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朋友,千万别误会,这回,我割的是肠息肉,简称"割肉。"<br /> 四年前,在本地一家医院,我平生头一回切除了一枚结肠息肉。听人说,那狗日的肠息肉就像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后,不久又会长出来。我不以为然,并未在意。<br /> 不过,三个月前,我还真从身上割了半斤肉。今年7月18日,我在上海长海医院做了一次右肾手术,住了七天院,饿了三天,瘦了五斤,医嘱三个月后复查。<br /> 10月18日,党的十九大隆重召开那一天下午,我和妻子飞往上海复查。路上,我猛然怀想起四年前割掉的那枚息肉,四年了,也不知肠子里那些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息肉是否又到了收割时节,便打算复检时顺藤摸瓜做一次肠镜检查。同时,基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夫妻之道,费尽口舌,说服从末做过肠镜的妻子,叫她陪我一起检查。管不住嘴的她,平常总喜欢吃一些油炸食品和糖食,我总担心她的肠子会出问题。<br /> 10月19日上午,我和妻子饥肠辘辘奔赴长海医院,抽血,胸片,B超,耐心排队做完各种检查时,已是中午十二点了。原本打算在医院网上预约一位专家门诊,可惜时间已经排到一个星期以后了。无奈之下,硬着头皮,打电话求助于医院一位湖南老乡。还好,她非常热心,马上联系好了一位消化道医生,叫我们当天下午来医院办理检查手续,开单,缴费,领泻药,预约登记,约定第二天上午到医院门诊检查。<br /> 妻子胆小,怕疼,申请了无痛麻醉肠镜检查。我笑她身为共产党员,却毫无党员的刚强,若是血雨腥风的战争年代,肯定是贪生怕死的女汉奸。考虑到三个月前我刚做了全身麻醉手术,这回,我没有申请打麻药,打算赤膊上阵,怎么样,还算大义凛然吧?</h1> <h1> 简单吃过晚餐,回到朋友为我们在浦东新区碧云社区安排的酒店,按照医嘱,从晚八点开始,我们服用一千毫升温水溶解的第一包泻药,妻子凌晨两点起床,我凌晨四点起床,各自再服用两包泻药,两千毫升温水,喝水太多,腹胀难忍,几欲呕吐。妻子肚量太少,付完第一包药后,肠道迅即有了响动。本人不知是耐药性特强,还是药的剂量太少,我喝完第一包药后,肠道居然毫无动静,稳如泰山。我不敢麻痹大意,人虽躺在床上,却不敢闭眼,怕突发情况,手忙脚乱。<br /> 好不容易等到凌晨四点,在服用第二包药后,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听到了期待已久的肠道轰鸣声,大喜,翻身下床,来回冲刺了八九次厕所后,才得以消停。<br /> 一个晚上折腾下来,几乎没法睡觉。早晨七点,正准备小睡一会,突然,手机叫醒铃声大作,只好赶紧洗脸刷牙,准备去医院。<br /> 10月20日上午八点,朋友开车来酒店接我们。老天保佑,平时拥堵不堪的军工路,那天一路畅通,八点半就到了医院。<br /> 说实在的,坐在熙熙攘攘的医院八楼C区候诊室,看着那些刚做完检查出来的病友,在家属亲友的搀扶下,一个个龇牙咧嘴,痛苦不堪的样子,我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打鼓。尤其是看到有医生公然残忍地不时拎着一根根手指粗乌黑的肠镜,堂而皇之地进出检查室时,更是胆颤心惊,闭上眼睛,祈祷疲惫的医生手下留情,祈祷长年暗箱操作的肠镜不出故障。妻子更是紧张,早早就换上医院检查的肥大裤子,探头探脑,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地在走廊上来回穿梭。</h1> <h1> 经过漫长的等待,上午11:00,一位医生匆匆跑出检查室,大声吆喝妻子进去检查,我独自坐在室外,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一边不时看看手表,一边猜测里边发生的场景。