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秩回眸

吉祥如意

第一章 梦断惠山（续）  

（二）七叔的诱惑：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家所在的广亮门西街，东西长约300米，住着几十户人家。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从事着各种不同的职业。有做官的，有剃头的，有做木匠的，有年青时当过和尚，后来告老还俗的，还有整日摆弄花鸟虫鱼、游手好闲的......如果把他们的生活状态一一描绘出来，会是一副旧时代生意盎然、生活气息浓郁的市井画卷。

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紧邻我们家东边，有座马家的宅院，我经常到那里玩耍。后来离家南下时，就是穿过这家宅院，与父亲走到李隅首分手，自此一辈子再未相见。清朝末年四大奇案之一的"刺马"案主角，被刺杀的两江总督，就是这所宅院的主人马心贻，他和北洋大臣李鸿章是同榜进士。由于此案案情婆娑迷离，情节跌宕起伏，1928年、1949年、1973年，被香港影界三次搬上银幕。2007年，"刺马"案第四次被拍成电影，片名《投名状》。由大牌李连杰、刘德华、金城武联袂主演，再次引起轰动，获香港金像奖，台湾金马奖。

使我终生难忘的，还有我家对门邻居晁家，一个占据半条街的大家族。管晁两家交情深厚，交往密切，我家经历的每件大事，几乎都有晁家人的身影参与其中。特别是七叔晁万一，走过京，下过卫，跑过江湖，见多识广，是我们这些十几岁孩子们眼里的能人和百事通。

我与七叔的儿子晁仲祥同时入中学读书，分在一个班，自然与七叔的接触很多。那时候，我们这些十三、四岁的中学生，就像一群未离巢的小鸟，尽管羽毛尚未丰满，但总想从巢里探出头来，看看外面的世界。听说七叔北上南下、行走江湖，见过大世面，我们便结伴请他讲讲外面的世界。

七叔的自尊和虚荣得到了满足，很快进入角色，给我们娓娓道来。

他先是卖关子，以引起我们的注意：你们见过火车吗？

我们这些从未离开过家门的孩子，见过马车、牛车，人力车，哪里见过火车啊？大家纷纷摇头。

没见过吧，那火车就像一条长长的龙，车头后面挂着十几节车厢，跑起来像飞一样，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快马加鞭也追不上。

七叔的描述，令我们吃惊：这是什么怪物啊？比关老爷的赤兔马跑得还快？

看我们听得入神，七叔讲得更来劲了：那火车的车轮子在铁轨上跑，跑起来后，车头喷出的黑烟足足有一里路长。当它喷出白烟时，车头就会发出一声声吼叫，十几里路以外都听得到。

我们更惊奇了：这场面，"封神演义"里也读不到啊！纷纷央求七叔继续讲下去。

知道南京吗？七叔自问自答：那里的人都住洋楼，十几丈高，人住上去，就像在云彩眼里一样。讲到这里，七叔发现我们满眼疑惑，大概看出我们在疑惑什么，接着说：你们想问，人是怎么上楼的吧？有电梯啊！手一压，电梯就上去了，想去哪层去哪层，就像腾云驾雾一样。还有，那里人晚上不点煤油灯，也不点蜡烛，到处是电灯，再大的风也吹不灭。

不知谁问了句：那电灯有咱的煤油灯亮吗？

七叔嘿嘿笑了：十盏煤油灯也不如一只电灯亮啊！屋里点上电灯，地上掉根针也看得清清楚楚！

我听得入神，心想，七叔讲的，不就是神仙过的日子吗？

回到家里，耳边反复响起七叔对南方城市绘声绘色的描述，脑海里涌出无数幻想。心中打定主意：将来长大后，有机会一定去南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