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h1> </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第 一 章 乡 村 记 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时光可以倒流,因为记忆一直都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一 题 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h1> 一</h1><h1><br></h1><p class="ql-block"> 我出生在湖南省长沙县北山镇一个叫王家湾的小山冲里。我在老家生活了八年,于1958年夏秋之交时节离开此地,迁移到了岳阳。根据我儿时的记忆,以及我那喜欢讲古的娭毑,在我们成长过程中,一次又一次的给我们讲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的人和事,无形中强化了我对故乡的记忆。加上我成年之后,几次返乡了解到的一些情况,所以,我现在仍能较为清楚的记得家乡的地形、地貌和村子里发生的一些事情。</p><p class="ql-block"> 我的家乡虽说没有奇山异水,但也算得上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这里的山不高,是那种连绵不断,有起有伏的小山,地理书上称为丘陵地形。</p> <h3> 山中生长着乔木、灌木、楠竹。长得高大的树木,高约五、六丈,树径三、四寸,更高大的树木也有,但是数量不是很多。 </h3> <h3> 竹子长得既高且密,大小粗细不等,粗的有饭碗口粗,细的也有茶盅口大,一片片分布生长着。竹子碧碧翠翠,婀娜多姿,山风吹来,迎风摇曳,送来阵阵清新之气。</h3> <h3> 毛栗子树、映山红、栀子花、狗公刺和好多不知名的灌木,则是成排成片,密挤挨挤(长沙方言,意为物体间挨得很紧密。挤,音济。挨,音"啊"之三声。后文中凡标注了读音的,都是长沙方言读音)地生长着,人很难在其间穿行。</h3> <h3> 不过你尽管放心,这里毕竟是人烟稠密之地,上山下山均有路可至,且还是㨗径。正如鲁迅先生所言:路原本是没有的,走的人多了,于是就有了路!</h3> <h3> 山中的乔木,以枞树居多。杉树、香樟树、桂花树、苦槠树、棕树、皂角树、茶树、桐子树、油茶树、桃树、李树、桔树、柚子树、枇杷树、梅子树、柿子树⋯⋯种类繁多,不一一列举。这些树,除枞树基本为自然生长外,其他树种,大都为村民根据自身生产、生活需要而栽培的。这些树木,它们将在村民们生产、生活中起到什么作用,不用我细说,大家应该都是很清楚的。树们在各自的领地里生长着,共同描绘出一副立体的森林图画。</h3><h3><br /></h3><h3> 水寒鱼不跃,林荗鸟频栖。我们来说说被茂密山林招引来的鸟儿们的故事吧!</h3><h3> 我五、六岁的时候,曾目睹过真真正正的老鹰抓小鸡。</h3> <h3> 那是一个春日的上午,屋场里有几家大人带着细伢子在禾堂(长沙乡下将晒谷的地坪称为禾堂)上晒太阳。我当时是娭毑带着的。禾堂上有一群鸡在觅食。忽然,我看见远处天边有一个黑影向我们这边飘来,我告诉了娭毑。她看后说,那肯定是只鸟。说话之间,这只鸟已飞到了我们头顶上空。好大的一只鸟啊!它在天上打圆(长沙话"卵"之二声)圈。有见识的大人们说:那是只老鹰。并准备将禾堂上的鸡往家赶。突然,我看到很大的一片黑影投向了地面,禾堂上的鸡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了。大家意识到,老鹰要抓鸡了,跺脚划手的对着老鹰又喊又叫。老鹰在俯冲下来,即将抓到鸡的那一刻,被人们愤怒的喊叫声和疯狂的举动吓到了,只得又顺势腾起。这时候,我清楚地看见了老鹰那象铁钩一样的双爪和它弯曲的利嘴,还有它那露着凶光的眼睛。老鹰的翅膀又宽又长,展开足有三、四尺。它双翅一抖,扇得地上的尘土、草屑都扬起来了。老噟在天上盘旋了几圈,大概是觉得没有什么希望了,就向着它飞来的方向又飞回去了,留在我们眼中的是一个越来越小的黑点。此后,我多次看到过在天空中盘旋的老鹰,也常听到大人们说起老鹰又叼走了谁谁家鸡的亊。</h3><h3><br /></h3><h3> 我差一点点就抓到了一只野鸡。</h3> <p class="ql-block"> 有一天,我和小伙伴们一起到山上摘毛栗子吃,正当我们将摘下的毛栗子放在脚下踩刺时,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响动。抬头一望,只见一只拖着长尾巴毛的野鸡,正从一棵树上起飞。不知是体力不足,还是两棵树间的距离远了点,野鸡没飞上另一棵树而飞落到地上了。见此情形,我们几个小屁孩,顾不得吃毛栗子了,马上向野鸡追去,只想将其摛拿到手。