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h3>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榆树,对于生在北方农村的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时光荏苒,从懵懂少年到双鬓染霜恍若白驹过隙。随着年龄的增长,乡愁成了一种去不了的心病。魂牵梦绕时分,沿着时光隧道回溯到从前的乡下......那时候小屋矮墙,胡同窄长;一鸡啼鸣,百鸡合唱;春种盼秋收,四季皆风光。一代代乡亲们在那片土地上顶风冒雨,傲雪斗霜,他们为了生存和子孙后代无怨无悔地辛勤劳作。一座村落,就是一块农耕文明的活化石,生产生活方式乃至于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是几千年来亘古未变。而在这萦怀思绪中,故乡的图案是一张GIF图片,不管主体怎么变化,不变的是背景,那就是挥之不去的村里村外那一抹绿。</b><b> </b><br></h1> <h3></h3> <h1> <b>那时候,绿化祖国不只是口号。院里院外、塘边路旁到处都是树木,整个村子被绿树包围着。环抱村子的树木与周围高高低低的庄稼自成一景,颇有点“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意境。别看绿树葱茏,其实种类并不多。用作木材的主要是柳树、榆树、槐树、杨树,果树主要有枣树、杏树、桃树、桑树。小时候的印记中,我家老房子下坡自留地里有一棵稀有的老棠梨树,差不多要大人的一搂抱粗,每年秋收以后都能收好几簸箩棠梨,酸甜的果子总是馋的小孩子们流着口水讨要。毛白杨、泡桐等都是后来引进的品种,其他的树种就比较少见了。</b></h1> <h3></h3> <h1><b> 现代城市园林建设讲究唯美,绿化草木大都是姿态婆娑、色彩缤纷的花木,自然不会有榆树这类极为普通的树种。行走在城市的林荫道或者公园里,偶尔遇见似曾相识的榆树,仔细端详它叶子是榆叶模样,枝条却是垂柳形状。每当遇到这些“类榆树”总会想到故乡的榆树,扯不断的思绪在脑海中飘过,这种思绪似乎总是提醒我要把心中的榆树记录下来。尽管榆木脑袋口拙心笨,不能像文学家那样行云流水般洋洋洒洒,可是,真诚地码字也算是对于故乡的榆树一种回报吧。</b></h1> <h3></h3> <h1> <b>生活在农村的孩子对于榆树的第一印象应该是榆钱。榆钱不是钱,而是榆树的种子。每年大地回春后,柳枝最先拉开了春天的大幕,紧接着榆树的种子------榆钱也冒头出场了,毛茸茸的暗红色外皮包被着绿色的榆钱幼蕾。随着春天温度升高,簇状榆钱幼蕾逐渐膨大,外皮脱落后,一串串浅绿色的榆钱摇曳在春风中。小孩子们在树下有的用土堆做各种围墙城堡,有的吹着柳笛追打玩耍。当他们发现榆树变绿时,柔嫩清香的榆钱令平时没有什么零嘴吃的乡下孩子垂涎欲滴。别看榆钱不是钱,此时榆钱对于他们来说</b><b>比钱</b><b>诱惑更大。爬树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在树上他们使出浑身的解数把榆钱捋下来,放到嘴里狼吐虎咽地吃个饱。榆树积攒了一冬的碳水化合物、蛋白质、脂肪、维生素、矿物质进入他们的身体内,止住了嘴里不断流出的口水,更营养了他们正在发育的小身子板儿。吃饱了再多捋一些带回家给娘做成主食,榆钱儿饭是农家饭桌上的好东西。那时候的榆钱饭不像当今这样讲究,只是榆钱加上一些玉米面儿,撒上一点盐拌和蒸熟而已。那时候吃榆钱是为了果腹,现在馋嘴们也不放过尝鲜的机会。榆钱现在堪称绿色食物中的奢侈品,早春备受淘宝大军推崇,网上都成了吃货们鼠标点击的热点。</b></h1> <h3></h3> <h1><b> “风吹榆钱落如雨,绕林绕屋来不住”。等到树上的榆钱成熟以后,春天的西南风一吹,泛白的榆钱圆片漫天飞舞,如雪片纷纷飘落。它们飞到坑塘边,飞到墙根处,飞到田埂旁,飞到柴草堆,总之它可以在任何地方落脚。