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入梦，误惹桃花

吾未

【原创】

　　遇见你，是缘也是劫。
　　没遇见你之前，我只是一个随父隐居山林的无忧少女。一屋一篱一小院，便为天地；一茶一椅一桃林，皆载闲情。春来桃蕊缀青丝，夏至林风酥翠袖，秋起木叶逐裙舞，冬寒攲卧听雪澌。
　　在这个时局动荡的年代，经过了家族变故及流离飘零之后，能有如此平静写意的生活，我无疑是该庆幸的。
　　不过，后来我才明白，一切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我的隐世，原来只为等待你的到来。

　　还记得那个清明的午后，春日暖照，莺燕啁鸣。阳光透窗而入，打在我墨渍未干的红笺小字上，折射出的点点莹亮，就好似女子温柔的眸光。
　　正待我瘦笔将搁时，我听见有人在浅叩柴扉。会是谁呢？在这么个隐没于林的偏僻角落，少有人来。大概是进院求水解渴的老樵夫，亦或是山林迷路请求指点方向的猎人吧。
　　我稍稍整理一下笔墨，便朝院门走去。开门的那一刻，我却不由得失了神。站在门口的你清新俊逸、素衣翩翩，就像从稗官野史里走出来的少年公子，又如从天而降的谪居仙人。
　　

　　你见我出神，微微一笑，作揖言明来意。我嫣然，转身进屋，托着茶盘向你走来。我感觉到你在我身上流转的目光，不禁垂下眼帘，把茶盘放于石桌，邀你同坐。
　　茶后，你自报了家门，随即询我，我告之汝名。一阵静默，你又说起了山林景物、游春所得，进而对古今著名的游春诗词也品评了一番。听着你才情逼人的言论，看着你气宇轩昂的眉眼，我恍然如梦。灼灼桃花间，悠悠白云下，一双男女临风煮茶论诗、谈天说地，真真像极了逸闻趣事里的才子佳人。
　 我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回过神来，却见你意味深长的注视着我，念着“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诗句。我当然知道这句诗的意思，有点意外，但更多的是羞怯，羞怯到手足无措。
　　不觉间，太阳已偏入西边山坳。你起身道谢，与我辞别。我送你出院门，倚在柴扉上默默目送，直至你消失在山林的尽头。

　　从此以后，我便不再是我。我的心被蒙上了一层愁郁，愁郁里有你，有我，有虚无缥缈的幻想，有触手难及的期待。一纸浓墨，书不尽的是寸寸相思；一曲清笛，散不完的是盈盈牵念。而多少次，那柴扉轻掩下的一阵惊盼而立、一阵怅然失落，让百转肝肠在无度光阴里碎落成泥。

春红已谢，柳浓蝉欢；木叶萧萧，露寒霜重。又是一年春将近。院门前你渐行渐远的回首已在记忆里风干，朦胧得看不清你的真心。那首《金缕衣》你也只是无意说说的吧，奈何我当真了而已。对于你而言，一切也许似从未发生，而于我，你站过的院门、坐过的石凳、喝过的茶杯，时时出现在我的眼前，欲忘，何难？不忘，何伤？难忘，那就暂时远离吧！先去一个没有你记忆的地方，无念、无欲，重新开始！

　　我离开之时，桃已夭夭，正如去年你来时景色。 关上柴扉，从此，天涯路远，相逢唯梦。
　　入梦，你仍旧一袭素衣站在院口，叩门无应，便隔着竹篱叫着我的名字……梦境太真，我猛然惊醒，再无睡意。待我匆匆来归，你留在院门上的新诗，墨迹已干。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上天可真会捉弄人，我日日阶前盼你，不见你身影，刚要挥别，你又重新出现。我以为你对我早已无情，却不想你时隔一年还会再访。你这不见人影的到访，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无情！

　　繁春馥馥，风吹漫漫。林花易摧，落地成殇。一切只当是定数吧，我们都只是凡夫俗子，任由摆布而已。那所有的不甘，只能忍痛下咽，化成愁肠百结，解不开、斩不断，便自舐其伤。

至少，崔护，我绛娘，今生不曾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