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心的牵着我的手 【文丨陶然】

陶然(冯丽娟)10959459

<h1>  </h1><h1> 六点半,与弟媳同住一屋的我,按平常时间起床了。透过窗户往外看,月牙儿调皮地斜卧在辽阔的天幕上,几颗星子还眨巴着眼,似乎对青天皎月恋恋不舍。<br></h1><h1><br></h1><h1> 出了小房门,打开客厅门,一眼便可望到厨房。橘色灯光薄雾般流转萦绕,柔柔的充溢着厨房,炒菜的香气伴着白雾般的水汽袅袅升腾,妈妈在窗内专心致志地挥动铲子翻动着锅内的菜。<br></h1><h1><br></h1><h1> 在氤氲的雾气中,妈妈满头白发闪着银白的光芒。我一时恍惚起来,小时候的情景如潮水涌至眼前,晨曦微露,妈妈为躺在被窝中的我们做饭。那时的妈妈,乌黑的麻花辫,随着欢快的动作与愉悦的哼唱声雀跃,轻盈如燕,声如莺啭。那时的妈妈,现在想来,那是浓纤得衷,修短合度。妈妈曾参加区上样板戏表演,是梁秋燕的扮演者。身材样貌,家里地里,针线做饭,样样不输人。况因与邻里亲戚相处和睦,很得人尊敬。</h1><h1><br></h1><h1> 妈妈说,那时候,外婆去世早,舅舅年纪幼小,每到剧团招人,外公总是找借口把她支出去。“不然,我也就成了剧团里的人了!”妈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竟无一丝遗憾。听人说,年轻时,英俊高大当教书先生的爸爸,一眼就相中了女孩子中出类拔萃的妈妈,愿意一起帮她照顾年幼的弟弟,赡养年老的父亲。后来,爸妈帮舅舅成了家,又为外公养老送终,外公去年中秋节前一天去世,享年九十八岁。</h1><h1> </h1><h1> 和我同龄的叫和平的男孩,离我家只隔了两家,家里四个小孩。和平的妈妈我们称她为棉棉妈妈,因孩子调皮,她常常声嘶力竭对他们吼叫,有时候口不择言地痛骂,甚至会操起笤帚什么的修理他们。看着满脸恐慌,被追得像小老鼠乱窜的和平们,我就心生庆幸,多亏我不是棉棉妈妈的孩子。<br></h1><div><br></div><h1> 我们家也是四个小孩子,在我的印象里,爸妈与其他爸妈在管教孩子方面大相径庭。我们家从来没有孩子嚎啕大哭景象。爸爸常常给我们灌输“长幼有序”思想,我们家,饭做好了,等大人都回家了,妈妈盛好饭,由我们几个孩子先恭恭敬敬地双手递给爷爷、爸爸、妈妈,小孩子才端着起自己的饭碗开吃。从未有过年幼的直呼哥哥姐姐名字的。<br></h1><h1><br></h1><h1> 爸爸在外乡教书,一周回家一次。妈妈在生产队里劳动,还要经管爷爷和我们的吃穿住行,常忙得脚打后脑勺。那时候,学校作息时间和现在不大相同。一天三晌,学生每天上两趟学,早上九十点放学,中午一两点放学,下午老师办公,学生在家做作业,帮家长干家务活。那时候,我下午无论在家还是在同学家写作业,都要带着小妹,甚至,有时上学带着小妹坐在教室里上课。那时,不管早上还是中午放学,一进院,总能一眼看到妈在一间来大的灶房忙碌的身影,听到妈轻快的哼着歌,我“妈――”刚叫出口,人已经蹦蹦跳跳的跑到妈跟前。有时候我和弟弟妹妹一块回家,看到妈背着身子,我们便蹑手蹑脚的地走到妈跟前,大喊一声“妈――”。妈听到了,笑盈盈地望着我们,柔声说“回来啦,快去洗洗手,饭一会儿就对了!”往往是照看我们吃过饭,妈妈就清理厨房,才狼吞虎咽地吃饭,去上工。</h1><h1><br></h1><h1> 到二年级时,我就能帮妈妈做些简单得家务活了。冬天里,一个周日早晨,醒来洗漱完毕后,我到厨房。揭开一大一小并排架着的的两口锅的锅盖,一看,大锅里,妈妈添了一小半水,锅台上放着半碗包谷糁儿,是用来烧包谷糁儿稀饭的;小锅里,妈已经把要蒸的红薯放在篦子上了,红薯中间还圈着几个玉米面麦面掺和的馒头。按妈妈以往教我的办法,给两个灶塘塞进麦秸,先点着了大锅下的火,轻轻地拉着风箱,那火苗忽闪忽闪地,红红火舌颤颤地舔着锅底。又在大锅底下燃着一把麦秸,迅速移到小锅底下,赶紧再续一把柴,小锅只能以手摇柴,借微弱的风力助燃。看看小锅底火势不旺,我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吹出去,火焰就像顽皮的小孩,“轰――”一下跑出来,要不是躲闪的急,我的刘海、眉毛可就牺牲喽。