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深秋（散文）

风剪云

文/风剪云

天气如人，就像这深秋，抗不过连续两天的降温打击的。前天，还可以穿短袖撑着，周身有些许夏末没来得及撤退的余温，即使偶有过路的北风，也没能吹除心头藏着的不多的暖。然而，今日就不一样了，世界似乎落在了西伯利亚的深寒之中，从里到外，一种无可名状的冷。

其实，深秋这样的时分，我是喜欢的，也是从记事的年头起就逐渐适应了的。那时候，父辈们告诉我，秋是有盼头的季节，尤其是深秋时光，许多的满足感可以在此时凸显，即便冷落在逐渐加重，那些都不是事儿，收获就是在渐次冷落的过程中充实和甜美的。因此，在经年的重复中，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个深秋时分的凉意，虽然，这种凉意在逐年加深，我改不了对这个时分打心底里的喜欢，就像我从心里没有走出那片给予我生命与成长的水乡。

走入中年，一切都可能改变，比如这深秋季节，这对抗寒冷的身体，还有对抗寒冷的心与意志，似乎已经经不住突兀和落差了，无力，无奈，而又茫然。我已然看见我蜷缩着准备冬眠的渐渐弱小的身躯，虽然，还有许多的愿望尚且只是愿望，那些无能为力已经走在了前面，不作罢又能如何？比如这突来的降温吧，我能做的就是不断避开风吹，避开阴凉，还有穿厚点再穿厚点，似乎这样才能把自己保护起来，也只有这样才能把自己保护起来。突来的凉意，伤了骨头，其后就是心了。

再次在秋的渡口思索，我所经历过的时光中，是可以分段记录的，而且，界线很明显。

在没有出走的日子里，我的时光基本是春天、夏天，秋天只是留下半拉身影。总有一些五彩一些灿烂一些花香一些艳阳陪伴，还有纯朴与无忧，就连偶尔少不经事的犯错挨打，也不会影响我梦里的笑声。那时的秋，虽然只占据半拉子身影，却总能让我的时光兴奋点达到高潮，在她的身影下，我可以通过沉甸甸的岁月，获取一枚浆果、几只红薯、几粒花生等等的奖励，仅仅这些，就可以让我很富足，让我忘了冷的模样，忘了风萧杀的眼神和嗤嗤的冷笑，忘了世界空旷之后的白眼，更不用猜忌它们深深潜藏的阴霾是安全还是危险。那些简单的富足感，足以抵住一切寒冷的侵袭。何况，我还有与生俱来的乐天和后天的乐观呢，即使不够我还有那种骨子里的坚强。可惜，留守的时光总是短暂。

而出走的时光是新奇的，也是陌生的。沿途的春天、夏天、秋天……程序化地替换着，渐渐地我已无法清晰区分那些季节的本真。但我学会了在每个季节辨别与该季节不相和谐的细节，我遇到了与我一样出走后奔忙在各季的路人，在气温渐降的社会，我努力地伸长双手，用力所能及的怀抱和热情去抱团取暖，即使那会成为无法改变事实的枉费举动。很多的路人笑挂在脸上，欲望在眼神中流露，为了所谓的利益理想地编织着各种理由，去踩踏那些善良与好意，让他们私欲的成长获得快感。我尽力的拥抱，总会有一些伤痕让我焕然一新，透过那些结痂，我见到道德与初真的消融，快过了我出走的步伐。行程太远了，春天、夏天在我的视野里逐渐缩小，最后缩成一个黑点，慢慢隐去。行至深秋，我收获了年轮的沧桑，也遗失了我的笑脸，一些雾在我的周身渐浓，我有些漠然。

我惊讶于我所习惯和喜爱的深秋模样的改变，如同我原有的价值认知、利益取舍、真伪辨别力，以及一些对真理的追求热情被社会发展潮流的裹挟，让我对我自身也一日比一日陌生。我没法逆流而上，虽然我有那样的本意，仅仅这个秋末不同寻常的两日降温，就检验了我逆流而上的能力。我受到了寒冷的袭扰，我不得不龟缩我的身体、我的心，这本已逾年渐寒的深秋，让我越来越无所适从。我注视着那些违心的顺从，注视着那些猥亵的笑脸，注视着那些虚荣之后的交易，看着那些面具后的权力兜售，看着那些花钱的教育，看着那些飞速成长的鸡，看着那些数万每平的房未住先裂的墙面，看着那些辛苦跟风的断章取义，看着那为获取青睐笑脸对真理的捶打，看着那些嫉妒衍生出的落井下石，看着那些诈骗犯潇洒江湖的得意笑。镜头里面谁都在迷失，漫天的广告总是比实物五彩，我买了一条赞誉过万次的牛仔裤忘记了我的大象腿，以至于这个深秋没有合适的衣服，那些寒冷直入肌肤。我的思维在寒冷中游荡，突然悟及社会也在秋末徘徊。

行走在深秋，我知道秋已走尽。我丢了春，丢了夏，而深秋之后已没有了秋，终于我又失一季，寒冷是我唯一寄居的房客。冬天来了，或许所有的看见都会被冬季冰封，就如我的已经丢失的季节。然而，我还在行走，迈着我苍老而蹒跚的步子，我知道冷到极限就不会再冷，如同生命，走过了就不会再来。但是，有些会印刻在生命的原乡，比如那些美好的遇见以及之后的充实和满足，还有你生命最初的色彩。

尚有一季，便可回忆......

2017年10月30日写于青岛怡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