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天一篇:岁月你别催,枝头的苹果又红了,父母的头发更白了——回乡琐记

我爱我家

<h3>  时光荏苒,流年似水,又是一年重阳节!朋友圈,群里都发放着关于节日祝福的图片和视频。耳边回响着李宗盛的歌曲:</h3><h3> 岁月你别催,该来的我不推;</h3><h3> 岁月你别催,走远的我不追。</h3><h3> 可我想说:</h3><div> 岁月你别催,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div><div> 又是一年秋来到!</div><div> 岁月你别催,枝头的苹果又红了;</div><div> 父母的头发更白了。</div><div> ——题记</div><div><br></div> <h3> 1</h3><h3> 🍂🍀🍂</h3><h3> 暑假,回了一趟老家,我和大儿子倒了两次客车,终于到达了村口。我们这座村子两面夹山,公路在北边山脚下,而父母亲的小院在南面的山下。南面的山下,有一条小河,记忆中那条小河弯弯曲曲,像一条淡绿色的绸带,日日夜夜奔流不息。</h3><h3><br></h3><h3> 下了车,走下公路旁的大坡,村子里那条深深长长的土巷子顷刻间展现在我们的面前。巷子两边散落着村民的院落,褐色的砖墙,红色的瓦顶。每家都有一座威武的大门,不管是木门还是铁门,大门檐头都是雕刻精致的,或飞鸟,或山水。</h3><h3><br></h3><h3> 巷子里三三两两的有人走动,儿子牵着我,磕磕绊绊地走着。多少年了,这条土巷子还是老样,只是今年铺上了一层细细的沙石。走着走着,沙粒就调皮地钻到我的凉鞋里,坷得我呲牙裂嘴地直叫唤。忙碌的村民看见了生人,停下活计驻足打量着我们。我想起母亲对我的训诫:回到村里从来不主动问人,嘴巴严实得很!忙忙张开嘴,管他年轻的年长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一顿问候。朴实的村民有年龄大点的认出来了我,热情地回应着。而有几个年轻的小媳妇、大姑娘,许是从来没见过我,此时用审视狐疑地目光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h3><h3><br></h3><h3> 巷子尽头,穿着红花衫子的母亲已在远远地张望。好长时间没有见面,母亲看见我竟有点羞涩,脸上"倏"地飞上一坨红晕。我和儿子簇拥着母亲往里走,邻居家的黑狗拖着铁链子,上蹿下跳凶猛地狂吠着。人家都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而狗的记忆却是一辈子,可这只狗怎么每次见了我,都是这样带着满腔的敌意。</h3><h3><br></h3><h3><br></h3> <h3> 2</h3><h3> 🍂🍀🍂</h3><h3> 父母亲的小院虽不大,但收拾得干净利落,院子的西边,父亲用砖围了一个小花圃。此刻花开正艳,各种颜色的牵牛花顶着一串串小喇叭,顺着藤蔓攀援而上,而那些不知名的小黄花也开得如火如荼,就如朴素的母亲一般。</h3><div><br></div><div> 正在看书的父亲循声挑帘而出,他还是那么瘦削,可人倒是看着还精神。我和儿子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吃了母亲准备的饭菜,看着天色尚早,我信步走进门前的苹果园。</div><div><br></div><div> 此时的苹果树正是枝繁叶茂,一个个红的、绿的果子挂满了枝头。父亲兴致勃勃地跟在我身后,给我指点他的那片雄伟江山。父亲说这是他退休十年,苹果长势最好的一年。</div><div><br></div><div> 自从退休后,父亲再也没有去过县城一次。父亲在县城有一套房子,面积不大,那是父亲上班期间在县城的小窝。</div><h3><br></h3> <h3> 3</h3><h3> 🍂🍀🍂</h3><h3> 父亲和母亲是包办婚姻,是爷爷和外公订的娃娃亲。