就这样,一会儿拉拉风箱,为大锅添柴禾,一会儿,为小锅填把柴,吹吹气,或摇摇柴……听到大锅小锅里的水比赛似的,“滋滋――”“滋――滋――”欢叫着。不大功夫,两个锅里,都有热气袅娜升腾。这时,担负蒸红薯任务的小锅是不能揭开锅盖的,否则,漏了气,烧干锅里的水,也别想蒸熟红薯。揭开大锅锅盖,水汽终于自由了,一蹿老高,屋子里一时间云遮雾罩的。我学着妈妈的样子,右手抓着饭勺在水里搅动,左手配合着,把包谷糁儿徐徐地往下抖落,太快的话,会起疙瘩的。烧沸了粥,再放一小捏碱面。这时候,两边锅下都只能小火伺候。小锅里的水,依旧有耐性的滋滋叫着。大锅那边就不一样了,你仔细听,“咕嘟――咕嘟――咕嘟――”,隔一会,得揭开锅盖,金黄的玉米糁儿在锅里翻腾、叹息着,把饭勺下到锅底,轻轻搅上一圈,防止饭糊了锅底……觉得锅里飘出红暑的香气了,弟弟妹妹们也起来了,妈妈爷爷还没回来,于是,我袖着手,到村头去看。风吹在脸上,刀子划过似的疼,那风,无赖一般,灌进脖子里,不由人浑身一阵瑟缩。远处,妈妈拉着一架子车粪,飞奔而来。</h1><h1><br></h1><h1> “妈――妈――”。</h1><h1><br></h1><h1> 到我跟前,妈妈停下车子,脱下手套,双手捂着我的脸,嗔怪道:“这么冷的,你咋跑来了?”</h1><h1><br></h1><h1> 我伸出双手握住妈妈的手,妈的手好温暖啊!妈脸红彤彤的,比经霜的柿子还要红,她额头贴着的一缕头发湿漉漉的。</h1><h1><br></h1><h1> “我都把饭做好了,你还不回去,我就来看你了!”我邀功似的说。</h1><h1><br></h1><h1> 我们说话间,稳霞姐她们拉着架子车跑过去了。妈妈抽出手,揉揉我的头发,笑眯眯地。</h1><h1><br></h1><h1> “乖,快回去吧,家里暖和。妈再拉几车就回。回去用热水重洗洗脸,都成小花猫的脸了!”说着,将车袢子往肩上一套,双手握住车辕,又飞奔而去。<br></h1><h1> <br> 小时候,我时常托腮傻想,不管别人的妈妈怎么变,我的妈妈是不会老的,爸爸会一直硬硬朗朗的。从我记事起,村子里从东头到西头,哪家过红白喜事,不是爸爸这对联,管账房?享受着爸爸带给的优越性,过红事的,主家会顺手抓些糖果装进我的衣服口袋,过白事的,主人家会嘱咐孩子好好跟我玩,来来往往的帮忙人会时不时逗我几句。那时的我,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好像自己也成了个有学问的人了。</h1><h1></h1><h1><br></h1><h1> 儿时的我们,最盼望的日子,除了过年过节,就是周六了。每个周六,下午一点多爸爸就会从学校回家。妈妈做饭时,我们就到村口迎爸爸,远远地,看到骑着自行车的爸爸,就跑上去,有人抢先帮爸爸推自行车了,其他人就簇拥着爸爸,一进家门,端水的端饭的,争抢着干。吃过饭后,由妈妈把爸买回来的饼干或者麻花等分成五份,爷爷一份,我们四个小孩各一份。长大后,才知道,那些我们享受的奢侈的美食,是爸爸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从用度里省出来的。</h1><h1><br></h1><h1></h1><h1> 夜晚,如豆的煤油灯下,妈妈做着针线,陪伴我们读书、做作业;天寒地冻的黎明,爸爸抱着妹妹脚步匆匆,去就医;放工间隙,看着羊儿,爷爷一手抱着我,一手捋着槐树叶子……那些情景,清晰如昨,却被阻隔在岁月之河的彼岸,也积淀成美好的回忆。寒来暑往,几十个春秋弹指一挥间,时光染白了爸妈的满头浓密的青丝,漫涣了他们清澈的双眼。他们,步履不复轻巧,他们的身体被岁月和儿女拖垮了。如今,妈妈做起事来常常丢三落四的,就连一向身板挺拔声如洪钟的爸爸,也弯腰驼背,说话也犹疑起来。岁月啊,真是不饶人呢!</h1><h1><br></h1><h1> 锅与铲碰触的声音,菜肴在锅中滋滋作响的声音,像一曲交响乐,是那么迷人动听!</h1><h1><br></h1><h1> “妈,你起来的太早了!”我跨进厨房,“昨天都说了,我自己做饭的嘛!我爸呢?”</h1><h1><br></h1><h1> “你快去洗吧,”妈妈笑着看向我,“你爸去菜地了!我炒了白菜,再炕上锅盔,给你弄个蛋花汤!”</h1><h1><br></h1><h1> “我不想喝蛋汤,嫌腥气,就给白菜加上水烧汤,泡上馍就行了!”