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中的诗意人生

黄红梅

　　(一)
提起"诗意"二字，让人觉得矫情！人在红尘，为糊口而奔波，为名利而纷争，从睁眼的忙碌到闭眼的疲惫，岂有诗意可谈？岂有心情谈诗意！
我亦不过烟火中的一普通女子。每天清晨被生物钟惊醒，赖在床上瞪着手机上的时间瞟了一眼，迫不得已心不甘情不愿地蓦然起身，慌里慌张的奔进厨房做早餐。餐毕，飞驰电掣般的出门买菜；中午下班急匆匆的赶回家给儿子做饭；晚上，依旧在家里痴痴的等着儿子下晚自习回家，再然后就是听听儿子讲讲学校的故事……生活如此，岂谈诗意？！
但，生活中的诗意无处不在。时常，我会去逛菜市场。雪小禅说，如果有人问我，到一个城市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我会说，不是博物馆、书画院，而是菜市场……。是呀，菜市场几乎天天都是川流不息，人气腾腾！您瞧瞧，那一筐筐娇脆欲滴的黄瓜，那一个个绯红如霞的西红柿，那深紫裹身的茄子，那翠绿剔透的竹笋，还有那沾着泥土的香菜，菠菜，芹菜、蒜苗……看着菜农满脸的淳朴，听着城市人讨价还价的声音，何不一幅声色俱佳的市井图！ 记得丰子恺看到保姆买回的韭菜就画了一张《春韭图》，如此，何不诗意？
时常，我会做"厨娘"，虽无厨艺可谈，但看着一盘盘的活色生香，却也小欣喜！清炒的竹笋、蒜苔、豆角，西红柿炒鸡蛋，土豆红烧肉，冬瓜炖排骨……最喜不过的是砂锅熬的粥。莹白如花的银耳，猩红如钻的枸杞，丰盈饱满的红枣、莲子，还有花生米，黑米、黑豆一起炖，5、6个小时后，满屋溢香，那可是一种暖心暖肺的软香！周末的午后，着一身棉质的睡衣，闻着头发上散发的残存的洗发水的馨香，盛粥入碗，那碗可是青花碗，捧在手中只顾欣赏。此时，暖阳透窗而过；窗外，蔷薇正嫣然。挖一勺粥入口，红枣的绵甜夹杂着黑米的糯香，还有陈悦的《飞红》萦绕，何不诗意满身！
岁月是渐老人的容颜的，但时光有时也是用来享受和挥霍的。周末的晚上，我会放手女儿，和好友小聚微酌，喋喋絮语中，生活的点滴细碎被火锅的辣香熬煮的风轻云淡；双休日的下午，亦和闺蜜相约在面包店交流大侃，绿茶的浓香将一段数年的友情氤氲的芬芳馥郁；商场，是必不可少的。谁说消费不是一种快乐！无论衣服、鞋子，饰品，包包……即使青春已逝，也要拽着青春的尾巴嘚瑟一把美丽；PARTY,是要参加的，偶尔的k歌，偶尔的放纵，会给平淡的生活注入久违的激情；更多的时候，我是宅在家里当"书虫"。无忧无虑，无欲无求，可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最爱，敲击键盘的"哒哒"声。一个个文字在我的指尖翩飞成蝶，缀满我生命的诗行；"深潜"二字如春柳摇曳，我期待着生命的厚积薄发……生活如此之丰富，何不诗意？
身在烟火，唯有心怀诗意！纵使我们一天天的老去，我们依旧要能看到自己眼角皱纹中盛开的那朵静莲抑或一枝干梅！

（二）
有人说，当你开始回忆过去的时候，说明你已老了！也许，我真的老了！因为，跨过流年的一道道门槛，躁动的心灵开始如缤纷的落花日趋的平静；车马喧嚣过后，就连独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了。
时常，会在飘雨的日子，伫立窗前，望窗外的人来人往；时常，会在夜阑之时，捧一本书，与文字缱绻；时常，邂逅书中的某一段熟悉的文字或某一个曾经经历的场景，心中便会怦然心动；纷飞的思绪如缎般慢慢铺展开来，往事，如锦上的那朵暗花不可抑制的在心头绽放……
我真的开始回忆！它如涨潮的海水，风起云涌；又如透过缝隙的阳光，无处不在；亦如夏天的青藤，纠缠交错。它由最初的淬不及防不及防渐渐的如蚁般侵蚀着心房……
回眸。青春年少，我们不谙世事，呼朋引伴；步入社会，我们职场沉浮，摔打历练；跨进不惑，我们心态淡定，懂得取舍！一路走来，无论是旖旎的风景，还是雨雪的兼程；无论是曾经的过往，还是难言的情殇，一幕一幕的在脑海中闪现，回放！
