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月那些人和事 《转折》

兰天如海

散文/原创

　　流金岁月已往矣 老树深秋更著花

　　

岁月的脚步无时不在追赶着我们，让我们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生活，改变了容颜，也改变了我们曾经的稚嫩与彷徨，让我们体会人生的一路风霜一路歌的心路历程。

那年那月那日的那些人和事，每每激荡在心铭记不忘。

追溯1968年，一场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犹如一场暴风骤雨，裹挟着全国各地的老三界青年学生，离开城市，离开学校，离开父母，高喊着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激情口号，开启了人生的转折。

11月5日，北方的家乡已是天寒地冻。天上没有太阳，地上没有雪花，阴冷的天。

阻止了亲人的送行，咽下了离别的眼泪，我和同学们登上了北去的列车，一直向北。向北。我知道，从那一天起，我便从此与学校诀别，一个初中一年级还没来得及读完的中学生。

几个小时不停歇的飞奔，火车停在一个叫‘福安`的小站。还没下车，就听见锣鼓唢呐的喧闹声，不知道他们敲打吹奏的是什么乐曲，稀稀落落，参差不齐。可在这萧萧空旷的寒风里，依然觉得热闹。

早有汽车，拖车，马车等在小站的空地上。一列车的知青蜂拥而下。我被召唤到一辆汽车前，脚登车轮攀了上去，与同学们拥在一起。时间不多，十几辆大汽车就挤满了知青，随即，便浩浩荡荡地顺着一条宽阔的沙石路向目的地进发。

站在无篷的汽车上，寒风在我的耳边呼啸，尘土在车轮下扬起。给寂静的大地凭添了几分生气。

极目辽阔的福安大地，天地无垠。路边已经冬眠的垄沟垄台，匆匆地从眼前掠过。偶尔有远处的村庄闪现，有些从没见过的新鲜。

汽车大概疾驶十多分钟，蓦然见路的中央耸立一个高大的牌楼，一幅巨型标语赫然在目:

“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旗帜，将革命进行到底！”有一队队的小学生举着小旗喊着欢迎的口号。瞬间，一种激情涌上心头，我突然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高大和自豪。

原福安农场场部商店、 医院 、 如今也历经沧桑，容颜斑驳，人去屋空。

　　

汽车驶过繁华地段，慢慢几分钟，拐进偌大的一个院落，目的地到了~~福安农场一分场知青大院。

环顾我们即将驻扎的知青大院，四周是高高的围墙，围墙的上边，有些许残留的铁丝网。大门处，一座高高的瞭望台岿然屹立，三面红砖房的门都对着院里的空地开着。

按领导分配，我们进了各自的宿舍。哇！一个足有三四十米长的宿舍赫然出现在眼前，我惊诧！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大的屋子，一个首尾不见的距离。

然而，可叹的是，房子虽大，我们每个知青的铺位所占面积却不足一米。对面两铺板床，一个挨着一个紧紧排列，我被挤到谁都不愿意住的地界:一个烧火取暖烟尘飞扬，一个龇牙咧嘴冷风直袭的破门口。虽然心里暗暗叫苦，可想想红军两万五，想想雷锋吃苦在前的精神，心也释然。

经介绍才知道，福安农场，原系老改农场。人员组成也较复杂。本场的各级干部，大部分是经历了南争北战或抗美援朝的部队军人；有本场的老职工；有新分配到此的知识分子；还有刑满却不能还乡，在农场就业人员。我们习惯称这群人为~~~二劳改。

在我们到来之前，老改犯们被转移，为的是给知青们腾地方。我们的宿舍就是老改犯住的宿舍。

　　入夜，一轮清冷的圆月挂在天际，如银的清辉洒在我们这群刚刚离家成了知青的孩子们的身上，那是一个农历十五的天，那是一个农历十五的月。

炉膛里的火早已熄灭，可仍然能闻到残留的烟尘味道，时不时还夹杂着厕所的气味。躺在翻身都觉得有点挤的床上，我有点喘不过气。我蜷缩着，不敢把腿伸直，因为脚下墙壁就有寸厚的冰霜。一股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我不禁打了个寒战。索性翻身坐起，找来棉帽戴在头上，把口罩也严严实实地戴好。把棉裤垫在身下，把盖在被子上的棉袄重新拽严实。可不知怎么，我翻来覆去终是无法入睡。

看着躺在身边的同学，我似乎觉得并不孤独。在她们呼出的气流里，我感到了一缕温暖。闭上眼，我不停地想，难道在这个地方，要扎根革命一辈子？

我是个在苦水里泡大的孩子，因为父亲长年生病，所以家境拮据，生活清贫，一个字:穷。七岁的时候，我已经能自己担半桶水，挖野菜，捡煤渣，吃糠咽菜，我从没感到过苦。在外面受冻了，回到家里，妈妈会把我的手脚拉到她的怀里给我取暖。可如今…… ？这次出来，妈妈把家里最厚的一床被褥带给我，可还是明显比同学的被褥薄了许多。

我想家，想妈妈。

我拿出笔纸，打开手电，藏在被窝里，给家里写信。

爸爸妈妈:

你们好！我安全到达了福安农场。这里很好。住的是砖房。厕所也在屋里，很方便，也很安全。

我们每顿都吃大馒头，好几个菜。这里还有商店，想买啥买啥。还有医院，什么都有，比家里还好，不要担心我。

我不知道还该写些什么，我无法再写下去，只好在这几个字的下面写上:女儿敬上。

一颗泪珠不听话地滴落在信纸上。

起床啦！一个声音在窗外大声地呼唤着。

下乡的那年 我16岁

　　

2017年11月5日。今天的我，见证了岁月的流转。沧桑巨变，近半个世纪，亦是如今。

心也欢喜，事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