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觉寺:缓慢而悠长的时光(2015)

空山

<h3>  之前有那么几年时间,工作不忙事情不多,到了办公室只是读书喝茶,非常的惬意闲适。龚定庵说“狂来说剑,怨去吹箫”,对我,似应改作“闲坐说剑,散罢吹箫”。南怀瑾也曾说过清福最难享,恍惚中就怀疑这样悠闲的生活哪里是我该有的!是的,有那么几年,时光仿佛有些凝固,缓慢而悠长。</h3> <h3>  一个暮春的夜晚,和几个朋友往京城西郊大觉寺里喝茶。是夜月色清凉,四下里阒无人声,幽若山谷,白日里肃穆的庙廊檐脊、苍松翠柏此刻则黑漆漆地压着,竟不似往日来时那般轻松自在了。朋友于慧明茶院中合围一处,聊彼此的生活与工作,但多是经济事物,于我并不对心,于是拉上一朋友到旁桌上手谈两番棋,又都因技不如人而投子认输,最后只好回到原桌上一起聊天。</h3> <h3>  那一晚,寺院里安静极了,大觉寺里最为著名的玉兰花在两个多月前就已经谢了,只偶有清风袭来,又仿佛有着丁香的味道,但其时已是春事阑珊,花期早过了。《饮水词》里有一首《浣溪沙▪大觉寺》,其中一句是“篆香清梵有无间”,在这篆香清梵有无之间,似乎又能听见晚风里的檐马叮铃,也算是在有无之间吧。平日里也是常来的,是以对寺院极为熟悉,便想趁着月色四处走走,有几处大殿或院落都因铁将军把门而不能进,最后只得徘徊于无量寿佛殿的廊庑之间,不远处是静默着的两株千年银杏树,而有那么一瞬间身心若空,似乎融进了宇宙的寂静之中。</h3> <h3>  想起来,季羡林老先生曾专门写文章赞叹大觉寺的景致仿佛“人间净土,地上桃源”。老先生还提到,一日夜宿大觉寺,凌晨四点即起,发现古刹里一片寂静,只小松鼠在屋脊上狂窜乱跳,让他意识到宇宙还在活着。老先生声言不修佛,但他在佛学方面的造诣深厚则是毋庸置疑的。一念及此,我便暗暗惭愧。数年来,总认为自己是信了佛教的,朋友给的佛教方面的书籍,至多看上几眼,并不认真细读,每天的“功课”也仅是拜上一拜佛菩萨,随即再念上几声“南无阿弥陀佛”就算完事。这样子也叫信佛修佛吗?追求形式当然不是目的,但真正于心性的修习来说,我的的确确是惭愧的。</h3> <h3>  刚才提到纳兰公子的《浣溪沙▪大觉寺》,现抄录如下:</h3><div>   浣溪沙(大觉寺)</div><div>  燕垒空梁画壁寒,诸天花雨散幽关。篆香清梵有无间。</div><div>  蛱蝶乍从帘影度,樱桃半是鸟衔残。此时相对一忘言。</div><div>有人考证说,纳兰所说的大觉寺并非位于京城西郊,而是其扈从康熙西狩路过滦县时,当地也有一个大觉寺。不管怎样,我宁愿相信纳兰所指就是北京西郊这座大觉寺。从历史上看,大觉寺的确在明末清初冷清了许久,所谓“燕垒空梁画壁寒”还真不是一句虚言。大概到了康熙晚年,大觉寺才得以重新修葺一新,待到与尚在雍邸的四阿哥胤禛亲近的性音和尚做了这里的主持,也就终于成了胜迹。</div> <h3>  欧阳修说“始知锁向金笼里,不及林间自在啼”,不说这些聊以自慰的闲话,但我是实实在在地乐得享受这种闲适生活的。但在那一晚,立于这空灵寂静的寺院庭墀之中,白天里的所有喧嚣仿佛于刹那间寂灭了。其实,有些闲适或轻松并不是真实的,想起白乐天在《琵琶行》里说的“是夕始觉有迁谪意”,在这一刻,古人所说的不遇之感总算有所体会了。</h3> <p class="ql-block">  又有一年的深秋,我往大觉寺拍摄那两株著名的古银杏树。空寂的寺院里,金黄色的银杏叶落了满满一地,又见伽蓝殿外的柿子树上只零星挂了几颗红色柿子,总是一片萧瑟之意,仿佛有种刹那间繁华散尽浮生若梦之感。回去后草拟一首七绝《大觉寺怀古》,亦抄录如下:</p><p class="ql-block">  金章古寺影光枫,水院秋寒古杏红;</p><p class="ql-block">  尘破原无登上意,无劳音性解迷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