再见多年前的同窗，已不是当年的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在岁月的打磨中，除了浅浅的皱纹和日生的白发，就是波澜不惊的、重复不变的生活！ 那一张张纯真的笑脸，一次次顽淘的恶作剧，一本本被传阅的言情小说，一点点羞涩的暗恋……无不成为一张张泛黄的黑白照片定格在了我们的记忆深处。"忍着泪/我一读再读/不得不承认/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原来， 青春，是用来回忆的！
如果青春是一粒种子，那么，经过风霜雨雪的浸润，中年已是花绽枝头！曾经的豪情壮志，曾经的名利得失，曾经的挫败颓靡，曾经的辉煌显赫，终了，不过人生画卷上的那一道浅墨！墨浅须有人！人生，是一场旅行！有的人惊鸿一瞥，与你擦肩而过；有的人稍事驻足，与你同行一段；有的人，与你同行一段，而后分离；有的人，与你分离之后，再不相见。昔日，无论怎样的如漆似胶、形影相随；无论怎样的知心知肺，铁杆死党，不知不觉，就走散了。瞬时，小半生，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年龄在增长，朋友却日渐的减少！不是不主动，而是我们的生活已不在相同的轨迹；不是不联系，而是岁月稀释、透支了我们的友情！友情，是一朵春花，曾经惊艳了时光；友情，又是你我之间隔桌的白开水。凉了，就别再续，再续也不是原来的味道！ 所以，回忆往日的欢愉成为温暖我生命的那堆篝火！
火有尽，情无终！谁是那个低到尘埃，愿意为你开出一朵花的低眉女子；谁是那个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的聪慧女子；谁是那个开在此谷你却在彼谷走过的哀怨女子；谁是那个挥笔千万为你写尽风花雪月的追风女子；谁又是那个咯血绽桃花三千，低语，莫失莫忘的痴情女子……谁说的，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殊不知，没有那一场花事的遇见，岂会有四目的纠缠；没有那魂梦相断的错过，岂会有一世不忘的细念！重逢，是跋涉千山万水，历经千回百转的相遇呀！暮年之时，独望窗外那株枯梅苍兰不禁莞尔，只因，你的回忆中住了一个人！
回忆，是一杯醇香的咖啡，黑白游走间，落花伊独立；回忆，是一条斑驳的悠长小巷，我手里握着陈旧的钥匙，却找不到一扇门；回忆，是心灵深处的那段沉香，每每燃起，如种菊篱！

（三）
有人说青春是坐过山车一路呼啸着就过去了，转过身去看，果然是这样。一切远了，模糊了，如烟消散了，一颗心这才淡定从容了。
  现在依旧喜欢喝淡淡的茶、醇香的豆浆，依旧喜欢艳丽的衣服，但心境却淡了许多。走过喧嚣的过往，生活宛若春水一般，无涟漪。却清澈澄静!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经过岁月的筛选和去伪存真，可交往的朋友越来越少，但一碗清粥却敌得过一席鲍鱼宴，不用常见面，不必没完没了的煲电话粥，君子之交淡如水，却大可以润泽生活。
越来越喜欢享受一个人的寂寞。曾经在一群人的觥筹交错中欢愉，曾经在一群人的k歌中欢唱，而今，欢愉的是在飘着奶香的蛋糕房独品奶茶的那份静谧，可以不言语、不思维甚至可以静静的发呆，任时光流泻，将往事回眸；而今，欢歌稀少，文字的欢唱将我的心灵荡涤，在散发着幽幽墨香的书页中，我倾听文学大师的畅谈，他们或幽默或闲适或平质的语言使我顿悟人生；而今，依旧行走在红袖添香，在不求掌声不求人气的空间，默默耕耘执守着一份精神的家园。我喜寂寞，它如一杯艳潋的红酒，轻摇透明的高脚杯，那一抹沾杯的殷红令人迷醉；它如一朵夜开的玫瑰，所有的思想和灵感透过阑珊的灯火在键盘的敲击中迸射如花；耐的住寂寞，就可以坚定人生的信念和执着，它将成就你心中的梦想!
