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月——我幸福的童年和少年

北极蓝星

<h3>那年月——我幸福的童年和少年</h3><div>——2015年“教师节”前夜随想</div><div>作者 北极蓝星</div><div><br></div><div> 新买了一支小提琴琴弓,看着另一支旧琴弓,真有一种依依不舍的感慨。旧琴弓跟了我将近五十年了,弓毛已不知换了多少次。开始几次换毛是请修琴师傅换的,我从旁看着学,之后每次都是自己亲手换的。换弓毛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是个技术活,干不好弓毛就会互相交缠乱作一团,越理越乱。所以,得要有点手艺功夫。因此,我对琴弓不无感情,对旧琴弓还真有点儿依依不舍!</div><div> 说来话长啊,那年月,神洲大地不是到处唱革命歌、演样板戏吗?我旁楼的一位大哥哥每天傍晚就站在楼门前吹笛子,哇!那笛子吹得贼溜,佩服!我也吹——嗨,头晕!越吹越头晕!不干了。一次,妈妈带我去中山纪念堂看交响乐演出《沙家浜》,我被当中的小提琴声深深吸引住了,我要妈妈给我买小提琴!妈妈思想斗争非常严重,想来想去,最后,对我说:“或许,你真有点音乐潜质,记得你三岁就在幼儿园里领唱,老师还说你音准挺好。”于是,就给我买了一把60多元的小提琴。一年之后,更厉害了,再给我买了一把非常非常好的小提琴——音色非常好!多少钱?你猜——20元啊,才20元!是从国营废品收卖店里买的。当时政策有规定,抄家缴获的物品不得自行处理,必须交由相关部门统一处理。听废品店负责人说,这是红卫兵从一位音乐家手里收缴的。当时我就想,这音乐家是真够冤的。不过,这更激起我发奋练琴,要对得起那位音乐家,对得起这把琴子!</div><div> 在学琴的路上,最令我难忘的是当时广东人民艺术学院的张国柱老师,他是湛原老师介绍给我认识的,他们都在学院里住宿舍。第一次认识张老师是在湛老师的宿舍里。那天,张老师手里拿着自己的小提琴过来了,我拉了一曲《北风吹》给张老师听,老师说,不对,拉得太生硬,应该这样拉……。第一次学习就让我震撼,他拉得太美妙了!知道吗?那时候社会上的整个文艺风气都是崇尚“高、大、全”,就是《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那种范。</div><div> 湛原老师毕业于香港大学,因为抗战,他来到大陆参加了东江纵队,在一次战斗中失去了一条腿。之后,他先是在市委宣传部工作,后来就到了广东人民艺术学院马列主义教研室。记得那天,我手里拿着王双伯伯(我家的老朋友)写的条子,到湛老师那里去要点小提琴的教材。湛老师不仅将张国柱老师介绍给我,后来还借了很多书给我看,让我茅塞顿开。我当时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却与湛老师成了铁杆朋友!</div><div> 我不得不说的就是我家的老朋友王双伯伯,他原先在新四军搞文艺宣传,后来到了市委宣传部,与湛老师是同事,后来又到了广州中一烟厂当厂长。他为人正直、正派。他从来不抽烟,但上衣口袋里却总是装着一盒白包装(无印刷牌子)香烟,遇到抽烟的朋友就递上一支烟,还说上一句:“抽烟不怕,好!我不抽。”</div><div> 其实,在认识湛老师之前,我家还有一位铁杆朋友在广东人民艺术学院(那时仍叫广州美术学院),她叫王莉莎,是美术老师,她是民国时期著名作家王鲁彦的女儿,十六岁参加解放军,后考上了中央美术学院,毕业后分配到了广州美术学院当老师,是我妈妈的好朋友。她经常到我家闲坐,跟我妈谈私心话,有时谈到三更半夜。她有时还拉着我的小手一起到晓港公园去玩、写生,有时带我到教室里去看同学们画画,有时还让我当小模特,还教我画画。她有一位得意门生,成绩很优秀,王老师很赞赏他。冬天冷,王老师还拿了自己的被子给他御寒,花钱买衣服给他穿,对他特别关心。这位同学在我家的厅子里搭了个床铺,在美院读书的几年里几乎每逢星期六晚就到我家吃饭、星期天在我家居住,床底下放了好几箱子他的绘画习作,我经常去翻他的习作,然后依样画葫芦一番,也颇有收获和长进。 </div><div> 那时候,任班主任的王老师有很大权力,她可以决定自己学生的毕业分配去向,在班里仅有的三个留城名额中,她毫不犹豫地留了一个名额给这位同学,让他留在了广州。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这位同学约了王老师和几个朋友一起到自己的家乡海丰去玩,不料,王老师被当地民兵给扣押了,怀疑她准备偷渡外逃,而她的这位学生却因为腿快,脚底揩油只身溜回了广州,却没有对老师伸出援手进行解救,这真把王老师给气坏了!其实,当时这位同学也是给吓坏了,他非常害怕,怕自己会被认定为“组织偷渡”,是要被判刑的!他的舅舅就是这样子偷渡去了美国的。他的舅舅是谁呀?——马思聪!</div><div> 王老师有个弟弟叫王恩悌,当时是中央乐团的小提琴独奏演员和乐团指挥,王老师跟我说了,要找小提琴资料就去找她,她给弟弟说一声。可是当我真要找她的时候人家说她去劳动了,找了好几次都没找着,之后才有了前面找湛原老师帮忙那一段。</div><div> 后来,在一天下午,我终于找到了王老师,她非常高兴,要留我吃晚饭。