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寒阳日记之五峪川往事(四)</h3><h3>阳光初暖,麦苗长高长深了,柳枝褪去了萌黄,渐漸的深绿了,桃花正是怒放的时间,大端着一盘燕雀(面粉蒸的雀形的祭品)木讷娃拿着树枝,树枝上缠着纸花,妈也跟着,但是妈是不能祭祀老先人的,这些事都是男人们的事儿,每到一处坟前,大就会告诉木讷娃,这儿埋的是谁,然后跪在坟前烧纸,磕头,插纸花,家境好点的人也会在坟前燃放炮竹,大多半的坟冢都在庄稼地里,麦苗也己经没膝高了,等上完坟,木讷娃上学也迟到了,但这一天老师也不会罚站的。</h3><div>下午放学后,依旧重复着老规律,在饭场的咥着两碗糊汤面,听着五峪川的新闻,或是国家大事,或是谁谁谁家两口子又嚷仗了,或是,,,,,,总之,饭场是你端起碗后不由自主迈向的地方,饭场是这周边人家吸收能量,释放苦乐的场地,也有人拿着空碗听着某件事忘了舀第二碗饭的,也有人为了不错过时机,舀了饭没夹辣子就往饭场赶的,那每个人咥饭的模样,往饭场走来的姿势,这里都记录着,谁家又吃了一顿差样儿饭,差样儿饭是别人家小娃们都能享受得上的,这里也记录了春夏秋冬的三岔人的吃喝穿戴,喜怒哀乐的成长过程。</div><div>憨娃子说快些寻草走,这句話也是老规律一样的重复在饭场快结束之前,村口的小路上就会聚来一头又一头的牛,和或背着背娄,或提着草笼的娃们,有提着草笼没有牛可放的那是少数,和赶着牛不背背娄,不提草笼的人差不多成正比,放牛,不用商量去那个山头,今儿在前山,明儿肯定就是远沟,有时你连牛都不用牵,解开牛绳,牛也知道规律,碎娃们只需跟在牛沟子后头随着它们走就行了。</div><div>木讷娃和憨娃子,顺天他三人很少有坐的时间,经常是出了门后,牛在前头走,他们就渠渠涧涧,沟沟叉叉不停的寻草,木讷娃恨死了他家那头吃死鬼货母猪,天天得满满一笼草,恨归恨,但还得不停手脚的满坡架梁的跑,毕竟能换来钱的只有这一年两窝猪娃子,雨水勤的时候还能赶天黑的时候压满一笼草,天旱时既使黑水汗流的在月亮底下往回走,也是完不成任务,木讷娃只删了一回架子(删架子,谁要参与,就得抓一把草跟别人的草放到一堆儿,折三根树枝搭在草上,拉开距离,然后用石头剪子布的方式决定,谁先用石头砸倒了架子,草就归谁),那天回家时他才提了半笼草,所以,再也不删架子了。</div><div>三个人的草笼都快满了,憨娃子从笼底儿掏出一军用壶酸米儿汤(灌一壶井水,加些醋,放几稞糖精),咱把酸米儿汤喝完,灌些浸水,快上坡看牛都跑阿达弃了(那儿去了)憨娃子和木讷娃本想一人少喝几口,轮着喝,递给顺天后,他仰起脖项咕咕咚咚给灌完了,在浸水潭里又灌了一壶凉水,</div><div>牛倒是没跑到人家喔庄稼地里去,二蛋跟黑锤正在山梁上顶士,钢蛋,二龙,木犊一伙子人都在看着,只有蔫蔫在远处拔着蒿子,夕阳下虽说不是很晒,但一个下午没喝水的黑锤也是口渴难奈,看见憨娃子的水壶就猛喝一口,呛的都流出了眼泪,这壶水一个接一个的都润了一下嘴,二蛋就问水在那儿灌的,憨娃子刚说毕,二蛋扑哧一声笑的起身就跑,几个人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就撵的满坡架梁的跑,终于让黑锤一把给拽住了衣裳襟,几个人像押刑犯一样押到原地,木犊说是不是刚叫喔二货去吆牛的时候捣啥鬼啦,二蛋仍然笑声不止,二龙说,再不说咱就把二蛋的衣裳扒光,抡到喔崖底哈弃(扔到山崖下边去),钢蛋从二蛋背后踢了一脚,你这哈怂货到底弄啥来,黑锤又在二蛋头上拍了两下,说,你这哈怂木,你哥都踢你哩,二蛋笑眯眯的说,额刚在浸水潭里尿了,哗的一声,一窝蜂的把二蛋衣服扒了个精光,衣服倒也没抡到崖底哈弃,只是坡这边一件,梁那边一件,二蛋双手捂着牛牛跑去捡衣服去了,一伙碎娃们笑的直擦眼泪,夕阳,也肯定笑的肚子疼,一弯腰把头藏到西山后头去了,</div><div>钢蛋也跑去捡衣服,还喊快些,一会去看霍元甲就迟了。