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绳牵住的童年

实验三小

<h3><b>  田埂、山坡、小溪、河边、牛,这几乎是我一个农村娃童年生活的全部了。记忆中,我的童年是和牛一起度过的。</b></h3><h3><b> 那时,村里人犁田,耙田,春耕秋种,都少不了牛。因此,家家户户都有牛,一头或几头,牛多好着呢!一头耕牛顶一个身强力壮的劳力。三春六月,天刚麻麻亮,能干活的都下地了,我是家里的老幺,放牛的光荣使命就不容置疑的落到我的头上。一听说要我去放牛,我的心就发毛,牛肚大过天呀,要吃多少东西才填得饱啊。</b></h3><div><b> 我家的牛壮实,黝黑,尤其是那两只弯弯的牛角,很有气势。我气鼓鼓地接过牛绳,一股难闻的牛骚味扑鼻而来。哼!我狠狠的剜了牛一眼,用力一拽,它乖乖地跟在我的身后,出发了。我想治一下它,专挑大路走。牛最讨厌大路边的草了。顶着满身灰尘,稀稀疏疏,东一丛西一簇,还贴着地长,就像四五十岁的男人秃了的头顶,大大的牛嘴巴一张,长长的牛舌头一卷,草就只剩下草根了!走了大老远,牛就像个赴宴只赶上尾声的人一样,只尝到了一点点残羹剩饭。牛抗议了,有时死赖着迟迟不挪步,有时就急急忙忙往前窜,甚至敢用牛角来蹭我一两下。我正在气头上呢,爱吃不吃就算了!转头就是“啪”的一声,一鞭子就劈头盖脸甩在牛头上,打得它发懵,真解气呀!这么一鞭子抡下来,牛似乎老实了许多。半天下来,牛肚子当然如同九十几岁老奶奶那干瘪的脸脸颊一样,回去少不了挨一顿骂。</b></div><h1><br></h1> <h3><b>  一天傍晚,放学回来的父亲要拉牛去犁田了。我把牛绳递过去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个烫手的山芋终于送出去了,没事干啦!我在田边看父亲犁田,牛甩着尾巴,静静地站在田头,任由父亲将牛轭套在它肩上 。父亲是个老师,却也是半个农民,而且还是犁田的好手。只见他左手牵着牛绳,右手握着犂铧和一根鞭子,鞭子高高扬起,却只是轻轻打了一下,“嗬”,一声吆喝 ,那模样像极了出征的将军,而牛则像接到军令的士兵一样,“善解人意自奋蹄”。开始,牛低着头,头部颈部使劲往前伸,腿使劲向前蹬,拉着犂奋力朝前。犂头过处,掀起泥浪哗哗,在地里摆成一条条深褐色的泥麻花,新翻的泥土气息飘溢在空旷的田野里。正看得入神,“啪”的一声巨响惊到了我。原来是牛偷懒了,走走停停,磨磨蹭蹭,到了田头一碰草尖张口就咬。此时,牛的鼻子已经被扯得变了形,涎水、草屑沾满了嘴角,肩膀被牛轭勒出了一条条痕迹。与牛对望,我忽然不敢再看那依旧清澈的眼神。“啪”又是一鞭,看着弓身负犁,牛肚塌陷,喘着粗气,喷着响鼻的水牛,那高高扬起的鞭子,似乎就抽在我的身上,我的心里内疚极了。“牛肚子都饿穿了,哪有力气拉犁哟!”父亲气急败坏说了一句,或许是说给我听的吧!忍不住,我又偷偷看了牛一眼,牛依然喘着粗气,喷着响鼻,眼神依旧清澈明净,我更加羞愧不已。</b></h3><h3><b><br></b></h3><h3><b><br></b></h3><h3><b> &nbsp;</b></h3><h3><br></h3> <h3><b>  从那以后,我对放牛开始上心了,也学着别人的样子去放牛。早上趁太阳还没升高,就早早赶牛出发,要想牛吃得快饱一些,就牵它去吃稻田田埂边的草。田埂越少人走过,草就长得越丰茂。田边地头的狼尾草,皇竹草,苜蓿草特别丰腴,嫩得一掐就出汁,牛大口大口吃得欢,那眼睛贪婪的一刻也不舍得离开,苍蝇碰到鼻子也不管,只听见哗哗的吃草声和粗重的鼻息声。</b></h3> <h3><b>  其实,放牛的过程也充满了快乐,只不过是我没用心体会罢了。牵着牛走在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稻田间,就如同走进一幅美丽的画卷中。