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

土垚

<p class="ql-block">  ”恋爱"这个词,对于六零后的我来说似乎太扎眼,这就像我这个从无任何政治身份,从无参加过任何宗教组织及团体的人一样,假如有人问我,你的身份及信仰是什么?那我只能会仰望苍穹,长叹一声:身份是什么?信仰是一个什么玩意啊?同样的道理:我也只能说"恋爱"是一个什么玩意啊?</p><p class="ql-block">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九八三年,那时乡下人的婚姻,还是一个要媒婆巧舌如簧撮合婚姻的年月,加之我等不帅不才更无钱,天生憨厚的我,若不是媒婆牵线,也许至今我还是婚姻的"困难户"。所谓的恋爱对我来说是,用心向往,不力尝试,无缘实践。无恋爱,我自然就不能体味出爱情的甘甜,这一页权作我人生的空白点。用我不堪的青春,把这沉甸甸的一页翻过去就是了。时至今日,我也看淡了,人生就像画家作画留白一样,像作家写作欲言又止留下悬念一样,艺术创作需要留白,我们苦短的人生也难免不留白。</p><p class="ql-block"> 今天说到"恋爱"一词,我已垂垂老矣,应该是羞于启口,但是我能把从前的美好,记录下来,总归没有错!</p><p class="ql-block"> 她是我的同班同学。实事求是的说,她算不上一般概念上的美女!她身材小巧,加上薄薄的嘴唇无法体现出所谓的性感,两只小辫子与朴素无华的着装,一双明亮还算可爱的眼睛下面,隆起不大的鼻子,五官端庄,圆圆的脸蛋,肤色白净,其美在于"素"。她的文章非常棒,而且还能写出一手十分漂亮的钢笔字!其美在于"才"。她平时话儿少,声音却很甜美,音量轻柔,显得沉稳而富有感染力,她总是给我呈现出祥和与安宁的神态,其美在于"静"。真要用"美丽"一词来描述她,这样的评价也似乎对她太浅薄了。毫不掩饰的说,这也正是我快四十年来,还能常常将她铭记于心的缘故。她根本就不像班上某些女生一样,只空有如花似玉的貌,叽叽喳喳起来如同一只只小麻雀似的,更不像有些女生发起火来时,像一头头怒吼的母狮。</p><p class="ql-block"> 在学校里时,我们那个时代的学生,难听早恋一说,即便是一些前卫者,最多的也只能偷偷摸摸递一张小纸条,就是大胆留言者,也只能借学习上的事来伺机打探对方的态度,丝毫不敢向对方表露出示好的愿景。每当她的文章被老师当作范文诵读时,我总是认真地听,其实当时的我何止是崇拜的她的文章啊?!尤其是她的小小说《我和她》刊登在学校墙报上时,我是看了一遍又一遍,一直看到那期墙报被风吹雨打了,这时我也把她的这篇小小说快背下来了,我才善罢甘休。到了高中二年级时,她已经是校团委副书记。一天放晚学后,残阳如血,泼洒在教室里每一处,整个教室里被晚霞照得红通通的,这时静寂的教室里只有我和她,柔美的红霞照在她那绯红的脸庞上,掩饰着她那羞涩的模样。那一刻的她,呈现出几份妩媚,几份娇羞,也就是那一刻,她那娇媚的神态,便烙印在我的脑海里。她轻轻的走过来对我说,你想入团吗?我说,我不想。她又说,你为什么不想入团呢?我说,不为什么。这时我的心扑扑的跳个不停,这是我生平第一次遇见女生与我单独讲话,我的心里乱糟糟的,不敢多说一句话。我旋即收拾好书本,离开了教室。这期间正是我们备战高考最为紧张的时候。当年高考前夕要选拔优秀的高中生才能参加高考,预考结束后,我们班上只留下了五名同学。俗话说,河里无鱼虾也贵,我通过了预考,而她却落榜了。记得临分手时,她来到教室里收拾文具,我便鼓起十二分的勇气,把我临写柳公权的书法习作送给她。她收下后,什么也没有说,脸上略带伤感的表情离开了教室。随即我快步走出教室,一直目送她走出学校的大门外,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共度寒窗,匆匆一别,再相见不知哪年哪月,这真是"相见时难别也难"。</p><p class="ql-block"> 自此以后我们教室里就只有六个老师,教我们五个同学。宽敞的教室里,显得空落落的,而她的离别,就连我的心也更加空落落的。</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高考,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我落榜是自然而然的事。我知道:我是农村户口,一旦落榜,广阔天地就是我一生中唯一的最终的归宿。她拥有城市商品粮户口,八十年代正是改革开放的初期,百业待兴,需要大量的有文化的建设者。毕竟我们是文革后的高中毕业生,谋求一分工作并不是太难的事情。她在某机关谋得一份差事。其实我也想到城里去打拼,只是城里的大门,对乡下的有志青年却是紧闭着的,当时要进城谋生几乎比登天还难。乡下的农活只要有点蛮力便好,与读书多少是无关紧要的。</p><p class="ql-block"> 过了两年,我也在村小做了一名毫不起眼的民办教师。我们之间就仅仅有过三、四次的书信联系了,城乡差别,工作的卑微,现实生活的残酷,加上世俗的经验告诉我:我和她之间最多是一种相知相识的同学关系。所不同的是,自毕业后的几年里,我的心里一直还能记着她!</p><p class="ql-block"> 一九八四年的春天,我经媒婆的介绍,也按部就班的进入婚恋程序。