榆树的种子生命力之强让人叹为观止,它可以在超出你想象力的任何地方生根发芽,房顶上,瓦砾下,砖缝中......不管环境多么恶劣,只要水分这个条件满足,生出来的根系有固着处,它就可以生根发芽!所以,小时候农村的榆树苗根本不用买,随处都可能发现小榆树。</b></h1> <h3></h3> <h1><b> 榆钱落后,翠绿色的榆树叶长出来了,待到叶片伸展开,整个大地都绿了,诗人们眼中生机盎然的春天来了!民以食为天,在过去的农村这个时节是主妇们最焦虑不安的日子。夏季的粮食没有收获,上个年度的秋粮已经快见囤底儿,如何度过这青黄不接的时段成了家家户户最头疼的事儿。榆树叶是早春为数不多的应季食材,母亲们用捋下来的树叶掺和棒子面做成榆叶饼子,在那个年代堪称美味佳肴。我虽没有赶上“瓜菜代”,可小时候也是物品匮乏的年代,也吃过榆叶饼子,吃起来确实感觉还挺好。可想而知,在上世纪三年困难时期,榆树肯定使得饥肠辘辘的人们如获至宝,也一定救了不少人的命。</b></h1> <h3></h3> <h1><b> 粗糙榆树外皮内是白色的韧皮部,刨树后整个的榆树皮是舍不得扔掉的好东西。榆树皮韧性特别好,据说是做绳子的好材料,我记不准有没有见过榆树皮做的绳子,可是我见过邻居做榆皮面。榆树皮中含有大量的植物黏液,主要由糖蛋白和多糖组成。在水中,它们就可以形成比较强的“食物胶”,类似于谷胶蛋白的作用。在那个以粗粮为主的年代,剥下来的榆树皮晾干,晾干后由于空气中的氧化作用使得白色的榆树韧皮部变成暗红色。用碾子碾压榆树皮,过箩后成榆皮粉。不易成型的粗粮掺和上榆树皮粉,就可以做劲道的面食了。吃不上白面的人们偶尔“山寨”出一次黑面饺子,也能讨老的少的欢喜一阵儿。</b></h1> <h3></h3> <h1><b> 榆树木材质地硬,韧性强、耐久性好,在过去乡下盖房子榆木算是上等木料了。榆树做房梁的房子,没有听说因为木头折断造成房子坍塌的。这几年榆木家具风行,我对家具没有研究,不知道一夜之间哪里出了这么多榆木。农村中可成材的榆树逐年减少,我估计都是扒房后用老房子的榆木房梁、檩条做的。旧社会皇家专属的金丝楠木可以千年不腐,锃光瓦亮;出身平凡的榆树在做房梁肩抗重担百年之后还被人惦记,改做成厚重大气、赏心悦目的家具与人为伴,可见其木材优点绝非那些速生树木能企及。</b></h1> <h3></h3> <h1> <b>记得老家有两样东西是榆木做的,一是吃饭的饭桌,母亲说这是我老爷爷做的。沉甸甸的老榆木桌子三尺见方,十岁以前都搬不动。现在擦干净后,桌面依旧油亮、木纹清晰。由于家谱上记载不详细,不知道老爷爷的生辰卒年,我推算了一下,老爷爷是清咸丰年间人,也就是说,这张桌子有一百三四十年历史了。天长日久加上风吹雨淋,桌面有的地方的板缝开裂,几次找那种会做细活的木工都没有找到,“严缝”这活遥遥无期了。无奈,略有残疾的老榆木桌在一个角落里静静发呆,期待着有高人妙手回春。还有一个物件就是三十岁以下的人都没有见过的东西了,就是打烧纸的榆木榔头。过年祭祖用烧纸,那时候烧纸都是买来草纸自己打。做这活计用太软或者太硬的榔头都不行,榆木有结疤的地方质地软硬合适,截取正好有结疤的树枝分叉部分做成专用的木榔头。记得那时候都是父亲过年前打烧纸,父亲一生都不迷信,可做这件事十分虔诚。在打烧纸时不许小孩子们闹腾,自己也不说话,蹲在那里一张张、一行行地有板有眼地做,一个人同一个节奏用榆木榔头敲打烧纸落[lào]子,咚、咚、咚、咚......</b></h1> <h3></h3> <h1><b> 木耳可以称得上是美味佳肴,野生木耳生长于多种阔叶树上,它属于真菌,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也算是上档次的菜了。记得前年秋后有一次回老家,老娘拿出一把干木耳给我,我当时挺诧异。这些北国出的东西是怎么来的呢?她说是一棵刨下来的榆树上长的,还带着我叫我看看采摘木耳的位置。果然,南房后墙根斜放着一根榆木,由于温湿度合适,空气中飞来的真菌孢子在此安营扎寨,孢子萌发后吸收木头里的纤维素、木质素等营养物质。大自然就是这样鬼斧神工,一个显微镜下才能看到的孢子,经过一段时间就发育就成了肥头大耳的子实体------木耳。