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从前的乡村里都有河埠,农人们家家离不开它,河水是主要饮用水,人们每天要上河埠去挑水,家家灶间里都有一口大水缸,每天必须挑满一缸水,以满足家里一天的用水。另外,淘米汏菜洗衣物,都要上河埠。</h3> <h3>我村东边的一条河比较宽阔,和村北的大河连通,是一条活水河,因此河边修建了一个较大的河埠,河埠宽两米左右,从上到下有十来级石阶,这是全村唯一的日常使用的河埠。河埠,在乡间俗称“榻渡”,村东的这个榻渡就叫东榻渡。村后的小河里也有几个河埠,那几个河埠都不大,是供人们刷马桶夜壶,洗屎尿用的。那时村里有不成文的规矩,即刷马桶夜壶,洗屎尿等脏污,是不准上东榻渡的,因那是全村人的水源地,饮用水是绝对不能被污染的。</h3> <h3>在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季节里,清晨是东榻渡最繁忙的时刻,河水经过一夜的静止和沉淀,清晨的水是最清爽的,能看到河底的鱼虾在游动,所以家家户户都要赶早挑水。挑水者一般都是男人,因河埠落差比较高,一担水要从河里挑上去,必须要有足够的体力才能胜任。挑水的人虽然很多,但河埠上秩序井然,大家互相谦让,村里人从没因挑水而发生过口角。在雨雪冰冻天气里,因挑水不太方便,东榻渡就显得比较清静,但有些人家没水用了,硬着头皮也只能上河埠挑水,榻渡上下困难,就一桶桶提水上河埠,然后再挑回去。冬天榻渡上的冰雪,村里有人及时清除,以保证人们上下河埠的安全。</h3> <h3>早饭后,东榻渡就成了村妇们的天下,大姑娘小媳妇们,拎着一篮篮家里换洗的衣物,有的拿着棒槌,有的拿着搓衣板,争先恐后上河埠,生怕去晚了抢不上地方。河埠上实在是人满为患了,也只能等人家洗完后再去了。凡是女人多的地方肯定热闹,当然东榻渡也不例外。女人们边洗衣物边说笑,叽叽喳喳,嘻嘻哈哈,还有棒槌的敲击声、搓衣声等混杂在一起,组成了河埠的交响乐,农人们生活在自然的乡村里,是何等的其乐融融。除此以外,女人们还有边洗着衣物边打情骂俏的,你揭我的短处,我掀你的老底,但没人会因此而反脸。若此时有小伙上河埠,女人们就会捉弄他,冷不丁地在他腿上掐一把,或撩他一身水,小伙不仅不生气,还会自作多情地和女人们嘻哈一阵,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h3> <h3>上午的东榻渡确实很繁忙,全村几十户人家都离不开那里。村妇们在河里痛快地洗完衣物晾晒好,又要赶紧准备午饭了,她们拎着淘米筲箕和菜篮子,急匆匆地奔向河埠淘米汏菜,那时各家自留地里种的蔬菜无毒,不必像现在这样,先要用水浸泡,然后再清洗。夏天上午淘米汏菜时,东榻渡就特别热闹,淘米汏菜人给鱼儿送去了丰富的饵料,河埠上是人多鱼多,鱼儿们都是来抢食菜虫和米虫的,鱼都是川条鰟皮,当然也有鲫鱼鲤鱼等,不过这种大鱼一般在水底活动,偶尔也有浮上水面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钓鱼人瞅准机会也来凑热闹,孩子们是来钓猫鱼的,大人们是来钓鲫鱼鲤鱼的,走运时钓上一条大鲤鱼也是有可能的。</h3> <h3>东榻渡可谓是村里一个万能的河埠,从前霜降以后,家家都要腌咸菜,农人们用竹编的大苗篮,装满要腌制的雪里蕻、青菜和萝卜等,将它们挑到河埠,然后开始清洗,洗净后再挑到家里,摊在大笾里晾晒,晒到半干切碎腌制。冬春季节里,农人们如大蒜、金花菜、豆苗等蔬菜种得多了,吃不完上集市或进城卖时,前一天黄昏时分,就将摘净的上述菜蔬装在苗篮里,在东榻渡的河里浸泡几小时后,再拿回控水,第二天天不亮就出去卖。过年前,河埠东榻渡也充满了节日气氛,农人家杀鸡宰鹅,准备的鲜鱼肥肉,都要去河里清洗,另外家家都要蒸糕做团,用淘箩去东榻渡河里,一箩一箩淘糯米,由于淘的糯米很多,淘得河水都泛白,河埠上充满了糯米的香味。</h3> <h3>我家是村东第二户,东榻渡近在咫尺,上河埠极其方便。孩童时光,母亲上河埠洗衣物或淘米汏菜时,我就是个跟屁虫,母亲下河埠洗涮时,让我站在河岸上等着,等母亲洗涮完后一起回家,她不让我们小孩子去河埠,生怕一不留神掉到河里。我十五六岁时,能挑得动水了,父亲为我准备了两只小提桶,家里的挑水任务就由我负责,直到我远离故乡。</h3> <h3>村里的河埠东榻渡,是我永远难忘的地方。</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