这里有各种程度的绿,浅绿、深绿、翠绿、墨绿、嫩绿、黄绿……这么多的绿在一起,是哪一位大师的手笔呀,明明很繁杂,却又是那么自然而然地交织,毫无违和感,似乎还觉得少哪一块都不行。脚踩着纵横交错的阡陌,头顶白花花的艳阳,眼前是青翠的一篼篼禾苗,在习习的暖风中摇曳,不久它们就会扬花抽穗,饱满农民一春的梦想。田埂上,间或出现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花,点缀在如茵的绿草中,别有一番景致!瞧,那抹黄色的野花,羞答答地向外张望,很像一个没出过门的小姑娘。还有那紫色的和蓝色的叫不出名字的花儿,它们正低着头,是在和旁边的小草窃窃私语吧。这里的花们都不属于妖艳之类,只是在偏僻寂静处,稍微有点阳光照耀就能灿烂绽放。</b></h3> <h3><b>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待到牛肚子吃的滚圆滚圆,赶它到水塘或小河里,给它泡一下水,降降温。这时的牛儿会很温顺,它会悠闲地躺下,像个听话的孩子。水牛天生就会游泳,它喜欢潜在水里,慢慢感受水的清凉,只露出黝黑的两弯牛角和一峰牛背。人骑在牛背上,就像坐在一艘小船上一样,在水面上一起一伏。这时候的伙伴们,正是最开心的时候。手里拿着各式武器开战,草帽啦,饭盒啦,一会儿在牛背上,一会儿钻入水里,一时间分不清谁是谁。水花飞溅,草帽乱舞,说话声,嬉笑声,尖叫声热闹了寂廖的小河。趁着这难得的空闲,我会掏出裤袋里的小人书,有时是《西游记》,有时是《杨家小将》,有时是《铁道游击队》,巴掌大的书,会使整个午后变得多姿多彩。小小的心,随了李逵鲁智深林冲们,紧张地走村串寨翻山涉水除暴安良杀富济贫。看看书又看看小河,十几米的小河竟有些浩瀚无边的意思,比历史还深,比宋朝还杀机四伏。正是那时候的小人书,让我迷上了读书,而且一发不可收拾。</b></h3> <h3><b>  牛儿有时脾气很坏,也好打架,而且打起架来一副有我无他的架势。那复仇勇士的模样,那誓死奋战的情景,让我很是害怕。有一回,冤家路窄,碰上了一个强悍的家伙,我不想让我们家的牛应战,就死命拽着牛绳,用双手扯,用全身力气拽他。可它却完全不理解我的心思,血红着双眼,目露寒光,扎煞着身子,四蹄纹丝不动。我在旁边急得哇哇直哭,鼻涕眼泪全出来了。“狭路相逢勇者胜”,牛儿已拉开架势,牛头牛角放得低低的,牛眼瞪如铜铃,“哞哞”吼叫着向敌人冲锋!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最终是精疲力竭,两败俱伤,才偃旗息鼓!</b></h3> <h3><b>  后来,我上学了。傍晚放学后,依然是我放牛。牛儿一见我,就会高兴得直甩尾巴,四蹄不安分地走动,急不可耐迫不及待地想挣脱一切桎梏奔向我。我解开系在树桩上的牛绳,搭在它身上。我在前,牛在后,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熟悉。轻轻唤一声“哞”,它也会抬起头轻轻回应一声“哞”。一声吆喝,牛儿就知道自己干了错事,赶紧停止;拍拍它的身子,它就知道该走了。站累了,我骑在牛身上,牛儿悠悠吃草,我悠悠地看落日,看云卷云舒,看惊飞的点点沙鸥,看层层叠叠的远山……牛儿驼着我,踩着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在暮色中缓缓归来。</b></h3><h3><b> 那种被牛驮着的感觉真好,不紧不慢,把我从童年的时光驮到少年。多少年来,这一幕永远定格在我记忆的海洋中,熠熠生辉。</b></h3><h3><b> 难忘那牛绳牵住的童年!</b></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