越来越喜欢清淡。回首来时径，所有的名利之争连同所有的是非恩怨以及女人容易滋生的羡慕嫉妒恨皆如浸水的画，各种颜料渐被湮化，还原出宣纸的本色。就连自己的肌肤，我也不再喂养各种各样的化妆品，而是让"尘封"多年的毛孔自由的呼吸，红颜渐老，素面朝天，但愿岁月还能原最初的丰润和光泽！
淡生活，让一切平静下来，看似无所苛求亦无所奢求，但心灵的感动却无处不在。它如茶叶，几经冲泡翻滚和沉浮，酝酿出的是口感绵长的茶滋味；它如一泊湖水，平静的湖面之下却是波涛汹涌，激荡向前！淡生活，不是停滞不前，而是删繁就简，让人轻松。"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 名利钱权放一边，心态全由淡定来做主！
时近中秋，天高云淡！淡的意境深远，遐思无限！

（四） 文字像一把华丽又寒冷的剑，她优雅的挥舞着。爱情像一场绚烂而又冒险的旅程，她坚定地飞蛾扑灭。她是中国文学史上的奇葩，她是民国世界的临水照花。在她极富传奇的一生中，有绚丽惊世的成名过往，有痴心不悔的爱情经历，有十里洋场的上海故事，有华美悲凉的香港情缘，还有离群索居的人生迟暮。她，就是张爱玲！
张爱玲经典语录
****** 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的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 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
****** 悠长得像永生的童年，相当愉快地度日如年，我想许多人都有同感，然后崎岖的成长期，也漫漫长途，看不到尽头，满目荒凉。
****** 回忆这东西若是有气味的话，那就是樟脑的香，甜而稳妥，像记得分明的快乐，甜而怅惘，像忘却了的忧愁。
****** 仰脸向着当头的烈日，我觉得我是赤裸裸地站在天地下了，被裁判着像一切的惶惑的未成年的人，闲于过度的自夸与自鄙。
****** 我不忍看了你的快乐，更形成了我的凄清！别了！人生聚散，本是常事，无论怎样，我们总有藏着泪撒手的一日。
******* 凡是牵涉到快乐的授受上，就犯不着斤斤计较了。较量些什么呢？常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
******* 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城市倾覆了。
****** 在没有人与人交接的场合，我充满了生命的欢悦。可是我一天不能克服这种咬啮性的小烦恼，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
******* 整个的世界想一个蛀空了的牙齿，麻木木的，倒也不觉得什么，只是风来的时候，隐隐的有一种酸痛。
******* 出名要趁早呀，来的太晚的话，快乐也不那么痛快。个人即使等得及，时代是仓促的，已经在破坏中，还有更大的破坏要来。
****** 精神恋爱的结果永远是结婚，而肉体之爱往往就像停顿在某一个阶段，很少结婚的希望。精神恋爱只有一个一个毛病：在恋爱的过程中，女人往往听不懂男人的话。
****** 见了他，她就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的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 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好像我们自己做了主似的！
