个时候，身份证的应用并不像现在这样正规、必须。爱人用商量的语气说:“我们不知道需要身份证，没带哦。不要可以不？”“可以吧。你们把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说下吧。”我俩又傻眼了。我们当然都记得自己的出生日期，但却都只记得阴历生日，阳历生日却不知道是哪天。“只要出生年对，月日你们随便报哪天都可以。”于是，爱人就随自己的喜好随便说了个日子。就这样，一本不太合法的结婚证就到手了。

手里拿着红红的证，却没有太多的欣喜若狂，内心平静得就像上了个班回来，一切都显得那样理所应当。所有书上、电影里看到的关于结婚的浪漫情节，通通与我俩无关。证领回来后，随手一丢进抽屉，平时因为用不着，也不怎么在意它，久而久之都几乎忘了它的存在了。

前些日子需要用到结婚证，才发现这张证压根就没什么用处，证上的信息除了相片和公章是真的，其它的都与现有个人信息不符。去单位开了个让明，也无法证明那是我俩的结婚证。唯一的办法是补办一张。要办证，就必须照相。因为办证迫不及待，夫妻俩匆匆约了个都下班的时间，就赶去拍照了。照片一拍出来，才深刻领悟到什么叫不忍直视！两个总自以为被岁月格外思宠，不太显老的人儿，在照相机面前彻底原形毕露。所有看似没多大改变的容颜原来都是自欺欺人！两张圆嘟嘟的胖脸儿，加上显眼的腮帮子，有那么一刻，让我难以置信。再看看原来结婚证上的俩人，脸儿瘦瘦小小的，因为瘦小，显得尖细，脸上的五官也棱角分明，玲珑有致，就连我的小眼睛也显得大而有神。可是现在，相片上的人儿就只剩了张发福的脸，五官好像都不见了。

我快速地瞄了眼相片，又想快速地塞包里，潜意识里，不想让爱人看见。但爱人说话了:“拿来我看看。”我不好意思不让他看，乖乖递了过去。“哇！这腮帮子！”爱人夸张地叫。“谁的？”我用光一样的速度抢问，心虚得声音都有些变调了。“我的呀！奇怪，我有这么胖吗？”我松了口气，心里暗笑:原来我只看到自己的胖相，看不到爱人的。他也一样，对他来说，我太熟悉，不用看，他也知道我l长啥样，在他看来，我一点都不胖。可是我还是希望爱人的脸再胖些，最好比现在胖一倍，脸比现在大一倍，那样，我的脸就显小了。😄😄

可是我知道这有些不大可能。这些年，我俩在体重这件事情上，高度体现了夫唱妇随的传统美德，也体现了同进退共胖瘦的合作精神，确实贯彻了一胖俱胖，一瘦俱瘦的夫妻共胖体发展战略体制。😄😄而这同胖瘦的基本土壤是，这些年来，生活中，我们的目标始终一致。遇到难事一同担当，一起吃不香睡不好，一起一点点消瘦，一起迈过人生一个又一个坎。遇到好事，一起庆祝一起分享，一起畅想美好的未来，一起一点点增胖。你的喜是我的喜，我的忧是你的忧。在同胖瘦这条路上，我们始终不抛下彼此。

结婚二十一年，我刚好以平均增重一斤的速度在长胖，爱人表现他一贯的家长风范，体重始终保持比我重三十斤。他的观点是，男人一定不能比女人瘦。在他众多的大男人观点中，我对这条毫无异议。在我骨子里，渴望做一个小鸟依人的小女人，我一直认为，女人的弱不禁风是博得男人的爱的必备条件。在爱的男人面前，我永远愿当弱者。即使是在体重上，也要表现出自己的弱势。

相片有了，接下来要去换证。拿着旧的结婚证，瞬间觉得它特别重要，特别珍贵，觉得把它丢弃了，过去所有的幸福就都随之消失了。“老公，你说这旧证会被销毁吗？肯定会的。想到要把我们的相片销毁，好心痛哦！”我一个人絮絮叨叨。爱人说:“明天你试着跟人家求情，看能留下一张相片不。”我以为这件事情爱人会表现得无所谓，没想到他也有心。这一来，想到将要失去的结婚证和相片，更舍不得了。

几天后，我们如约去换证。我无限温柔万分不舍地递过旧证。办事员接过证，熟练地撕下相片递给我，又快速地撕毁了旧证。整个过程不到五秒钟。拿着相片，我快乐地嚷着:“呵！相片不销毁！”那声音的分贝，震得办事员有些奇怪地看了两眼，旁边一行排队办老人证的东北大妈也扭头望向我。她们当然无法理解我的心情。再看那两张旧证，静静地躺在被销毁的文件堆中，显得那般落寞。前一分钟，它还被我紧紧攥着，这一刻，它已完全不属于我！婚姻也是这样的吧？在的时候用心呵护，视为珍宝，不在的时候，或许也只需要眨眼的时间吧？我黯然！我知道为了经营一份幸福的婚姻，女人的付出有多重。

很快地，办事员把新的结婚证交给了我。我双手接过两本红得幸福的本子，心，竟然有小小的一点激动，就好像，我是第一次领结婚证！就好像我还是二十出头的姑娘，身边这个已陪了我二十多年的男人刚刚才要步入我的人生。

捧着两张证紧紧跟在爱人身边，我哑然失笑:二十多年前领证，淡定得像老夫老妻，二十多年后再领证，倒像是初入婚姻之门的新娘。

手里拿着两张证，我逗爱人：“领新证了，却还是旧人，感想如何？是不是想要是这个人也是新的就好了？”爱人不语，走得很快。这段时间他很忙，得怪点拿结婚证去办完该做的事，然后赶回单位继续忙，他没功夫陪我的妄想症。可是我却在内心一百遍地感谢：无论证怎么换，无论身边的事物怎么变，这个人还是这个人！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又拿出新的结婚证仔细地看，越看觉得结婚证上的俩人越顺眼，不再是初见时的不忍直视。想着，再过二十年，看着照片上的俩人，也会如我现在这般艳羡二十年前的自己，也会想起今日此时内心轻轻的甜蜜。内心因此如洒了一片阳光，暖得全身酥软轻逸。

岁月是公平的。你付出多少，总会收获多少。得与失之间，自有一个平衡点。我不敢抱怨我所失去的，也不敢狂喜我所得到的，我只愿岁月这杆秤能始终如一，不偏不倚，稳如磐石，让我在漫长的岁月中，用我的善良和勤奋，一点点把幸福加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