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姥姥(副本)

四叶草

<h1 style="text-align: left;"><br> 姥姥生于上世纪,民国二年,公元1912年,那一年是壬子年。<br>  姥姥真正走入我的世界在我已经记事时,六七岁的样子。之前只知道姥姥远在新疆二姨家。二姨家五个孩子,二姨要上班,二姨父又被公派去了巴基斯坦。直至那年,舅妈生了二表妹,姥姥便从千里远的新疆回到了山西。<br>  和姥姥第一次见面的情形记忆犹新。我们几个小伙伴在家门口玩,眼见两个陌生人大包小包的从我们跟前经过。紧跟着就有邻居家婶子喊我:“晓莉,你姥姥和你二姨回来了!”我急忙跑回家,进门便看到刚刚在家门口曾瞥过一眼的老太太,心底有些疑惑地说着:这是我姥姥。我怯怯的站在大人身后,当时是否叫姥姥了却记不太清,只是记得不知道为什么舅妈撺掇我叫姥姥“地主老婆子”。后来每每想起这个细节,就不由自主的恨上舅妈一会儿。<br>  从那次回来,姥姥就没再走过,再也没去过新疆二姨家。那几个表哥表姐也再没见到过姥姥,最多可以收到他们给姥姥寄来的书信。在那个交通和通讯都还不够发达的日子里,姥姥也经常的和我们絮叨对二姨一家的牵挂。她不放心表哥他们,总说二姨父打起孩子来怕的很。没有她护着,孩子们不知道要挨多少打呢。再后来,表哥们陆续的上了高中,参加了工作,姥姥的不放心才减了许多。<br><br></h1><div style="text-align: left;"><br></div> <h1> 姥姥一生养育子女九个。她年轻时经历颇舛。早年生下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但因家庭变故,男人早早过世,婆婆容不下她,姥姥只好丢下年幼的儿女改嫁给我的姥爷。后来,和姥爷育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姥姥嫁给姥爷时,家里已经有两个幼年的孩子,是姥爷早逝的妻子留下的。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姥姥姥爷要养育六个儿女,无法想象遇到的艰难。关于那些苦难的日子,不曾记得姥姥讲过多少,只知道后来大舅舅在姥爷过世时,从杭州回来和姥姥大闹过一次,说是分家产,其实哪有什么产业,无非是几间土坯房,两件旧家具。那以后,大舅舅也再没回过老家,虽然姥姥只是他的继母,但他也是姥姥带大的,并给他娶妻成家。对这个从未谋过面的舅舅,我从小就没了什么好感,只看到过照片上的他,记得是军医,但现在也没有一点印象了。虽说姥姥的子女不少,但二姨早早随姨父跟建设兵团远走新疆。留在原来婆家的孩子,因为生活所迫,最小的那个女儿送了人,去了河南,后来也得病年轻轻的就不在了。所幸还有大姨三姨我妈和舅舅他们,再后来,有了我们这群小辈们,姥姥也算儿孙满堂吧。<br> 给姥姥过生日是每年里最盼望的一天,姥姥的生日在冬天,舅舅家里两个土炕火就生着了。大姨家两个男孩,一个姑娘。三姨家两个男孩。舅舅家两个姑娘,再加上一个我。舅舅家的三间东屋被挤得满满的。一般是我爸主厨,炒几个菜,爸的朋友也会来给姥姥祝寿,和姨父他们从黄昏喝酒到月朗星稀。那会儿没有生日蛋糕,能清晰的记起的是可以喝一口红果酒,吃到二姨给姥姥寄来的一些特产。姥姥则是和几个姨姨家长里短的聊天,现在想来,那也是她最开心的日子吧。<br> 姥姥是个热心人,邻居家有红白大事都会让姥姥去帮忙,剪喜字,做各种敬神的准备。或是给过世的人剃头,姥姥也没什么忌讳的。我妈说,姥姥这些事经历的多,她的洪福大。村里的人都习惯的称她保发姥姥(保发是姥爷的名讳)。