****** 如果情感和碎叶也能轻轻撕碎，扔到海中，那么，我愿意从此就在海底沉默。你的言语，我爱听，却不懂得，我的沉默，你愿见，却不明白。
******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渣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 自己一寸一寸的死去了，这可爱的世界也一寸一寸的死去了。笑，全世界便与你同声笑；哭，你便独自哭。
****** 男子憧憬着以一个女人身体的时候，就关心到她的灵魂，自己骗自己说是爱上了她的灵魂。唯有占领了她的身体之后，她才能够忘记她的灵魂。也许这是唯一解脱的方法。
****** 是从你起，我才学会了，怎样，爱，认真的……爱到底是好的，虽然吃了苦，以后还是要爱的……
******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也许爱不是热情，也不是怀念，不过是岁月，年深日久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 叮玲玲玲玲玲，摇着玲，每一个玲字是冷冷的点，一点一点连成一条虚线，切断时间与空间。
****** 强调人生飞扬的一面，多少有点超人的气质。超人是生活在一个时代里的。而人生安稳的一面则有着永恒的意味。
****** 他们把彼此看的透明透亮，仅仅是一刹那的彻底的谅解，然而这一刹那够他们在一起和谐的活个十年八年。
****** 女人……女人一辈子讲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是男人，永远永远。
****** 对于三十岁以后的人来说，十年八年不过是指缝间的事。而对于年轻人而言，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
****** 只有年轻人是自由的，年纪大了 ，便一寸一寸陷入习惯的泥沼里。孤独的人有他们自己的泥澡。
****** 她不是笼子里的鸟，笼子里的鸟，开了笼，还会飞出来。她是绣在屏风上的鸟悒郁的紫色缎子屏风上，织金云朵里的一只白鸟。

（五） 有人将中年的女人喻为雍容华贵的"牡丹"，也有人将中年的女人喻为情节跌宕的"小说"，而我觉得，中年的女人是波涛汹涌过后的海面，博大、宽广而平静。
有人说："40岁之前，姿色是女人的事业；40岁之后，事业是女人的姿色。"我觉得不然。因为过了不惑之年的女人，已将事业看淡。其一，经过职场多年的沉浮历练，此时的女人已认准了自己的位置并看透了复杂人际关系背后所隐藏的晋升"规则"；其二，过了40岁，单位已无情的将你设在了"中层竞聘"的门槛之外。既然职位提升已无可能，更多的中年女人一扫年轻时风风火火的工作劲头，不仅过起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职场生活，就连心态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凡事都不争了。争（名利），何用？与同事反目，与领导成仇，与己过不去。何必呢，工资能以糊口已无它想。
既然对待工作已能"笑看云卷云舒"了，那么，中年的女人便成了一个相当自由的社会群体。40多岁的女人，孩子长大了。该住宿的住宿了，该离家的离家（求学）了，于是出现了中年"空巢"。于是，遛狗的女人逐渐增多；于是，街头的广场舞蔚然成风；于是，麻将桌前的女人也成了一道风景。但我依旧喜欢有情趣的女人。