饭菜是在过道的阳台栏杆上煮的,栏杆是30多厘米宽的水泥板面,上面放一个小小的、自制的火水(煤油)炉,炉子上放一个小碟子,碟子里有两条小咸鱼,她用筷子挟着咸鱼翻来翻去地煎炒,当时我看着看着真想哭!老师都饿成这样了,太艰苦了。当然,如果事情是发生在现在,那就要改赞:太幸福了!因为现在同量大小的咸鱼的价钱甚至可能比牛肉还要贵。王莉莎老师是我遇到的像妈妈一样令我感到慈祥、温暖和受人尊敬的好老师!好朋友!</div><div> 我曾经想过将来要报考音乐学院,但跟老师们一打听,他们一致摇头,说不是你想考就能考得上的,要先当3年以上的工农兵,再由工作单位推荐,然后才由学院考核录取,我现在想这些还早着呢。</div><div> 刚升上高中,正要上第一节音乐课,门口进来一位男教师,一本正经地站在了讲台上:“今天,是我给大家上的第一节音乐课。”话音刚落,同学们哄然大笑,因为,我们的同学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遇到过是由男老师来上音乐课的,有一位同学大声说:“老师的声音怎会是这样子的呢?男的?哈哈哈……”老师从讲台上咚咚咚几步跑下来,大声命令那位同学:“站起来!”然后脸上给了一巴掌,提起来推出门外,在屁股上送上一脚,然后将门“砰”的关上,整个教室当即鸦雀无声。然后老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开始讲课。</div><div> 第一节课老师一反常规,没有教唱歌,而是讲乐理,听得我如痴如醉,眼前一亮!在以后的课程中他陆续给我们讲了许多音乐理论知识和声乐发声技巧,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次音乐思想革命!这位老师是从广州军区战士歌舞团退役过来的,真有几下!</div><div> 广东人民艺术学院的小提琴教材并不能让我满足,因为里面的样板戏段落太多了,有些还感觉不伦不类。于是,我只学习和练习当中的指法、换把和弓法等知识及技巧,教材里的练习曲主要选当时自己认为比较好的片段去练,其他练的大多是来自社会出版的小提琴曲。我喜欢小提琴曲《红太阳的光辉把炉台照亮》,它深沉而有力;喜欢《千年的铁树开了花》,它流畅而坚强;喜欢《快乐的女战士》,它轻松而跳跃;喜欢《草原上的红卫兵见到了毛主席》,它热情而奔放!还有,我特别喜欢的是《吉普赛之歌》(又称《流浪者之歌》),那真叫我淘醉,太有激情感!但我当时是把家里的门窗先关严实了,并在琴弦上加了弱音器才敢拉这首曲子。</div><div> 在一次学校举办的文艺晚会上,我为大家演奏了《草原上的红卫兵见到了毛主席》和经过自己改编的《渔家姑娘在海边》(自己加编了一些双音和弦的演奏)。原先还有点担心跳弓演奏部分可能会演奏得不太好,可能会演得太急躁。可是,到了台上一入情绪,居然演得从来没有过的流畅、清晰。第二天,一位同学过来找我,他是二班的,我是六班的,他叫周豪光,要我教他小提琴,当时我没有立即答应。大概过了一个星期,他又来找我,告诉我,他刚买了一把小提琴,那琴子是如何非常怎样的漂亮,邀请我到他家里去看看。来到他家,拿出小提琴一试,哇,太好了!虽然音品没有我的琴音结实,但出音很灵敏,很饱满,柔中带刚,非常好听!一问他是花了多少钱买的?3800元!这在当时是个啥概念啊!人家花那么多钱把琴都买回来了,你还能不教吗?这回,我们是得坐下来好好谈谈了。谈出的结果是,因为他是广州市游泳锦标比赛的蝶泳冠军、自由泳亚军,正儿八经的游泳运动员,所以他得负责教我蝶泳、自由泳、蛙泳、仰泳、转身和跳水出发全套技术,还包学会和做得标准规范;而我则教他小提琴包括演奏技术和理论。从此我们就成了很要好的朋友。他带着我游遍了所有公办游泳池(其实当时也没有私办的游泳池),进去都不用花钱买门票,点几个头打几个哈哈就进去了,原来这些游泳场的管理人员、救生员,很多都是他的师兄师姐,从省市游泳队退下来,被分配到了各个游泳场。周豪光同学私下跟我说,你看,我都不想游下去了,他们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游泳的退下来就整天在池边看别人游泳了,多没意思哟!后来,队里叫他到广州水球队去,当时水球队是全国冠军,在越秀山泳场训练。我跟着周豪光到那里去过好多次游泳,每次都学着周豪光的样子跟队员们打着嘻嘻哈哈的招呼。后来听说游泳队想把周豪光调到水球队,我还为他满高兴,我问周豪光,到水球队不好吗?他说,拉倒吧,水球队的游法跟游泳队的根本不搭边,我恐怕连下池子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打杂。后来,他被分配到了远洋公司。我跟他开玩笑说,这回到大海洋可以任你畅游啦!他苦笑着说,三个月、半年,甚至一年才能上岸回家一次,搞不好掉到海里就喂鱼了。他一直没有去远洋公司报到,成为不服从分配的失业者。后来他凭着所学的小提琴技艺,进了一家轻音乐演出队,成为一名小提琴独奏演员,还冠了两个字:首席!</div><div> 从心里,我真佩服周豪光同学、我的游泳老师的坚韧刻苦和顽强意志!</div><div>(作于2015年教师节前夜,广州)</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