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情深雁归来

小媤

　　文人离世似乎都在一些特定的日子里，记得当年采访雷抒雁老师时，说到他的生日是中国的情人节——农历七月初七。2013年2月14日，那个天寒地冻冬末的凌晨，这位中国当代诗坛的泰斗级人物离开了我们，一个敏锐、活跃、深刻的头脑停止了思考，他的生命定格在了七十一岁。而这天，是西方的情人节。

在我看来这绝非巧合，也许与其身份相关、抑或是苍天自有安排，雷抒雁本就是带着诗人的浪漫情怀来到这个世界的。

他的生命定格在了2013年2月14日，然而他那些充满激情、真情、深刻而又引人深思、让人回味的诗歌和散文，亘古永恒……

故土情深雁归来

李胜灵

　　又是一年2月14日，怀念在心头。

我尽力在记忆里找寻他的容颜、他的人生、他的诗歌……

心中涌起的是太多的感动，他那些充满正义、充满激情的火热的诗句一次次震撼着人们的心灵；他那些乡恋依依、亲情浓浓的散文、久久温暖着亲友的心房……

　　对于雷抒雁先生，我是熟识且印象深刻的，不仅因为他是名人、他在当代中国诗坛的地位，更多是因赴京专访结识后的尊崇和同为陕西人的那份自豪。

上世纪四十年代出生于泾河之畔的雷抒雁，受八百里秦川流传的乡间歌谣和秦腔戏的影响；受泾阳这片土地深厚文化底蕴的熏陶，年少时便对文学情有独钟，在西北大学孜孜不倦的学习让他吸收了人类文学的智慧结晶。

毕业后遭遇文革，屡遭磨难的他却从未因此停止过思考与写作。长久蓄积的力量终于在1979年盛夏的一个夜晚得到了一次猛烈的迸发！一首二百行的长诗《小草在歌唱》从诗人胸中喷薄而出，这首在读者中产生强烈共鸣的诗歌也奠定了雷抒雁在中国诗坛的地位，被称为新时期诗歌的开山之作、新现实主义的开篇之作，也首开“伤痕文学”之先河。

《小草在歌唱》象闪电、象呐喊又象春风，震撼和警醒了那个时代人们是非懵懂的心灵，为国人冲破思想迷雾助威鼓呼，顺应了人心和潮流，在全国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其后，《父母之河》《青春的声音》《掌上的心》《踏尘而过》《丝织的灵魂》等等优秀作品相继创作出版，他的创作和中国社会的高速发展的现实一样，一浪高过一浪。特别是自2003年先生直肠癌手术之后的十年，病魔缠身的他在创作上却进入了另一个高峰，作品涉及诗歌、散文、诗论等领域，佳作不断。

　　2006年，从中传媒进修归来的我总想让自己的所学能发挥作用。查阅大量资料后，由我拟写的《东西南北泾阳人》栏目策划案放到了领导的桌头。

经过讨论，决定将采访第一站定为首都北京，前提是必须采访到泾阳籍著名作家雷抒雁和白描当中的一位。

据在北京媒体工作的泾阳乡党讲，之前北京电视台和北京日报社曾经想采访雷抒雁和白描均未成功，陕西电视台也曾发出过采访邀请，同样被拒绝。

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办法找到了联络方式，硬着头皮与白描老师联系，并请他代为联系雷抒雁老师。那个电话我打了将近三十分钟，详细陈述了栏目宗旨和目的，其间一再强调乡情乡恋，白描老师答应一天后回信。

等待回信的时间漫长难熬，心情忐忑不安，以至于回电过来时，我迟迟不敢接电话，出乎意料的是，两位老师都欣然应允。

　　2008年元旦一过，我们《东西南北泾阳人》栏目组便扛着摄像机、背着两位老师都特别喜欢吃的泾阳锅盔踏上了北行之路。

抵京第二天，我们如约前往雷抒雁老师家中采访。在门口等着的雷老师，连声感谢我们千里迢迢为他带来了正宗的泾阳锅盔，他说无论走到那里，最喜欢吃的就是老家的锅盔夹油泼辣子。

雷老师家里简洁、古朴，客厅、卧室和书房几乎全都是书架和书柜，还有很多书在桌上、甚至地上整齐堆放着。

采访开始后，雷老师和我侃侃而谈，回忆起儿时趣事他就像又回到了无忧的童年，笑得那么开心；谈到少年求学经历以及对他影响深远的老师，神情中透出对老师的感恩和怀念；说到家乡的现状和变化，他既为家乡的巨大变化而开心，又为家乡社会经济发展速度因各种原因滞后而叹息……其间，能感受到他对故乡浓浓的眷念和思恋。