</h1><h1><br></h1><h1> 妈眼神充满怜爱,不住说“爷呀,上班呢,吃那个还能成?”</h1><h1><br></h1><h1> “绿盈盈的蒜苗,白生生的白菜,这就好着呢,早饭么。”</h1><h1><br></h1><h1> “妈,你也喝点菜汤吃点馍,先把药吃了!”</h1><h1><br></h1><h1> “我不急,一会我给我们烧稀饭呢!”<br></h1><h1><br></h1><h1> 刚刚吃完菜汤泡馍,妈就从她卧室拿来煮鸡蛋。“快趁热吃吧,你喝不惯蛋汤,我刚给你煮了两个鸡蛋。”我接住了一个鸡蛋,还热乎乎的,我不禁眼睛一热。剥开鸡蛋,细细品味着。</h1><h1><br></h1><h1> 踏――踏――踏,一阵脚步声,爸爸进了厨房。“爸,你咋起那么早去地里了?”爸笑笑,“我给你摘了几个佛手瓜!”说着,从上衣左口袋里掏出两个佛手瓜,又从右口袋里掏出两个佛手瓜,对妈说:“拿个塑料袋给娃装上!”走出去,又折返身说:“你把辣子摘些,把玉米糁子给娃装些。”“不了不了,那次拿的还没吃完呢,爸,你就别操心了啊!”爸才点点头,背抄着手,走出了厨房。</h1><h1></h1><h1><br></h1><h1> 吃完了饭,我背起包,说声:“爸妈,我走了!”走到院子,弟弟准备好了电动车,“我送送你,我说你要步行锻炼去车站,咱爸都生气了!”我给爸妈说:“好不容易得着个机会走路,我就走到车站,二十来分钟,能跟上上班的,别让林送了,让他好好歇歇吧,啊?”这时,爸妈才不再坚持了。“赶紧给娃把搭车零钱取出来!”妈一迭声地催促着爸。爸爸忙从怀里掏出钱夹,翻开就要取钱。我连忙阻止,翻开包,“我专门准备坐车零钱着呢,不信你看看!”</h1><h1><br></h1><h1></h1><h1> 昨天下午,在交大一附院和爸妈汇合,一块给妈妈取药。预约的是下午两点二十,爸妈却上午十点多出发,不到十二点抵达医院。在外面简简单单吃了午饭直候到下午看诊。医生开药方后,妈就催爸,让赶紧把钱拿出来,缴费扣费,我要掏钱时,妈急了,“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我跟你爸拿钱着呢,哪能让你掏钱呢?让你操心我们都够过意不去了!”“妈,你别管,我掏也是一样的!”妈按着我的包,抢先把钱递给充卡的工作人员,充费扣费取药,一切完后,不到四点钟,约爸妈到医院对面吃煮馍,因付钱,又一番争执,我付了六十六元饭钱,妈妈一直不好受,说我们挣钱不容易,后面还有一大堆事。到回家坐车时,爸妈坚决不让叫出租车,坐公交要自己掏钱,我顺着妈的意,让她买了车票,妈妈这才高兴起来。一路上,重一点的袋子不让我提,说是怕我提东西腰椎疼犯了。</h1><h1><br></h1><h1></h1><h1> 父母虽年老体弱,对子女的爱愈是深沉,不但操心子女,还操心子女的子女,一直要爱到无力时!一辈子操心劳力的父母,要能安心接受我们的帮助――就像我们小时候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们的宠爱一样――轻松愉快地度过晚年,该多好啊!传统的教育,使得我们羞于表达自己的心意。我想用文字方式告诉父母,人生之路,没有风雨能躲得过,没有坎坷是不必走的,无论如何艰难,我们会尽最大努力,陪伴二老的。</h1><div><br></div><h1></h1><h1> 相信您们的儿女,以后的岁月,请安心的牵着我的手,我们一起前行!</h1><h1><br></h1><h1> 爸妈坚持送我,到村头自留地边,在我再三请求下,才停住脚步。我看到,爸爸侍弄的自留地里,红红绿绿的朝天椒在滚动着露珠的绿叶间探着头,翠绿的蒜苗在微风中整齐地摇曳,无由地,脑海里蹦出一句话――“有风既做飘摇之态,无风亦呈袅娜之姿 ”。虫鸣声小了,但不乏清越委婉之感。南瓜藤匍匐地面,几朵黄花粲然绽放着,顺着藤蔓伸向更远处。忽地,几只斑鸠掠过头顶,当你再抬头看时,看到的只是越来越明亮的天光,那鸣声却久久在耳边回荡。</h1><div><br></div><h1></h1><h1> 走了好远,拐弯时,我回过头,看见爸爸佝偻着腰,还站在村口……</h1> <h1><font color="#b04fbb">点击欣赏作者近期作品:</font></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