这时的我,也不知什么原因,有给她写信的冲动了。我便给她去了一封信,没有多长时间,我便收到了她的回信。当时我的心里真是激动万分!仿佛眼前的春天,就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我躲在一处,悄悄地拆开信封。她的回信,信纸折叠也很讲究,她是用三张信纸写好的,一手流利的钢笔行草字,如她清秀的面孔一样美,而且字里行间,文笔流畅。这样一来二去,我和她通了三、四封信。她的每一封信都用着不同邮票,至今我都还记得:有毛泽东纪念邮票,有朱德纪念邮票,有刘少奇纪念邮票,有周恩来纪念邮票。我给她回信时,曾经要过她的照片,她也能如我所愿,给我寄了她的两张黑白照片。有一次的信里,她居然还把我高中时送给她的书法习作寄过来了,并问我的书法练得咋样了,还特意说要把我书法习作寄过去,以便她保存好。她是一个细心的女孩,真是难为她了,好几年了她还能把我的几个歪字保存的好好的。很遗憾我的书法终究没有练好,我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因为众多的原因,我的富余时间都挥霍在酒桌,牌桌上,早就将读书,练笔,练字抛到九霄云外了。我真后悔,因自己年轻时的懒惰、颓废、虚度年华而辜负了父母,辜负了她,也辜负了我自己。</p><p class="ql-block"> 每每想到这件事,我总是有一种负罪感在捆绑于我!</p><p class="ql-block"> 不管怎么说,这满满都是充满着同学情。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这种美好犹如甘泉流入我的心田。</p><p class="ql-block"> 可是好景不长,我们的书信往来,终于被某人发现了。原本我夹在书里的信件及她的照片,被某人焚烧了。我知道后,顿时似乎有一把钢刀在直戳我的心房。我的天空,也仿佛不再是那蓝蓝的天。我怨恨谁呢,只怨我自己太疏忽了。原来仓颉造字还是有些道理的。"嫉妒"二字就离不开"女"字旁",况且女人天生就是一个醋坛子,我真不明白:仓颉在造"醋"字时,为什么不用一个"女"字旁呢?</p><p class="ql-block"> 书信就这样断了,我的天空中来回的鸿雁,也漫游到别处去了。</p><p class="ql-block"> 过了十多年后,我那个毫不起眼的工作也没有了。这本身不是什么伤心的事,但是我的下岗无疑给某人带来了口实,整天喋喋不休。我索性宅在家里不出来。人生低谷的时候雪中送炭者少,人生春风得意时不乏锦上添花者,这就是人性的刻薄!终于熬到年底了,市电视台搞了一个迎春征联竞赛。我斗胆参加了,在一等奖空缺的情况下,我忽悠到手了一个二等奖。总算给我一个实实在在的安慰。这时候也正是我的父亲多病缠身时,我自己的生活已经是一团糟,根本顾不上我的父亲。在这个艰难的日子里,谁也不愿顾及到我。</p><p class="ql-block"> 可是在这个艰难的时候,她却出现了。那年她已经是某机关的副局长。她来看我的父亲,给我父亲买了不少的营养品,并叮嘱有关领导,多多关照我父亲的病情及治疗情况,通融有关方面把我父亲的医药费全额报销。她到我父亲那里去,还专门问了我的儿子,真是难得她一片善心。后来据说她离异了,看来婚姻的不幸也发生在她的身上。婚姻的不幸才是人生诸多的不幸中最为不幸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六年前的春节前,我因为要到某级政府机关拜访一个熟人。当我正要跨进办公室的哪一刹那间,从小车上面走出来了一个中年女士,我定睛一看,她就出现在我的面前了。我们四目相望,她嫣然一笑的样子与三十多年前的样儿并无多大的差异,还是我记忆中的她,她的形象与气质并没有因为岁月的磨砺而发生丝毫的改变。若说变化也是有的,只是眼角有了细细的皱纹,头发有些许的微白。我们只是简单的礼节性的打了一个招呼。当时我的心里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表达,我真不知道要说哪一句话好,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一次的相见,却跨越了三十一年。人生有几个三十一年?她能从我的思念中走到我的面前,她能从我的魂牵梦萦中走出来,今生今世我已足矣!</p><p class="ql-block"> 没有山誓海盟,她却能让我一直感觉温暖!没有刻骨铭心的爱啊,情啊,她却能让我一辈子把她装在我的心里。我是一个十足的落魄者,为了生计,我也是一个流浪者,尤其是在这几年里,我常年要行进在祖国的海岸线上,每当夜间孤独时,我站在船头仰望星空,满天繁星点点,我一直坚信:夜空中那颗最为璀璨夺目的星就一定是她。在这个物资生活特别充裕的时代里,我是一个失败者,但是我也是一个富有者。因为我的心里还有一个她,我的精神世界里因为有她而富足!</p><p class="ql-block"> 土垚</p><p class="ql-block"> 于浙江温州</p><p class="ql-block"> 2017.11.5.</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