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思念的地方》

风雨客

序： 七月酷暑，怀旧寻梦让我们忘却了烈日炎炎。三十多年前在大凉山深处的盐源彝族自治县参军入伍，盐源便成了我们记忆中最深刻的烙印之一，朝思暮想，挥之不去。2011年7月26日，两位老兵匆匆整装，迢迢千里回到了大凉山深处，寻找年轻时的军营故地，寻找落在那里的青春之梦。回来翻看着过程中采集的图片，回放着寻找866盐源站的心路历程，汇编成图文随笔，取名为《梦里思念的地方》……

图文原创：盐源站三中队

纪 群 、 耀 明

2011年8月

1.从西昌进盐源，过去需要经过磨盘山、平川镇、小高山、卫城，然后是盐源。我们这次还是从翻越磨盘山开始，体味三十多年前的经历。这是见到的磨盘山道旁的人家。

2. 干打垒的泥墙，简单屋檐，还是三十多年前的样式，还是那样的土色土样。盘山路上见到的、略有变化的是居家有了接收天线，估计是接收电视信号用的。人易变老，山却难移，盘山路上充满着亲切和熟悉……

3.七月大暑，但盐源的七月是雨季。雨中的山区是抒情的，水汽蒸腾，白云缭绕，远远望去磨盘山的老盘山路象一条柔软的丝带，攀援着山体向前延伸。它窄窄的、坑坑洼洼的，沿着山体陡峭盘旋。这一路我们被山景迷恋，更被积压了三十多年的激情点燃，全然忘却雨中盘山路的凶险。雨水一路嘀嗒，心情一路激荡。

4.山路弯弯，颠簸跌宕，雨天中还不时地来些小状况。然而，就是这些不稳定的地理气候因素，仿佛让我们又回到了三十多年前（1978年的3月）进盐源的景象。

5. 还是那样的感觉：穷山僻壤，荒无人烟，贫瘠的山坡上稀疏地点缀着零星的土屋。据说彝族人就居住在半山腰上，刀耕火种，围火而居。空旷的山野中透彻着浓浓的原始气息，非常地具有荒山野岭之味。初步印象，盐源还是原来的盐源。

6.在盘山路上就能见到蜿蜒于山林间的金河（雅砻江），湍急而下，卷起岸边的红土，于是河水的颜色略显重黄。山水相连就有了风景，但盐源的山水缺少奇秀嶙峋、光怪陆离，因此盐源缺少了文人墨客的光顾，于是它少了风情的名气。了解盐源的人很少，游览它的人就更少了。然而，我们却记忆了它几十年，因为它是我们青春年华的见证，它还是我们当年献身国防的见证。

7.金河大桥，这是进出盐源的必经之路。三十多年前就听说，此处一夫设关便能掐断盐源与外界的联系。这是现在使用中的金河大桥。

8.远处的金河老桥还保留着，钢拉索的结构。当时新兵进盐源时到此人要下车，一次只能过一辆军卡，应该是桥的载重不是很大。今天新桥在使用着，老桥也保留着，让我们颇感亲切。

9.过去进盐源要翻越磨盘山和小高山，途中需要八、九个小时。当年的盘山路是坑坑洼洼的简易碎石路，解放牌军卡性能有限，于是每次进出盐源都会在两山之间的平川镇歇息打尖。记忆中的平川像个小驿站，道路和房屋及其简陋，彝族同胞很多，氛围中充斥着浓浓的、呛鼻的烟土味。第一次在平川吃午饭，很多人都没有动筷。

10.今天的平川镇让人刮目，小楼林立，水泥行道，有了城镇中街道的气氛。小镇上的人们衣着色彩丰富，且款式多样，人们的精神面貌也有了与时尚对接后的底气，已经很难与三十多年前的记忆相对应。

