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之秋（散文）

水草蜷龟

假如评选中国哪个地方的季节最美，北国的秋天无疑是最佳选择，且不说收获的果实咀嚼含香令人垂涎，单单就大自然的风光来讲，北国秋天演绎出来的浓墨重彩和迤逦斑斓的世界是极具魅力的，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的仙境是什么样无人知晓，但是假如缺少了北国秋天的绚丽色彩，那么北国之秋一定是仙界遗落在人间的风景。

或许是心里作用，才立秋身上便觉着滑爽，尤其早晚全没有了夏天时黏黏糊糊的感觉，或急或缓的行走在小区宽窄不均的石板路上，随意抬眼便能发现绿地中柿树上的青柿子已然有了淡淡黄晕，而旁边瘦高的银杏树叶子也染上了一圈浅黄，入夜一场秋雨洗过，清晨的天空高远晶蓝，早高峰时段穿着夏日惹火衣衫的帅哥靓妹少了几许，而换装后的小青年们则多了些深沉严肃的色彩，仿佛一夜间长大不少。马路两侧和绿地里面的花朵依然绽放着，但是在秋风的侵袭下显得楚楚可怜，花舞缤纷将要飘落红尘，但却留恋曾经的芳华，好在惆怅之余依然将艳丽的身姿回归了大地。李清照笔下“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而今有谁堪摘”的文字，尽言了残花的无奈，而龚自珍“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的感慨，则盛赞了落红母亲般的无私与圣洁。

秋雨是北国秋天的清洗剂和降温散，如同杜甫夸赞的春雨“润物细无声”般的悄然来临，它极细腻与温柔的丝丝飘落，仿佛生怕惊扰刚刚睡着婴儿般的无声无息，浓浓秋雨下起来就会很久，等不及的外出少女便撑着花伞在湿滑发亮的路面上行走，阵阵凉爽中露出几许淡淡的无奈和惆怅。一场秋雨一场寒，岁月如梭一年年，那些爱我和我爱的人是否一切安好？

北国秋天还是个收获季节，每当采摘和品尝着香甜可口的果实时就会不由自主的思念家乡和远方的亲人，蒙蒙细雨中端起一杯酒，这种思念就更加浓烈，其实除了亲人外，人生中相遇的每一个生命都是缘分所致天意所为，更何况那些曾经在生命某一阶段一直陪伴着的老师同学、哥们闺蜜、同事战友等等，他们已经注定成为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曾几何时从相识相知到相互帮助，我们一同翻越过了多少山川，趟过了多少湖泊，当生命荣耀闪光的时刻，有谁能够忘记那些共同经历过的痛苦与挣扎、困难和挫折，岁月悠悠天长地久，一壶老酒醇香，两行浊泪相对，这份情谊早已浑然融入骨髓，变成历久弥新的珍藏与回忆，就如同眼前的丝丝秋雨绵绵不绝情深意长。

秋风也是北国之秋的常客，却比秋雨光顾时的动静大很多，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哗哗着跑来，一场秋风袭来，树瘦了，地上铺满一层厚厚的枯黄叶子，几场秋风扫过，树秃成枯藤枝丫，干涸的叶子却如同棉被般的铺满了大地。远远望去树干挺拔遒劲，枝杈遥指天空。踩着枯叶行走，沙沙作响的声音，似乎在诉说心中的委屈与倔强。欧阳修在秋声赋中将秋风说成是秋声，他笔下的秋声“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又如赴敌之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老先生将无影无形的秋风描摹的活灵活现仿佛有了生命，真无愧于唐宋八大家之一的盛名。

古代的文人骚客描写秋天的诗文很多，大都是悲秋思念之类的伤感文字，描写秋之美景的虽然不多却极为出色，“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王勃《滕王阁序》中的这两句话，将秋天的美景定格了一千多年，并且仍将恒古永存；“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苏东坡《前赤壁赋》里的名句则让人沉醉在大江的水墨画里不愿走出来；王维的《山居秋暝》上半阙“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诗句将景色描写的清新高雅令人神往。但是以上先贤们的描写都不属于北国之秋，那么北国的秋天到底有什么特色呢？

金秋时节驱车疾驰在中国北方广袤无垠的大地上，不论在内蒙古阿拉善盟额济纳旗或是新疆塔克拉玛干大漠深处，我们都能看见一簇簇一片片金黄炫目的胡杨树林，它们浓密不均高矮不一的矗立在沙漠深处有水或者干涸的河道旁边，这些生存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胡杨树有的枝叶繁茂有的只剩下光秃狰狞的树干，他们在生长环境极端恶劣的情况下，凭着自己钢铁般的意志和顽强的生命力在大漠深处生根发芽成长壮大，它们一代一代传承着，不管环境如何肆虐阴晦，不论岁月如何残暴的折磨啃噬，最终它们战胜了大自然并且昂然绽放着自己的风采与辉煌，茫茫大漠滚滚砂砾砸不烂它们的躯体，料峭寒风暴热干旱摧不残它们的意志，只要有一点机会，它们就会竭尽全力将根须深深扎进土地，汲取每一滴养分，为了明天的希望它们无所畏惧的抗争与拼搏；天空因它们的存在而飘来五彩祥云，大地为它们的搏击而绽放奇花异草，人间则为它们的豪迈勇气而大声喝彩！

遥望着苍穹下漫黄如金的胡杨，徜徉在秋叶铺地的林间小路，我的心既豪情奔涌又柔情万千。这北国的秋天啊，美得令人酣畅，美的令人心醉，美的难以割舍，美的感动欲哭。

远处沙海茫茫人迹罕至，夕阳中一行骆驼队缓缓而来，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牵着骆驼的北方汉子高大伟岸，那刚毅且棱角分明的脸庞黑红粗糙，他的眼神平淡而又深邃的直视着前方，仿佛远方有他的家和亲人，他的鼻翼微微翕动，好像嗅到了饭菜香味儿，他的嘴角轻轻往上咧一下，似乎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但是很快他便收回目光，回头看一眼骆驼队然后大声吆喝一嗓子，驼队缓缓离去，渐渐消失在黑幕中。

苍茫天地间只剩下驼铃声天籁般的奏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