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秩回眸

吉祥如意

八 秩 回 眸
我的回忆录

引子
1932年，中华民族进入多事之秋。这一年的年初，发生了1.28事变，日本兵突袭上海，十九路军奋起浴血抵抗。同时，长江以南国共双方围剿与反围剿之战也烽烟四起，炮火连天。
在南中国陷入激烈动荡的时候，北方相对安定。就在这年的夏天，农历7月23日，民国21年8月24日，我出生在山东省西南一隅的菏泽县城广亮门西街。
民国时的菏泽，是个交通不畅、文化落后、经济凋敝、信息闭塞的小县城。但在中国有文字记载的历史长河中，菏泽却有着举足轻重的显赫地位。这里曾诞生了中华先民第一个有姓氏的男性祖先伏羲，这里还是炎帝神农氏的故乡。尧舜在此禅让，大禹在此治水，商汤在此灭夏，范蠡在此经商。孙吴在此谈兵，项羽在此夺帅，刘邦在此登基......。所以司马迁称这里是天下之中，是贯通东西南北的交通要道。
我出生的时候，上述那些浩如烟海的远古历史，早已随着岁月的变迁，化作飘逝的尘埃，被风吹雨打去。历史留下的，只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小城。这一年，历经艰辛事业有成的父亲已年近四
十。中年得子，其欢欣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因我是家中第一个男孩，摆酒庆贺之余，父亲开始担心我能否顺利成活。因我出生前，父亲曾找算命先生算了一卦。那算命先生口中念念有词，铁口直断，说父亲命中无子。对此，父亲半信半疑，但还是担心一语成箴，谨慎起见，给我起了個乳名叫保成，意思是保證會長大成人。这个名字倾注着父母满腔的希望和拳拳的心愿。及至七歲要上小學時，才由堂叔管自科，按照族譜排序，給我起了學名叫管玉成。
尽管已到读书的年龄，但父亲仍擔心我在成長中會發生意外，想认一门干亲化解可能出现的风险。正好我们家對門有家姓楊的鄰居，人丁兴旺，子女众多。因杨羊同音，父亲考量，如能將我加入羊〈楊〉群，生命当會安全，同時楊家也喜歡我，就這樣两家一拍即合，杨家认我做了乾兒子。在舉行磕頭儀式後，正式加入楊群成為楊家一份子。乾爹乾娘對我疼爱有加，视若亲生。乾爹去世時，我披麻戴孝，以尽人子之责。
30年代，父亲信心满满。他觉得，给儿子乳名起了，干娘认了，摆在儿子面前的，将是一条花团锦簇的阳关大道。当他把我送入学堂时，寄托的是美丽的梦想和希望。他绝没有想到，上苍并没有按照他的意志，为我的成长安排一条平坦的大道，命中注定，在我的前面，将横亘着说不清的困苦、坎坷和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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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梦断惠山
（一）乱世启蒙
古人说，三里之城，七里之郭。我的出生地菏泽城，就是按照这个标准布局的。城内七十二条街道纵横交错，七十二眼水井星罗棋布，七十二口池塘绿波荡漾。岁月留下的这些印痕清楚地表明，这里，曾是古人的屯兵重地，曾是金戈铁马的古战场。可以想象，众多兵丁需要掘井而饮，攻守防御需要取土筑城。战争的副产品，留下了这么多的水井，这么多的池塘。它无意中改变了菏泽的地貌，调节了菏泽的气候，也改善了菏泽的居住环境。这里民风淳朴，生活节奏缓慢而沉稳。我家经营的一家酒坊，前店后厂，酒香四溢。城内的达官贵人、贩夫走卒，大都慕名而来，结伴小酌。不知是谁，还送来了对联："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李白的诗句，更为我家店铺在酒香之中，增添了书香。诗情酒意中，孕育并萌生着家境的逐渐殷实。父亲为人忠厚，性格耿直，童叟无欺，深受人们尊重。诚信经营带来了生意兴隆和财富积累。假如没有战乱，我确实会舒舒服服地长大成人。
父亲在对我呵护与管教的同时，编织着他美丽的梦想：等儿子长大后，送他去读书，将来上大学，做大事，改变祖祖辈辈目不识丁、平平庸庸的现状。有朝一日，儿子能功成名就，他就带领举家老小，荣归故里，光耀门楣。
然而，七七事变的炮声，改变了我家的生存状态。1938年5月，日本兵挑着膏药旗，挎着军刀，骑着洋马，进了菏泽城。他们烧杀抢掠，收刮财物，特别是日本人的飞机，低空飞行，狂轰乱炸，一时哀鸿遍野，民不聊生。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我家酒坊被迫停业了。但 父亲没有向命运低头，与朋友们合伙，做起了其他生意。日本人的铁蹄，并没有踏碎他培养我读书的决心。就这样，在东洋兵的刺刀和淫威下，1939年，我进入天主教小学读书。后转入考棚小学，再转入华佗庙小学，最后又回天主教小学，以优良的成绩完成了我的启蒙教育。
二战中，日本和德国是盟友，菏泽的天主教是德国人在主持。学校打着天主教的牌子，因而未受到日本兵太多骚扰。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本兵也改变了策略，不再像刚进城时那样凶神恶煞般欺压国人，见了小孩子，还会掏出糖果，表示友善。但在我幼小的心灵里，还是种下了对侵略者仇恨的种子。同时也朦胧地意识到，家和国的命运是联系在一起的。国被人欺，家也不会安生。这就是幼年时，日本人给我的另一种启蒙吧。
1945年，美军两颗核弹投向日本本土广岛和长崎，超出想象的杀伤威力举世震惊；8月9日，苏俄对日宣战，150万大军挺进东北，横扫千军如卷席；与此同时，国共联手对日军发起了战略反攻。日本天皇被迫宣布无条件投降。在举国欢腾、普天同庆的鞭炮和锣鼓声中，我结束了小学教育，跨入了中学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