11.举起相机就有种亲切感。盘山道的半坡站着一位披着蓑衣的巡道人，那衣帽装饰、那场景背景，很容易让我们联想起过去，联想起当年进盐源时见到的风土人情。只是那把雨伞透露出了些许现代的气息。

12.这是越野车里拍摄的画面。彝族人将牛赶上了汽车道，他们的观念里并没有把秩序当一回事，随心而至，随物而用，农耕文明牛为大，很田园的思维逻辑。

13.开越野车的小张没去过盐源，不认识路，于是我们进盐源开始走的是老路，冒雨翻越磨盘山。一路崎岖颠簸，沿着山坡盘旋而上下，这让我们颇有亲切感，因为当年的我们就是沿着这条道进的盐源。当我们到了平川镇时，发现有新的柏油路可以进盐源，于是我们随新路前行。小高山有了新路绕道，无需翻山而过，然而心里的思念依旧，于是举起了相机，将远处的小高山装入了镜头。

14.卫城是我们进盐源的必经之地。三十多年前的那条路是打卫城的北边外围经过，当时只能远处眺望一色红土泥墙的卫城。现今的路从卫城中间而过，泥土房屋换成了砖瓦房，让人体会到了时光的推移，旧地也在变化之中，于是隐隐约约地感觉我们的866是不是也会变化？

15.过了小树林，就要到866盐源站了。小树林在866战友们心里有着特殊的、标志性的概念。此林非彼林，但这片林子与车道形成的视觉感受和小树林的外观形态与三十多年前的场景太相像了，于是举起相机记录下来。

16.到了盐源，我们找不到自己的866了。我们问遍了宾馆饭店的服务员、街上商店的营业员、路人与保安等等，没人知道曾经有个部队叫866。还是宾馆维修电器的小伙子，通过其父亲和叔叔（当年的民兵连长）了解到了我们部队的大概方位并特意告知我们。寻信而至，地是物非，物化形态的866已然消失于世。按照地理位置推断，画面中的这条水泥路应该就是我们866大门里的那条直达大礼堂的主干道，现在叫“农场路”，这里已经成了盐源县新城开发之地。

17.假如以原来866大门进去的那条道（现在的农场路）为中轴线的话，路的东边是崭新的盐源检察院。很难想象，昔日贫瘠荒芜、略带原始的大凉山腹地一个小县城，现代的城市文明已悄然而至。

18.农场路的西边，现已被开发成了盐源县林业局的住宅小区，还是别墅型的结构样式。我们在农场路的周边寻找了很久，但我们866盐源站全然没了踪影，心里一片茫然和失落。

19.从地理位置上判断，这里应该是866大礼堂背后的场地，现在成了建筑工地的堆场。

20.这是我们866大院南墙外的白云山水库。

21.记得在新兵连时有过一次集体活动，是去烈士陵园祭拜解放盐源而牺牲的先烈们。盐源在发展、在变化，人们对先烈的尊敬依然还在，陵园完好依旧，这多少让我们的怀旧寻梦有了些许记忆的对照。

22.变化的盐源让我们失去了许多梦里场景的呼应，也让记忆中的一些故事失去了背景氛围的对照。于是在去公母山的路上，拍摄了一些对应于记忆中的画面，也算是借物抒情吧。

23.泥巴路，泥巴墙，风过尘起雨天鞋底满泥浆。画面中的老路，还有着那时盐源原生态的地理印记。

24.866的大门没了，866大门进去左右两边对称的几排平房没了，而在县城的郊外，画面中的景象是不是很像我们866大门外的那条我们出操的必经之路？红土泥路，道旁两排高大的行道树……

25.牵着老牛，背着背篓，踏着暮色，夫妻双双把家还。大凉山腹地亦田园。

26.电影院、邮局、百货商店、新华书店，这些是我们记忆中盐源县城的地标建筑，但现今的盐源县城已经很难找到三十多年前的建筑影子。记忆中的县城没有什么高大建筑物体，满街烟味缭绕、马车叮当，彝族同胞黑布缠头、黑毡披肩，席地而坐，随性豪饮。而今天的盐源高楼比比，街道也干净了许多，昔日低矮昏暗的泥巴建筑全无踪影，就像是到了沿海的某个县城。这是今天盐源县的政府街。