结婚前,我们那里的风俗,男女双方是不能见面的。但据母亲说,其实他们是见过一面的。年轻时的母亲不漂亮,甚至有点丑, 而且还大字不识一个。而父亲却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并且能写能画,才华横溢。</h3><h3><br></h3><h3> 那个明媚的午后,年轻的母亲偷偷窥视着那个丰神俊秀,鲜衣驽马的少年郎,我猜想她是满心欢喜的,也肯定对未来充满了美好憧憬。</h3><h3><br></h3><h3> 但现实生活却是一地鸡毛。婚后,父亲和母亲分居两地。父亲在县城任教,母亲在家里务农,聚少离多更是没有共同语言。父亲和母亲争吵了一辈子,其实更多的时候是父亲在吵,母亲在听,母亲一辈子绵软,胆小谨慎。别人觉得母亲一个农村妇女,嫁给父亲这样的男人,该是多么幸福啊!小时候的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可随着年龄逐渐增长,后来更是进入了婚姻,经历了婚姻的酸甜苦辣,我才真正理解了母亲的哀叹。</h3><h3><br></h3><h3> 婚姻不是一方拯救一方,一方依赖一方,而是两个精神对等的人,站在同一个平面上眺望前方。曾经的英俊恬静,博学多才都只不过是过眼烟云,远不如相濡以沫,平平淡淡的生活来得实在。母亲一直喟叹,如果她不是嫁给父亲,而是嫁给一个平平常常的庄稼汉,她的日子也不至于这么辛苦。</h3><h3><br></h3><h3> 父亲半辈子一直独自生活在县城,对于我爷爷包办的婚姻,父亲从未和我交流过,我对他当时的想法也不得而知,但我觉得父亲并未嫌弃过母亲。父亲和母亲刚结婚时,村子里办有扫盲班,父亲当时是扫盲班的老师,父亲很希望母亲进步,极力要求母亲去学习。可母亲去过几次后,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思想愚昧,坚决不去了,我想父亲当时对母亲是失望至极的。</h3><h3><br></h3><h3> “古来贤俊多坎坷,道与世违胡足诧。”父亲生性耿直,为人处事不懂得变通,不圆滑,所以纵然教学能力强,满腹才华,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父亲倒霉了半辈子,一生郁郁不得志,只能把气撒在母亲身上。</h3><h3><br></h3><h3> 好在父亲退休后,因为身体的原因,回到乡下和母亲相依相伴,虽然还是磕磕绊绊,倒是弥补了年轻时夫妻不能时常相聚的遗憾。“少年夫妻老来伴,执手相看两不厌。”随着这两年的磨合,母亲和父亲的晚年生活倒是渐渐和谐起来。</h3><h3><br></h3><h3><br></h3> <h3> 4</h3><h3> 🍂🍀🍂</h3><h3> 我一边欣赏着父亲的丰功伟绩,一边顺手摘下一颗饱满圆润的果子,在衣服上揩了揩土,就张嘴“咔嚓!”咬了一下。“真甜呀!”我惊叫着,儿子急了,也摘下一颗, 我们母子边乐呵着,边啃着父亲的劳动果实,当然不忘了用手机拍照。父亲虽然从来不用手机,也不会用,但有美术功底的他对我的摄影技术评头论足,指导起来那是得心应手,母亲不知什么时候也悄悄出现在我们身后。家里好久没有来人了,虽然父亲生性恬淡,不喜热闹,但我们的到来,父亲还是很高兴的,母亲更是盼望至极。</h3><h3><br></h3><h3> 夜色渐渐深了,我和父母亲在堂屋寒暄了一番后,父亲回房睡了。母亲叮嘱我,十点必须熄灯,不然会影响父亲休息。十点以后,我准时拉灭了灯,父亲有神经官能症,常年累月睡不着觉,尤其家里来人后父亲更是烦躁不安,难以入眠。</h3><h3><br></h3><h3> 屋子里漆黑一片,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夜静得像一滩水,似乎所有的生灵都已经睡了, 一切都显得那么安谧。</h3><h3><br></h3><h3> 我从来没有这么早睡过,和儿子并排躺在炕上辗转反侧。