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父亲

马丽

　　闲着无聊，顺手看了一下女儿写的作文。很惊讶，突然发现她已经长大，会写这么多词汇和语法没有错误的句子。其中一篇【我的妈妈】，我的妈妈就是一个爱漂亮的妈妈……整篇文章是围绕着妈妈如何爱漂亮写的！我半开玩笑的问她，我除了爱漂亮就没别的优点吗？她歪着头笑眯眯的说："妈妈，老师让写最熟悉的人的最大的特点"！好吧，我自己也确实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特点让她写！我突生感想，写些随笔，关于父亲……

　　人只有成长了或者有距离了，你才会去思考。才会知道陪伴和过去点滴的重要。十八岁出来读书到如今，这十多年，我和父亲见面的总时间没超过三个月，我生完女儿的那年，父亲母亲第一次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从大西北的小镇辗转到德兴来看我，那个时候沉浸在刚做母亲的喜悦中，没太去体会父母千里迢迢来看我的心情！家里各种农忙，呆了一个礼拜他们就匆匆走了，当然，在很多人看来，父母来看女儿天经地义，但在交通不发达贫穷落后的大西北。出一趟远门，绝对比你们想的还要难。那是母亲第一次坐火车，她觉得自己见了世面。母亲说父亲要执意来看我，父亲的意思是如果不来看下我，他万一那天出个什么意外，他会遗憾的闭不上眼。当时母亲是笑着说的，我们听了都大笑了.....但后来我每每想起这些话，百感交集！

　　父亲是那个年代村里唯一参加过高考的人，尽管落考。但我根深蒂固的在心里觉得他是一个文化人，越到这个年纪越承认他。小时候父亲总是讲起他读书的艰辛，裤子布丁缝了又缝，上体育课连鞋子都没得穿，自己用毛笔画个鞋子。小时候每次听到总会大笑，觉得这是笑话。现在想起，当然不是凄惨，因为谁的人生都不如意，只是觉得他是我特欣赏的那类人，活得走心。父亲写的一手好毛笔字，小时候每逢过年，前两三天我家就堆了各种红纸，村里一半的对联都出自父亲之手。那个时候没有百度，父亲才学也有限，关于对联的内容都是从一本叫（献书)的上面抄来的。潇潇洒洒那么多字，如果我骨子里硬是有点文艺的东西的话，一定是继承了父亲。那个时候在北方，农村女孩定亲了会给未婚夫做各种漂亮的鞋垫，图案类似十字绣，父亲的画惟妙惟肖，好擅长画牡丹和鸳鸯，在母亲看来，父亲会的都是一些没用的东西，到现在，母亲可能还是不会承认父亲的这些才华，因为她觉得这些都是"不值钱"的东西。远远比不上力大无比的舅舅们种地砍柴来得务实！

　　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父亲带我去报名，回家很在意的跟母亲说，今天在学校看到了一个比我漂亮的女孩子，当时我没太懂。后来母亲和奶奶聊天，大概的意思就是父亲一直觉得方圆小地方里，他觉得他的女儿最漂亮。我说这些没有刻意的去突出和表现什么，只是想通过小小的细节知道我的童年里，我在父亲眼里的样子和心里的位置。我小时候，他一直很满意我这个属于他的作品。父亲不是一个健谈的人，更甚至比较寡语。他不是一个挑剔的人，但真的是挑最好的给了我，那个时候条件不好，但我的新衣服最多。那个时候农活一大堆，但整个记忆里，父亲从来不会让我去做这些粗活，那怕在厨房里做点轻活，他都会讲母亲几句。他唯一给我的要求就是读书，读书写字。我是一个比较浮躁的人，从小就是，安静的写作业这件事对我而言比较难，但我喜欢看书，作文书、报纸。还算争气，小时候读书成绩一直挺好。

　　稍微长大些后离家去几百里外的地方读高中，我的叛逆期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估计是受魔蛊惑，不然怎么会让青春充满那么多风险。我的叛逆来得估计让父亲毫无准备，如果是我女儿长大后那么叛逆，我真的怀疑自己的承受力。顶嘴、逃课、离家出走.....我和父亲也就在那三年成了"仇人"，时常都是冷战。我的叛逆已经到了经常逃课不去上课的地步，我是个数字盲，数学成绩十几分是常有的事。父亲总是三番两次被叫到学校，陪着各种笑脸，叫老师网开一面。除了愤怒，也许他也会难过。从小给予希望的女儿变得这么糟糕.....

　　后来出来读大学，觉得解放了。再后来自己独自来南方生活，随着年龄的增长，也会想一些事了，渐渐得对父亲的爱，无限的扩散。会经常想起他，去年我过生日，他打个电话给我，没有太多的寒暄，也不会说句生日快乐。只是简单的说了句，今天是你生日，给你打个电话。也是匆匆两句就挂了，我清晰的记得当时天已经黑了，我坐在车上，车子穿流在城市中，各种霓虹灯闪烁。从未有过的孤独瞬间涌起，茫茫天地无边无际无着落。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那种爱，一个父亲对自己女儿的那份宠溺心疼的爱，我太会迁就朋友和身边的人，但对父母，真的很惭愧，很少和他们好好说话。

　　因为各种原因，今年又回不了家过年了，我常常躺床上闭着眼睛去把家里的画面想的逼真。想起我家干净的四合院，想起院子里这个季节开了什么花，想象着父亲一大早起来烧火喝罐子茶、想象者母亲在夕阳下忙完农活刚回家...…他们也应该会想我吧？该如何想起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