27.盐源县医院，即使在内地，三甲排不上，算个一甲还轮得上吧。

28.三十多年前在盐源县城的街道上，随处可见穿戴彝族服饰的彝族同胞，现今却很难遇见。在盐源呆了两天，寻寻觅觅之中好不容易找到了属于盐源彝族自治县的重要元素-----彝族特有的民族服饰。

29.街上又见穿戴漂亮的彝族同胞。

30.老人在马路车行道上点烟过瘾，全然不顾过往的汽车。黑布缠头，神情专注，那土制的烟斗是那样的熟悉，让人油然闻到了三十多年前属于彝族烟民特有的烟草气息。

31.三十多年前大凉山腹地的盐源县城，没有一条像样的道路，没有一栋超过三层的楼房，没有一家可以聚友畅饮的酒店，没有一处干净舒适的客栈旅馆。整个县城土色为主，人的着装是土色的，建筑是土色的，就连游荡着的空气也充斥着土尘土味。今天的盐源变了，记忆中的景物全部改变了模样，就连人们的精神状态也变了，几乎让我们找不着北。这是盐源县的“时代广场”。

32.这是时代广场下面的休闲处。有的在摆龙门，有的在打牌下棋，有的在吊嗓唱川剧，还有人抱着孩子休闲散步。印象中的盐源人是勤劳辛苦的群体，黝黑的脸上写满了生活重压下疲惫不堪的沧桑。而今天在这里看到的盐源人却是悠然自得、闲适惬意，体现出盐源人生活状态的闲暇，也体现着盐源人对现实生活的自信。

33.靠着四川省对泸沽湖的旅游开发，盐源县开始有了生机，因为四川进泸沽湖，盐源县城是必经之地（泸沽湖的四川段，就在盐源县境内）。因此，现在的盐源经常可以看到从泸沽湖返回西昌而中途下来游玩的旅游者。盐源县挂牌三星宾馆有三家，另外，县政府有自己的招待所，县委也有自己的招待所，据盐源人讲最好的还是县委的招待所了。照片拍摄的就是县委办公楼后面的招待所，也称“盐源宾馆”。

34.这是盐源宾馆的标房。富丽堂皇，不乏典雅情调，估计有四星标准。躺在这样的床上，很难联想起那个年代的盐源，很难将三十多年前的记忆片段与现实场景对比回放，以至于不断地反问自己：“这，还是盐源吗”？

35.街上见有买苹果的，急切地掏钱来上几个。回宾馆洗刷，放在梳妆台上按下快门，然后急切地拿起一个，狠狠地咬上一口……，甜！那是情感中的味道，那是记忆中深藏了三十多年的味道。它肯定不是金帅，但它是盐源的苹果！很快地吃完了一个苹果，但没人再动第二个……

36.进盐源的第一天，我们没有找到部队，就连属于866的任何物化的东西都没找到，心情郁闷。难道我们的部队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吗，难道千里而来的期望将没有点滴的回馈吗？那晚我们喝酒了，我们去了县城的“五湖歌城”吼着属于我们的歌，动情之处歌声哽咽，潸然泪下……。岁月呀，你可以抹去世上所有物化的痕迹，但你能抹去印刻在老兵心里的思念和记忆吗？

37.第二天一早，我们又一次来到了散发着866气息的农场路附近，我们希望能找到些什么。幸亏遇到了一位老人，当他了解到我们千里迢迢来盐源的目的后被感动了。他告诉我们，他的家族已在西大门的那条街上居住了三百二十年，这条街上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我们大院最早住的是3828部队，后来是八一农场，再后来才是866筹建处。他说通讯楼的西边幸亏被一家建筑公司租用了二十多年为堆场，还留下几件属于866的东西。画面是现在的西大门街道。