等了一会,又打电话叫朋友买了些零食上来,以备不时之需。</h1><h1> 不到十分钟,医生开门出来,叫我进去扶妻子出来,说她一切正常,埋怨她一个普通的体检却动静弄的很大,又是麻醉,又是挂专家号的,白白浪费人家一个专家的宝贵时间,整个一杀鸡用牛刀啊!我却如释重负,迅速闪进检查室,满心欢喜地扶她起身,她清醒过来,扶着我的肩膀,迷迷糊糊地说"哎呦,这就做完了?我刚刚还在做梦哩。"一路飘飘然走出检查室。事后问她,怎么出来的,她居然一脸茫然,全不记得了,嘿嘿,我暗自庆幸,我不打麻药的决策是何等英明!要不然,没有亲身体验,没有清醒的头脑,任凭你搜肠刮肚,也无法写出下面的惊心动魄的文章来啊!</h1><h1> 上午11:30,耐心等候了三个小时后,终于轮到医生叫我了,我暗自松了一口气,一溜小跑,疾步进入肠镜检查室,室内光线暗淡,我无意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显示屏,上一个病友血红的肠道内窥图片赫然呈现在我的眼前,我正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一名女医生果断的给我发布指令:脱鞋,褪裤,侧卧,屈膝!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可怜的我就是躺在钉板上的一条鱼。<br /> 给我检查的有两位医生,中年女医生具体操作,中年男医生,一名不苟言笑的副教授,在旁边观察,两人配合默契。躺下时,我探出身子,麻利的告诉医生,四年前降结肠部位切了一枚息肉,请医生重点关照这个部位,倘若旧病复发,一律赶尽杀绝,特此授权!果然,肠镜探头运行到降结肠位置时,我听到女医生高兴地自言自语,"嘿嘿,老地方真的又长了一枚息肉,大小0.8*1cm。" 运行到下一个位置时,女医生再次兴奋地说:"哈哈,乙状结肠又发现息肉,还是一对双胞胎呢!大小0.6*1cm。"我随即听到男医生吩咐她:"用圈套器圈除,上两枚夹子。"女医生趁热打铁,乘胜追击,继续往纵身处检查,我清晰地感觉那根粗大的肠镜已经顶住了我的胸腔,仿佛孙猴子手里那根金箍棒,在牛魔王肚子里翻江倒海,腾云驾雾般,我胀痛难忍,浑身冒汗,禁不住低声呻吟,仁慈的女医生放缓了金箍棒前进的步伐,严肃地叫我放松,说越紧张就越难受,我深呼吸一口气,想想古人刮骨疗毒的壮举,一根搅屎棍,又何足挂齿!如此一想,果然好受多了。随后,女医生继续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埋头苦干,将探头全方位的仔细搜索了一阵,再也没有发现潜伏的敌人,我感觉她似乎略有失望,一场时隔四年的抓捕行动,居然只斩获了三个潜伏的阶级敌人!</h1> <h1> 意外的是,那根大功告成的搅屎棍从战场撤退时,我居然一点也不觉得难受,那种麻酥酥微痒痒的感觉,甚至让我非常的享受!觉得自己刚才在享受一次温柔的肠道按摩哩!<br /> 约摸十多分钟后,好像是下班时候了,我听到医生在议论着要人送几个盒饭来,说做完我的检查后,还要抓紧做两个。如此敬业,甚是敬佩。待女医生打扫战场完毕,男医生还非常负责地对我进行肛门指诊,开了处方,嘱咐我挂两三天消炎药水,最后,无比残忍地下达禁食三天的命令。<br /> 11:45分,我神清气爽,独立迈出房门,早已醒了麻药的妻子拿着那张同步打印出来的报告单感叹:长海的效率真高哇!<br /> 第二天,我在医院的微信版网页看到了新鲜出炉的病理检验报告:混合性增生性腺瘤性息肉,结论有点绕口,医生说,没事,定期复查。<br /> 中午十二点,出了医院大门,秋阳高照,一阵秋风迎面吹来。站在车流如潮的长海路边,我充满感激地回望了一眼门诊大楼上江大爷亲笔题写的那几个大字,向那个一年割了我两次肉的地方,举手敬礼,由衷地表达一个伤痕累累的病人的致敬。<br /> </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