<br> 姥姥爱侍弄花草,幼年的我,是在姥姥极简的花圃中认识了鸡冠花、步步登高、金丝菊……姥姥爱剪纸,刚进腊月,姥姥就早早地剪好了各种窗花,只等我们去取。姥姥会蒸花馍,逢年过节,姥姥就带领姨妈他们蒸枣山馍馍,蒸各种小动物造型的馍馍。姥姥会扎头发,我最喜欢姥姥给我把头顶的头发扎出蝴蝶结样,再在打结处系上红毛线,自认为像极了舞台上公主小姐们的发型。姥姥爱看戏,一到村里赶集,农历三月十八和九月二十那几天,我都会负责的去戏台下占地方,只等姥姥和妈他们来看戏。<br>  记忆中的姥姥大多穿灰色或是蓝色偏襟小立领的布衫,腰间系一条黑色大围裙,围裙很长,到达姥姥的脚踝处,从前面看,像穿着裙子。那围裙有两层,上面一层是个小一点的长方形口袋状,只有大围裙的五分之一大小,围裙两角扎在腰后的地方各有两块儿三角形的手工绣帕,那是姥姥自己缝的。姥姥爱干净,一块儿方形白色大手帕一边贴着额头,另外两边向两鬓延伸,掖在两耳后,手帕后边半遮绾着的发髻。姥姥裹着小脚,走路却极利落。妈说,姥姥走路飕飕的快。常常用围裙包了好吃的给我送。<br>  姥姥有一个百宝箱,一个红色的小木匣子。那里面存放的多是二姨寄来的特产,葡萄干居多,还会有月饼、饼干之类的甜品。姥姥有时也会把膏药放在里边,所以我总是会吃到怪味的东西。更有一次,姥姥把二姨寄给她的红花油放了进去,那时还不认识什么是红花油,但之后我有些拒绝吃姥姥特意给我留存在小匣子中的东西了。可每次去姥姥那儿,还是会习惯性的站在炕台上,踮起脚从火炕围墙上搬下小红木匣,翻翻里面是否又添新玩意了。尽管惊喜的时候并不多。<br>  记忆中的姥姥总有做不完的事,总是很忙碌。特别到秋收时候,大人们要早早去地里,姥姥就来回奔波在几个儿女家。我家和舅舅家虽然在一个村子,但我家在村子最北边,舅舅家在最南边,这中间还有大姨家,三姨在离我们村有十里路的一个村子。我们这些孩子们的饮食起居就都由姥姥照顾了。在照看我们的同时,姥姥还要把大人们收回来的粮食晾晒。姥姥用簸箕把谷子、豆子扬皮去糠。我们就给姥姥打下手,张口袋,看晾晒的粮食不让鸟雀来吃。</h1> <h1>  姥姥七十多岁的时候,耳朵背了,说话总是打岔。总说闷的慌,只看別人嘴在动,听不清在说什么,着急的不行。妈他们几个于是笑着劝姥姥,听不见清静些,但爱管闲事的姥姥却总不大乐意。后来爸给她配了助听器,老太太又说听到的声音太大,瓮声瓮气的,又摘了去。于是姥姥总大嗓门的说话,生怕人家都和她一样听不真切。我说话也是大嗓门,许是从姥姥那儿受熏染了的。其实我和姥姥最像的应是相貌吧,圆脸庞,鼻梁微塌,酒窝突显。</h1> <h1>  姥姥也偶有犯错的时候,有一年农历七月十五蒸面羊,姥姥不知怎的就把咸盐当碱面放了,还放了不少,一锅又咸又酸的馍馍没了救。姥姥则像犯了错的孩子,在大门口的石头上坐了半天。现在想起心里却是有些涩涩的。但便是那酸馒头如今也只是回忆了。<br>  一九九三年,姥姥被查出食道癌。那年我初三。姥姥病重时,曾有一段时间在我家住着。晚上和姥姥睡一个屋,总会听到她絮絮叨叨反复的说烧心,我那时并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滋味。后来姥姥又总锤打身上什么地方,我就有些埋怨姥姥打搅我睡不好,甚至厌烦。却居然不知道姥姥的病痛已十分严重了。<br>  那个夏天,端午节时,姥姥走了。姥姥去的那个早上,二姨说梦到一只大老鼠从房梁上跳下来,紧接着西屋的门开了,老鼠跑了出去。姥姥属鼠,享年八十一岁。</h1><div><br></div>

姥姥

二姨

姥爷

围裙

舅舅家

姨父

舅舅

后来

孩子

大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