38.在老人的指引下，我们在堆场的杂物丛中寻找属于我们866的遗留物。我们一共找到了带着我们866印记的七个元素。元素之一：民中路17号，这是现今还留存着的866西大门的门柱。

39.元素之二：这是建筑公司还保留着的我们部队西大门上的两扇铁门。据建筑公司的负责人说，他们马上要搬迁了，离开时会将铁门还原安装在西大门的门柱上。

40.元素之三：堆场杂物丛中我们一眼就认出了这排属于866的柏树，依然郁郁葱葱，依然昂首挺立。据堆场负责人讲，几年前有位老人带着夫人寻到此处，久久地凝望着这排柏树，抚摸着树干、轻轻地拍打着树身，而后大声地招呼他的老伴：“找到，找到了”，“这就是我们的866，这就是我们的树！”……他激动地述说着什么，随即眼泪夺眶而出，泣不成声。

41.元素之四：原来866通讯楼的西边有着大片的苹果树，我们曾经还为它浇过水、施过肥。听老人讲，我们走后由于没人管理，苹果树相继枯萎，至今只留下了两棵属于866时期种植的苹果树。那两棵树掩隐在后来堆场工作人员种植的苹果树之中。老人还特意带着我们查看了这两棵属于我们的苹果树。

42.元素之五：那时的盐源缺水，还记得气象站那里有口深井，我们每天早操后去井边提水漱洗。在缺水的季节里，部队派出军卡去农场拉水。画面中的铁家伙，就是我们866拉水用的铁罐子。

43.元素之六：比较完整地保留着的866元素，是我们的澡堂和通讯楼。据堆场的工作人员讲，澡堂已经成了职工的家舍，里面的水管子还是原样，质量很好，他们没动过。

44.元素之七：这是我们866当时最骄傲的建筑----通讯楼，好像是唯一的楼房，还是砖瓦结构。现在成了家属房，一个房间一户人家。虽然破败凋零，但建筑风骨犹在。老人还未介绍，我们便一眼认出。

45.征得同意，我们走进了通讯楼，这是底层的过道，那墙面上残留着的涂料颜色，应该还是我们866时期留下的吧。

46.这是通讯楼里的楼梯。拂去那台阶上的历史尘埃，仿佛能看到尘封着的866战友们的脚印，仿佛能闻到战友们青春的气息还在楼梯上荡漾……想象着，慢慢地举起了手中的相机。

47.我们走上了二楼，好像走进了记忆里。虽说过道有些的凌乱，但整体的样子还在，看着眼前的场景，内心想着三十多年前往事，亲近感油然而生，眼睛渐渐的模糊了……

48.数点着仅存的866元素，三十多年的梦幻似乎有了些许的释放。还真要谢谢建筑公司，没有他们租用做堆场，866早就没了存在的印迹；没有他们这些年的坚守，作为物化形态的866便完全地蒸发于世。还要感谢那位老人，没有他的指点，866的七个元素便会擦肩而过；没有与老人的路遇巧合，我们的梦会被碾碎而后重新组合，我们的情感也许会受伤。站在高处望着周边的场景，心里的五味瓶被打碎了……

49.回西昌的路上又遇小贩，买了些苹果和桃子。味道怎样已不重要，想要带走的是盐源的记忆。猛然间看到一个熟悉的符号，就是那两位妇女头上戴着的解放帽，三十多年了，好亲切呀！

50.积累了三十多年的思念，我们激动而来；挥挥手又要离去，却难掩心里的澎湃。说离去容易，想离去却难；梦里的思念刚下眉头，新的惦念又上心头。
　　现在从西昌进盐源非常便捷，磨盘山有了隧道，小高山有了山脚下的绕道，都是柏油路面，进盐源单程只要两个半小时。西昌到盐源、泸沽湖都有旅游大巴，很是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