</div><div>月光如水,早春的五峪川,在清辉里还像未发育成熟的这些碎娃般,山绿了,绿的还么清瘦,骨感,马路上,笑声,打骂声一路东去,无论在多么笔直的路上,他们总是走的弯弯曲曲,你追我赶,左躲右闪,农技校在三岔东约三里多路,在农技校外的场里,前不久有人在那儿放了台十七英寸的里白电視机,天天晚上都有上百人来看电视,木讷娃第一次知道电视机是啥样儿,就是在这儿,两天前第一次入眼的是霍元甲,英雄的概念也模模糊糊的渗入脑海,那么厉害的人物竟如此多难,他更喜欢陈真略带木讷的真诚忠实。那时看电视,不是你安安静静的坐在电视机前,小小的个头,在人群里拥拥挤挤,或是从人缝中看几眼,又被前边的人移动的挡住了视线,再挤再挪又看几眼,或者在人群外围踮起脚看几眼,又得重新找地方才又能看几眼,十多米的距离,有时能看見人形,又听不到声音,总之,电视是那么新鲜有趣,人能在那个小框框里跑打说唱,他们的穿戴举动又跟五峪川的人们有那么大的不同,那么小个框框,又能装得下五彩缤纷的广阔天地,五峪川外,是那么神奇。</div><div>电视剧演完了,人家把电视般到房子里头去了,一伙碎娃们在模仿着拳脚功夫,一路上打打闹闹,月亮,更加明亮的看着这条土路上,无比兴奋的山野精灵们享受着无忧的童年时光,只是,它孤獨的飘在天上,显得有点凄凉,它,怎么掉不下来,落到商岭喔山尖尖上,看看它真正的模样,木讷娃心中的月亮很模糊,只是夏凉时躺在自家场里的芦席上仰望着,听妈念叨着</div><div> 月亮光光,把牛吆到梁上,</div><div> 梁上没草,把牛吆到沟脑,</div><div> 沟脑响雷,把牛吆回。</div><div> 牛不走路,往渠里溜。</div><div> 渠里有水,湿了牛腿。</div><div> 牛走不快,放牛娃想到山外。</div><div>月亮,总是神秘的,能缺能圆,白光光的,到底是个啥样子,木讷娃也抱不住,摸不着,他只是木讷的遐想。</div><div><br></div><h3>春天,人们都拿他来比喻美好的开始,或許,木讷娃手里那啃不动的豆渣馍,也是为了美好的生活来垫基的,虽说地己分到了各家各户,但很少有人能用得起化肥,于是家家户户都尽最大的能力去养猪,牛,羊,鸡以便多得些土粪,供庄稼生长的更好,粮食虽比农业社时收的多了,可要想天天吃干面,稠糊汤还是达不到,妈把年前蒸的豆渣馍早早的就切成片,风干后用笼挂在顶棚的横梁上,木讷娃喝两碗能照出人影的糊汤饭,那肯定是奈不到放学的,糙面,就在那个特殊时期出现了,特殊时期,不是胡说的,因为前几年想吃上糙面那还是空想,农业社时也没有那些五谷杂粮,土地到户了,人们想种啥就种啥,坡坡涧涧的搂些土就能种些杂粮,于是家家户户也都拼尽全力的开荒种田,本就人多地少的五峪川山梁,就像群狼啃一头瘦死的老黄牛一样,遍体鄰伤,糙面的制做也是称家之有,本讷娃家的糙面是由黄豆绿豆和簸箕簸出来的干癟的小麦,还有干红薯片子一起,用柿子拌出来晒干,再用石磨磨成粉炒熟的。木讷娃在春天时就先喝一碗稀糊汤,第二碗就舀半碗糙面浇些糊汤拌湿一咥,倒是奈实的多,但还是经不起十来岁的娃们消化,总是饿的肚子不是发烧呼乱就是咕咕噜噜的响,春天的花开的再漂亮,也填不了山里娃的饥肠,春天,除了锅灶里出来的食物,没有可入口填肠的东西。(待续)</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