前几日，女友约我观赏她在广场演出的"肚皮舞。"我一阵唏嘘。我真真佩服她的勇气。虽然，我没有现场观看，但在她传给我的视频中，我还是欣赏到了她的舞姿。虽不曼妙，却也入眼。还有一位女友，不甘生活的无味，坚持多年与同伴一起跳广场拉丁，没想到还参加了上海的演出。我说，她实现了美丽的蜕变，无论外形还是气质。 三个月之后，我也将是中年"空巢"了。那时，我就更自由了。我将开启另一个生活模式：读书、码字和旅游。我喜欢"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更坚信"天道酬勤。"用眼观世界，用心赏风景，文记流年，应了许巍的歌词："生活不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意和远方的田野……"
除了工作、孩子 ， 对女人而言，就是婚姻了。一日，多个女友小聚。一个女友出其不意地问："现在有几个与老公同睡一床的？"一哄而笑之后，答案是：同睡一床非正常；反之，才正常。"据我所知，中年夫妻分床、分房都属正常。生活20多年了，审美早已出现了疲劳，爱情也早已退化为亲情，最为关键的是，夫妻两人的作息时间无法同步了。一方失眠，无法早早入睡；而另一方要早起晨练，故要早睡……面对无法调和的矛盾，只有分。但心与责任还是密不可分的。
中年的女人，早已不再奢望风花雪月，因为，婚姻如"鞋"。无论布鞋、皮鞋还是水晶鞋，也不管合不合脚，毕竟已经"穿"了几十年。能穿则穿，实在不能穿，就要拿出"伤筋动骨"的勇气将鞋换掉，或"赤脚"独行！但，无论哪种结果，中年的女人都能以强大的内心去应对，并以善待自己为前提妥善安排好丰富的生活。
中年的女人，淡定而从容，睿智而宽忍，平静的海面却蕴藏了无限的"宝藏"……

　　 （六）
惠风和畅的清晨，我喜欢骑着单车，穿过校园，去逛菜市。
菜市是最有人气的地方，也是烟火人间最挨近天堂的地方。辣椒如烈焰红唇，喜庆而火爆。如果"谁念西风独自凉"，你只需看一眼这堆红辣椒，你的胸中就会燃起熊熊火焰。这一簇簇"红"焰将你心中的悲苦凄凉燃烧殆尽，"美好"与"希望"之类的词语在心间氤氲升腾，炙烤着你的每一个细胞。在心中种下红辣椒，灼热着生活的每一个日子。
　　新鲜的柿子刚从树下摘下来，柿柄的四瓣绿叶紧紧地贴着，表皮泛着黄色的光泽。柿子圆圆的身子就像婴儿胖嘟嘟的脸蛋，恨不得马上咬上一口。柿子的黄根据成熟度不同，呈现出不同的层次，淡黄、深黄、黄中带红，黄中显青尽显成熟之色，丰腴之态。在果实的世界里，"瘦"之窈窕不流行，却是肥硕当道时。
　　绿色是整个菜市的主导色，青葱的蒜苗、青翠的萝卜菜、碧绿的青葱、深绿的芹菜、嫩绿的小白菜、绿油油的元荽、绿茸茸的辣椒直让人大饱"绿"福，尽享"绿"宴。绿能静心，绿能蓄志，绿能澄思，它就如同一条绿色的小溪，洗涤尘世的污垢，青悠悠，意切切，安翔骀荡，奔走在山间野谷，让人怡然自乐。
其它的果蔬亦不甘寂寞。紫红的红薯健硕壮实，颇有大将之风。个小的亦不自卑，见缝插针地躺在大个子旁边，当个陪衬亦有乐哉！矮小的红萝卜偷偷地躲在一个角落里数着小脚丫，胖胖的板栗呆萌地坐在车里睡大觉，紫色的葡萄绽开它的深沉的笑颜，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在菜市，热闹的不仅是果蔬，更是人。
卖菜的人是平实而耐看的。岁月的风霜雨雪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深深地刻在了这些人的身上。老人们头发花白，或者青白相间，是风雨的侵袭将它们染白，还是没完没了的生活任务将它们逼白？他们的皮肤老得就像松树的皮，或黝黑或苍黄，全是在时光的大缸中浸润而成。脸颊上的斑点和褶皱，无不刻印着岁月的沧桑与风尘。他们穿得厚实暖和，或昵子或卡基或驮绒，式样平常而普通。在寒凉的清晨，温暖的衣着是对自己最好的爱护。