应我之请，雷老师还朗诵了自己的《泾河.渭河》《故乡的鸟语》两首诗。

　　对话采访结束后，雷老师又带我们参观他的书房，给我们讲每一张照片的出处，翻看每次写作的手稿、特别是《小草在歌唱》原稿，他说这是他第一次让媒体拍摄这个原稿。

他很是兴奋的告诉我们，他正在翻译诗经，他要用现代诗人的视角和语言去解读《诗经》，全新解读“一个民族从远古发出的第一声歌唱的旋律。”

我们相约，等他这部书出版的时候，他一定要送一本亲笔签名的书给我。

采访结束时，极少展示书法的雷老师为我们题写了“传播信息、服务家乡”八个大字。

其后，我们信息互通交流过几次，当我把他的三期采访节目方案和解说词以信息方式发给他的时候，雷老师非常满意。

　　2009年6月，“人民诗人雷抒雁诗歌朗诵会”在咸阳举行。我们闻讯赶到现场时，雷老师被要求签名的读者里三层外三层包围着，根本近不了身。我们之中一向腼腆的副台长在人群外可着嗓子喊了一声：“雷老师，泾阳乡党来了！”坐在沙发上签名的雷老师随即起身，看到我们，立即向人群挥手示意让出一条通道，将我们迎到他跟前。因有几位领导在前，我一直站在稍后的位置，笑着看着他。

和领导寒暄后，雷老师一把拉着我的手说，“胜灵也来了，你的文笔和底子不错，要好好坚持写，不要放弃”。我本想和雷老师多说几句，可是那么多人在场加之朗诵会马上就要开始，我只能使劲点头回应。

那天的朗诵会是我第一次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次在剧场听朗诵。所有朗诵者都是全国知名、在朗诵领域堪称高手的名家。虽然那是一场配乐配情景朗诵会，但我大多时候是闭着眼睛认真聆听的，只有那样才能完全与诗人的思想相碰撞、相融合。对我而言是一场铭记终生的精神饕餮盛宴。

朗诵会结束后，雷老师又特意与我们合影留念，未料，这次再见竟成了永别。

　　在他生命最后的时间里，他终于完成了那部近四十万字的《诗经读本·国风》，而我拿到这本书，则是在他去世几个月后的中国诗歌家协会与鲁迅文学院联合举办的“雷抒雁追思会”上。

书我拿到了，可是他的亲笔签名却是永远也不可能了。

追思会上，瞿弦和、杜宁林，高洪波、韩作荣、周明、阎刚......夫人马利一个个催人泪下的发言；会场中央雷老师照片上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以及“斯人已去矣，盼望雁归来！” 的书联，还有瞿弦和老师现场无配乐动情朗诵的《小草在歌唱》……

与会者无不悲痛落泪！

　　在从事文学创作的33年里，他“不断地生活，不断地工作，不断地思索、不断地创作，边走边唱”，他把写诗的历程当作灵魂熔铸的历程，以诗的语言、诗的笔调展现时代的发展、生命的欣喜和忧思。三十多年的创作，记述着时间在他心灵里留下的真实足迹。

正如其夫人所言：

光光溜溜的来，

潇潇洒洒的写，

从从容容的走！

逝者如斯！生命可以停止，然而他的精神仍然存活于灵魂中永生。

一位诗人说，“只要中国还有诗歌，你的名字就不会被遗忘，只要人间还有春天，你的小草就不会停止歌唱。”

我深信不疑！

天堂依然有您触人心弦的诗歌！

　　回想曾经接触的一幕幕，深深感谢雷老师对我的鼓励和帮助。回想起那些渗透着他对故土对家乡眷恋之情的作品、言语和生活细节。我仿佛又听到了雷老师在吟诵那首《故乡的鸟语》……

······

那清脆的歌

唱的是故乡土地浓郁的芳香

唱的是故乡天空永久的明净

以及在那里自由自在地飞行

······

故乡的鸟儿

用乡音唱歌

低沉的

像在诉说

悠长的

像在唤我

······

作者简介：

李胜灵，笔名小媤，陕西省长武县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36届高研班学员。出版有《追寻泾河魂》泾河文化系列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