母亲舍不得吃,晒干后给我留着。我上网一查,果然有美食家炫耀榆树木耳的极鲜极美。唉,手捧着这些木耳,这平常轻若无物的干菜为何分量如此之重......</b></h1><h3><b><br></b></h3> <h3></h3> <h1><b> 榆树根系发达、树根韧性好,抗倒伏能力强,用根深蒂固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小时候四季大风不断,狂风吹过,枝断树倒经常有。可就是野外孤零零的榆树也很少见到被大风吹倒过,让人不得不佩服榆树根的定力。随着人们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越来越追求精神享受。物换星移,过去当劈柴的榆树根如今被当成宝儿备受玩家推崇。由于榆树根的玲珑造型加上行家里手的打磨,大的榆树根被雕琢成很有艺术感的茶台,树根断面上一圈圈的年轮映射出历史的厚重感,缺刻的疤痕透着岁月的沧桑。坐在百年榆树根茶台旁沏一杯香茗,观一缕水烟,什么也可以想,什么也可以不想......</b></h1> <h3></h3> <h1><b> 榆树不娇生惯养,抗逆能力强。盆景爱好者们也看中了榆树根的优美外形与附加的精神内涵。他们利用盘根错节的榆树根制作成盆景,以榆树根为主体,再随着自己心愿点缀亭台楼榭模型。榆树根有土有水就萌发新绿。在室内摆上一盆榆树,老树发新枝、微景大自然,玩家们身临其境投入到自己的陶令园,孤芳自赏亦悠哉乐哉......</b></h1><h3><br></h3> <h3></h3> <h1> <b>小时候几乎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有榆树,那个年代盖房子以后都在房子的四周种上些树,等到树木成材,下一辈儿也该择巢挪窝了,盖新房的房梁、檩条都有了。有土脱坯垒墙、有木搭顶做梁,花不了几个钱儿一处可以遮风挡雨的房子就建好了。我大哥房西和屋后宅坡上的榆树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年父亲亲手栽上的,现在直径有40多公分粗细,要是没有七十年代末榆蓝金花虫侵入,估计长得还要高大。这些年榆树少多了,单食性的金花虫只吃榆树,爆发年份几乎每年都把叶子吃光,要是别的树种,早就难寻踪影了,可是,榆树愣是挺了过来。冬春经常遇见路边野草烧过草木皆黑的画面,高大的杨树不耐烈火,冬天野火烧过之后,翌春一叶不发,孤零零死去。可许多榆树历经劫难终不死,这种浴火重生叫人匪夷所思。看到生长在岩石缝隙间的、裸露的山崖上的榆树,顽强二字就不用查字典了......</b></h1> <h1> <b>在人们眼中银杏英姿挺拔,雪松伟岸雄壮,玉兰花开雍容华贵,梅花绽放傲雪凌霜,它们都集美之大成,这些名贵的树木都是树中王者,甚至成了精神的化身。榆树出身平凡,没有诱人的花香,没有美艳的果实,没有霓裳靓装,以至于擦肩而过都不会引人注意。由于它的平凡,榆树被文人墨客关注少,鲜有名家为榆树歌功颂德,很少用榆树来褒奖人,倒是像我这样不开窍的称谓“你这个榆木疙瘩脑袋”。</b><b>离开那片土地后,在四季如春的南国,在繁华的都市里、如画的风景地甚至两次在北京植物园见过的奇花异草、珍贵树木还真不少,由于大脑记忆细胞活力不够,所闻所见大都成了过往云</b><b>烟</b><b>,唯独家乡的榆树在自己心里扎根最深,影像泯灭不掉。</b></h1><h1><b> 榆树与乡亲们休戚与共,一生都在倾心竭力地付出。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在我的脑海中榆树优点一大箩筐。我始终觉得故乡的榆树是奉献之树,是英雄之树,是不屈之树,是愈挫愈勇的生机勃勃之树......</b></h1><h3></h3><h3><br></h3> <h3>特别鸣谢于伟章老师。照片来自网络,感谢作者。本文没有任何名利之谈,如若涉及版权请留言,将及时删除。</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