　　在熹微的清晨，他们挽起衣袖，奋力的担起自己辛苦的收获，走在寂寥的天空之下，带着最朴实的愿望，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他们自己种下的菜和粮食，无论卖相如何，都是最健康的最绿色的。白菜没有打虫，红萝卜没有施肥，米没有抛光。所以他们站在菜摊前，满怀希望地很有底气地等着顾客来挑选，
我从心底里喜欢他们。他们不富有，不时尚，不深沉，可却是离生活的本质最近的人。他们身上体现着中国古典的哲学之美，即"天人相和"的原生态之美。他们最懂得，土地才是人类的天堂，生命在土地上缓慢地生长，等待是对生命最好的注脚，也是对土地最好的尊重。土地在，人就在，日子就在。
他们最懂得，有耕耘才会有收获，你种下什么，就会收获什么。他们从不高调，而是卑微地活着，佝偻着背，在蓝天之下，在土地之上，春耕秋种，夏收冬藏。所以卑微是人最好的姿态。只有卑微到土地里的人，生活才会回报以灿烂的果实。
喜欢菜市，这里是与天堂最近的地方。

（七）
　　昨夜醒来，许是困倦，许是疏忽，忘了拉窗帘，室内月光融融，光华如一匹丝绸，从窗口滑了进来，悄无声息。
我本是渴醒的，想去喝一口水，却被这半室的静美和温柔吸引了，踱到窗口，干脆在这夜深人静的夜半，赏一把月。
有多久没这样在夜里看月了？想不起来。日子如流水，匆匆而行，忙碌产生的疲累让黑夜变得奢侈，却连言累的权利都没有，因为每一个活命的人，大都如此。
于是，多少个月缺月圆之夜，沉沉睡意将我侵袭、掳去，辜负了月华万般柔情，遗憾无法言说。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月光如水，如银似雪，低迴盘旋，银汉迢迢。
想来上次因身体小恙，睡不安稳，梦境与现实交织，便起来趴在窗台望月。无风，无犬吠，无虫吟，无渺渺人声，只有一个醒来的我，痴痴的。
那时的月多静啊！像一小舟，荡了云而来，就停泊在深青色夜空的高处，高楼的南侧；那时的月多美啊！像一女子，浅笑倩然，顾盼生辉，只羞答答抬眉向这人间瞧上一眼，就一片祥和。是吧，女子，当如月，这般温婉，这般恬静，这样不闻世事不惊旁人的洒着光辉，如睡莲悄悄开了，满池的清香。而月牙儿应如小丫头的，莺莺嫩语，娇俏可人，不染尘俗的双目，一汪干净。连倒影都没有，连记忆都不过几秒。那半月，该如青春女子吧，像跳动的音符，喜乐张扬，一会躲到云里去，一会又在别处哧哧的笑。起伏的情绪，丰美的容颜，将这一世红尘都诱惑了。最圆满的，当如满月，无疑是成熟的妇人了，胸有成竹，气度非凡，那一派团团月影，那熔银似的亮堂，俨然当家的女人。她们，都是不骄不躁，不吵不闹的，怎么流转，怎么做事，都面上含笑。尤其这样的秋夜，夜深虫睡，连背景音乐都没有，就独有她们如万丈白练，素锦铺开，天下无双了。忆《诗陈风月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漾出心中无穷想象：月亮出来了，光辉柔和，那个月下的女子体态苗条，举止得体稳妥，在月下越发娇美。诗人望而不得，悄然心忧。不免思忖起古时女子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螓首蛾眉，巧笑倩兮。加上那风髻雾鬓，桃腮杏面，衣影暗香，可不就是情致两饶，姣如秋月？
"何夜无月？"突然冒出苏轼的句子。看一眼那月，仍无半分忧伤，只那样静静端坐，眼眸泻出白露一样的清辉。
"山黛远，月波长，暮云秋影蘸潇湘。"，这蔡松年的《鹧鸪天赏荷》，若相逢柳如是的《金明池咏寒柳》，"待约个梅魂，黄昏月淡，与伊深怜低语"，此境，却是月的幸运了！
罢了，都是痴想，还是修心如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