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年底了,在外面打工的年轻人都陆陆续续地回家过年了。杨柳村顿时热闹起来,村里到处洋溢着新年喜庆的气氛。各家各户大门两边贴着红彤彤的春联,地坪扫得干干净净。今天已是除夕,在广州帮儿子带小孩的老伴告诉华仁,她和儿子儿媳及孙子可能下午五六点钟到家。华仁异常的兴奋,家里里里外外扫得干干净净,大门上贴一副很喜庆的对联。尽管家里猪、牛、羊肉俱全,但华仁还是宰了一只红冠紫朵的大公鸡。现在,华仁感觉万事俱备,只等老伴她们回来了。那一年没有见面的孙子该会喊爷爷了吧。华仁美滋滋的思想着。 夜幕降临,村子灯火通明。有好几家震天响地放着音响,那"呯呯"的拍节声,好像把地皮都震得撼动起来。村子里时不时有喜庆的鞭炮声,吃年夜饭了感恩上苍以求来年风调雨顺,人口清吉。鞭炮的烟雾和着淡淡的夜色笼罩着喧闹的村落。华仁焦急地在自家门前的坪子里来回地走着,不时向村头的公路眺望着。怎么啦,怎么还没来?华仁掏出手机跟老伴微信(为什么不打电话呢?华仁说微信省钱)。 "到哪了?"华仁对着手机说。 过了好一会华仁看到了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了老伴的微信,慌忙点开。 "到了,到村口了。" 华仁向村口跑去,在村口接到了老伴。他一把接过白白胖胖的小孙子,在他那圆嘟嘟的脸上亲了又亲。 "哇!"还不会说话的小孙子竟怕生哭了起来。 "你看,你吓着孙子了!"老伴笑着嗔怪华仁。 "嘿嘿,孙小子哟!"华仁兴奋地用劲地在孙子的腮帮子上拧了一下,其实那力全拧在自已身上。</p> <h3> 迎春晚会的节目都结束了。华仁和老伴带着小孙子进房休息。老伴把早已熟睡的孙子放在摇篮里回过头来对华仁说,"我到广州一年了,我怕家给你搞得像个狗窝样的,想不到你还弄得有条有理,干干净净的。" "嘿嘿。"华仁傻笑着,右手搔着后脑勺。 "笑什么呀?你在微信里不是有很多话要说吗?半夜都打扰人家,今晚就只知道笑呢!"老伴笑着说。 "还是微信吧。"华仁脸红红的像一个大小孩。 "你蠢吧,都面前站着,还要微信。"老伴用右手的食指娇嗔地点在华仁的天门上。 "习惯了,"也许是晚餐喝了酒吧,华仁脸色红扑扑的,他有点结巴地说,"不说了,睡吧,都半夜过。" 华仁搂着老伴睡着,心噗咚噗咚的跳,脸烧得厉害,像喝了几两老谷烧一样,呼吸急促起来,咽喉发干。他抚摸着老伴的背说:"明年不去广州了吧?孙子放在家里带,儿子要是不放心就让他们自己带。我一个人在家里真的好孤单。" "唉,儿媳不放心放在家里带。"老伴偎在华仁怀里,看着丈夫的脸说。"他们也很难的,两个人要上班,回家还要做饭。" "也是,"华仁停了一会儿说,"可我一个人在家,有时感觉心口闷得厉害。" "忍忍吧,三四年过去了,孩子上幼儿园了,我就回来。" "呵。"华仁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伸手熄了灯。</h3> <p> 热热闹闹的新年过得飞快,今天是上七年了。老伴和儿媳隔夜打理好了行李,准备初八去广州。要想发不离八,明天是个好曰子。可是华仁的心里很难受,一天闷闷不乐。明天老伴要走好像有点生离死别的感觉。深夜,华仁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不停地叹息着。老伴睡在华仁旁边心里也不是滋味。结婚三十多年了从未离开过的夫妻,去年一年两地分居,那日子十分难熬,一年就像过了十年样。本来黑黑的头发一年下来竟白了一大半。回来这几天就像大姑娘初出嫁回娘家一样,又高兴又踏实。可明天要走,心里酸酸的难受。她翻过身来面对丈夫,伸手摇了摇丈夫说:"你睡着了吗?" "没有。" "其实,我也不想去广州。"老伴的语音分明有点哽咽。 "我晓得。" "可,……"华仁没等老伴说完一把搂住老伴,紧紧的紧紧的生怕被别人抢去似的,喃喃的哽噎着说:"不要说了,去吧,明天去广州吧。" 正月初头的午夜,月儿早已下山了,只有稀疏的星儿冷冷的眨巴着,极像两位老人此时眼眶里闪烁的泪光。 第二天,华仁送老伴儿媳们到村头上客车。客车走远了,华仁站在村头的高坡上目送着消失在远方的客车。他呆呆地站立许久,来到高坡上的一棵老樟树下,有点弯驼的身体无力地倚靠在樟树上。早春的风吹得枝叶沙沙的作响,那残败的树叶在凛凛的寒风里留恋地离开枝头,在空中翻飞着,洒落在凝有微霜的地面上。l</p> <h3>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转眼又到了多事之秋。华仁这段时间老是感觉心区闷痛,有时甚至感到呼吸有点困难。夜深,他打开手机和老伴微信。 "你还没睡?"老伴揉揉惺忪的眼睛,欠起上身便在床头。 "嗯,想你,"华仁小孩子似的说。 "多大啦,六十好几了。" "就是老了,更想。" "你还好吧?生活搞好点。" "这段时间心囗老发闷。" "明天快去医院看看。" 华仁看着屏幕上的老伴笑了笑说:"我昨夜做了个梦,梦见我死去的父母来看我。母亲看我很孤单哭了,说接我到她那里去住。我说不去,我走了这房子没人管理会倒的。母亲不依哭着硬要带我去。后来我就醒了,吓出一身冷汗。老伴,这几天我还真有点怕呢。" "别胡说,思想梦。明天一定去医院看看。"老伴再三叮嘱着,"好晚了,睡吧。" 华仁恋恋不舍地关了微信。 第二天,华仁搭车到县医院看病。医生告诉他患的是心脏病,让他带药回去 调理,嘱其切忌高盐高脂饮食,千万别喝酒,条件好的话到市医院做搭桥手术 。华仁拿药回家,坐在车里跟老伴微信。 "老伴,今天我到县医院看病了。" "呵,还好吗?"老伴着急地问。 "心脏病,还好吧。"华仁怕老伴担心,语音特别平静。 "要不我回去吧,心脏病很危险的。" "好吧,医生说要到市医院搭什么桥,好贵哟!"。 "去搭吧。" "要很多钱,儿子又没钱,以后边看吧。" "治病要紧,借吧。"老伴安慰华仁说,"放心,儿子会有办法的。我明天就动身回来。" "好。"华仁关掉微信,他感觉特别累,身体沉沉的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他好想睡一会儿。 车到站了,客人魚贯地下了车。华仁低头坐在坐位上一动不动。买票的姑娘上前推了推华仁的肩头说:"老人家,到站了,该下车了。" 华仁的身体慢慢地往一边倒去,脸色煞白,嘴角上流着紫黑色的血。姑娘吓得尖叫起来。车站里的人闻声围过来看时,华仁已没气息了,手机却在他手上死死地抓着。这时华仁的手机响了,一位客人点开手机微信。只见华仁的老伴焦急地说:"你怎么啦?老伴,干吗不接微信?"。 客人心情沉重地说:"你老伴走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