儿子小声地嘀咕:“我睡不着!”可是没多大功夫,耳边就响起了儿子轻轻的鼾声。外面起风了,吹着屋子背后的那棵白杨树叶子“哗啦啦”地响,远处隐隐传来几声狗叫,邻居家的黑狗也跟着低低“呜咽”两声,随即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h3><h3><br></h3> <h3> 5</h3><h3> 🍂🍀🍂</h3><h3> 父母亲生活极其规律,早睡早起。我和儿子还在酣睡,父亲已起床,在院子里走动,母亲也起来在厨房里熬小米粥。吃过早餐后,帮着母亲拾掇了碗筷,我又在房前屋后流连忘返,而母亲亦是一步不拉地紧跟在我身后。</h3><h3><br></h3><h3> 和母亲相反,父亲年轻时身体多恙,可自从回到乡下后,也许是一直不停地在苹果园里劳作,这几年父亲的身体竟是越来越硬朗。而母亲身体却是一年不如一年,孱弱多病。</h3><h3><br></h3><h3> 这几年,几乎年年母亲都要在我们那里小住一两个月。在我家住时,母亲天天说:“还是女儿家舒服,什么活都不用干,就等着吃饭。”</h3><h3> “那就不回去了,在我这儿养老!”</h3><h3> “好呀!”母亲眉开眼笑地附和着。</h3><h3><br></h3><h3> 可没等住上几天,母亲就嚷嚷着要回去,说担心父亲饭吃不到嘴里,其实母亲是觉着老待在女婿家不好意思。我十年前无端丢了工作,砸了铁饭碗,母亲觉得我们都靠老公养活,再增加一个她,害怕把我们吃穷了。</h3><h3><br></h3><h3> 老公曾极力建议父亲卖掉县城里的房子,然后在我们生活的城市买一套,这样离我们也近方便照顾他们。母亲当然是欢喜的,想待在女儿身边,可父亲自从退休后,十年间都不曾去过县城一次,更别说到我们这儿定居了。对于性格孤僻,脾气古怪的父亲我们也没办法,只好由他了。</h3><h3><br></h3> <h3> 6</h3><h3> 🍂🍀🍂</h3><h3> 隔壁是二叔家的房屋,此时大门紧锁,二叔老两口跟着外地工作的儿子媳妇生活。他们家的苹果园和父母亲的苹果园毗连,苹果园也交给别人打理。其实我们村和别的村子相比,外出的人员还比较少,村里的年轻人平时出去打工,年底挣了钱回来盖房修院。像二叔家常年房门紧锁的也没几户,可母亲每次看到二叔家的大门,想到我们姐弟俩就黯然神伤。</h3><h3><br></h3><h3> 母亲性格开朗,喜欢人多热闹,虽然有父亲相伴, 但父亲喜欢独处,终日沉默寡言。日渐衰老的母亲很是孤独,每天吃完饭就去找邻居闲聊,但邻居们又多忙于生计。</h3><h3><br></h3><h3> 这几日我拜访了三叔,小叔几家长辈,三叔家的孩子都在县上和乡上工作。母亲亦步亦趋地跟着我,嘴里一直念叨,如果我和弟弟在县城或者乡上工作该多好,这样我们就可以随时回家,她也就经常看到我们了。</h3><h3><br></h3><h3> 我和弟弟曾经是父母的骄傲。当年我和弟弟相继考上中专,端上铁饭碗。那时候我们姐弟俩是村子里小孩学习的榜样,村民们一提起我俩就翘起大拇指,赞不绝口,母亲更是以我们为荣。可这几年我更多听到的是母亲羡慕别人家的孩子能守在父母身边,看到更多的是母亲眼里的孤独和落寞。</h3> <h3>  在家里逗留了几日,行程渐近。动身的那日,天上飘着细雨,母亲看着天上落雨,面露喜色,想着我们或许能多住几天,极力挽留,可儿子开学在即,坚持要走。我和儿子收拾好行李,母亲照例是要送我们的,而父亲却又钻到苹果园里了。天气稍微有点凉, 母亲已穿上我给她买的那件绿色薄羽绒服,我们三人默默地走在有点泥泞的巷子里。</h3><h3><br></h3><h3> 雨越下越大,我劝母亲别送了,母亲又走了几步,终于停下了。我和儿子打着伞, 爬上了那面大坡,站在大坡上,我回过头:母亲还在原地站着,那件绿色的羽绒服在雨中飘曳着,母亲的身影是那样单薄,那样苍老,那样凄凉……</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