野鸡见有人追来,撒开腿就跑。我们紧追不舍,就在我们伸手就可将它抓住的时候,它却腾空而起,扇动着翅膀扑吃扑吃地飞到了一棵树上。它在树上站稳后,在树干上走来走去,还有意无意的向我们展示着它漂亮的长尾毛。我们也不示弱,拾起地上的石子就向它扔去。在我们的攻击下,野鸡又飞到了一棵更远更高的树上,我们只能望树兴叹,悻悻地继续去摘毛栗子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还抓杀过一只白鹭。</p> <p class="ql-block"> 现在说起这件事情,我还有一种负罪感。按照现行的有关法律法规,白鹭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对其进行伤害,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那时候没有这样的法律和规定,我们也不懂对自然界的生命要怀敬畏之心的道理,才做出了有违人性的事情,深感自责。</p><p class="ql-block"> 应该是秋末冬初时节吧,那天,我和弟弟,还有堂叔(辈分比我们大,年龄比我还小两岁,我们叫他磊叔),三人在野外瞎逛,无意间发现已收割过的稻田里有一只白鹭,它独自在田间找食吃。白鹭是我们这一带常见的水鸟,它们长脖子、长嘴、长脚,通身雪白,它们常单只或成对或几只一群出来觅食。它们的食物是小鱼小虾、青蛙、蝗虫等。</p><p class="ql-block"> 我们拿泥巴扔它,它也不飞走,只是离我们远远的在田间走着。慢慢的我们觉察到它可能是受了伤,飞不动了。于是我们下到田里,想将它捉住。见我们追它,它赶紧快跑,跑过了几丘田。我们將它逼到了一丘靠着山墈的田里,三人从三面合围,逼得它无路可走了。它翅膀受了伤,飞不动,最后被我活生生地抓住了。现在想起来,我当时胆子真够大的。这只鸟它站着与我一般高,它的长嘴如果将我眼睛啄了,那我现在不是瞎子也会是个"独眼龙"。想想还真令人后怕。</p><p class="ql-block"> 白鹭后来被宰杀了。宰杀后大人们觉得它腥味很重,最后将它制成腊鸟吃了。 </p><p class="ql-block"> 白鹭,真的对不起,我要为我六十年前的无知无畏行为向你谢罪,真诚地向你谢罪!为了表示我谢罪的诚意,现在要偏离一下关于鸟的主题,坦白交代我小时候伤害生灵的另外几件事:</p><p class="ql-block"> 1、一次在稻田中除草,我踩到了一只一斤多重的团鱼(甲鱼)。捉拿回家后,我找来砧板和菜刀,将砧板放在地上,将团鱼放到砧板上,让它的头朝向左边,用右脚将它轻轻踩住,使它不能爬动。右手持刀,左手拿一根竹筷,将竹筷伸向团鱼嘴边,让它咬住筷子。团鱼咬住筷子后,将筷子慢慢往后拉。团鱼的头随着筷子的拉动,出来得越来越多了。将团鱼的头拉到适当的位置后,一刀下去将它的头砍了下来。团鱼没了头的颈马上缩回了体内,向外直冒血泡。滚落在一边的头,嘴还在一张一合地动着,无头的身子上的四只脚也在伸展着,场面血腥又恐怖。</p><p class="ql-block"> 那时之所以做这些事,也是迫于无奈。父亲那时在岳阳做事,家中就娭毑、嗯妈(我们乡下称妈妈为"嗯妈")和我们两兄弟,我这个小男子汉(大概已满八岁了)也就做了本该由大人们做的事情。</p> <p class="ql-block"> 2、某次,看见一个小玩伴拿着自己做的嘎(唸二声)䗫(我们乡下叫青蛙为嘎䗫)皮鼓在敲,敲得咚咚咚地响,觉得好看又好玩,也想自己做一个。我先找人帮忙锯了一个空竹筒,然后自己去解决嘎䗫皮的问题。我在塘边、田边寻觅了很多次,终于抓到了一只大泥嘎䗫。我照着曾看见过的大人们剐嘎䗫的样子,将皮从嘎䗫身上剥了下来,再将皮蒙在竹筒上,制成了我想要的嘠䗫皮鼓。在剝皮之前,我也对嘎䗫心生怜悯,但最后还是欲望战胜了恻隐之心。</p> <h3> 3、有一天,也是我们叔侄三人在外瞎逛,发现屋后山墈边盘着一条乌稍蛇。当时我们没有惊动它,回家拿来竹篙、火钳,准备将这条蛇除掉。</h3><h3> 我们蹑手蹑脚地返回到蛇盘踞的地方,这条蛇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我们的祸心,仍然一动不动地盘在那里。我双手紧紧地抓住竹竿,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地朝蛇头戳去。不偏不斜正正地戳中了蛇头,蛇的身子一下子就松散开了,痛苦地扭动着。磊叔见状,急忙用火钳去击打蛇身,弟弟也慌忙捡起石头朝蛇砸去。一下又一下的击打,一块又一块石头猛砸,没过多久,这条蛇就乌乎哀哉了。</h3><h3> 蛇的身子有酒盅粗,足有三尺长。乌稍蛇是我们当地很常见的一种蛇,无毒,不主动攻击人,以鼠类、蛙类为食。无知无畏的我们又造了一次孽。</h3> <h3> 运笔至此,我要写几句题外话,奉劝那些年轻的父母们,以及为子女带孩子的爷爷奶奶们,姥姥姥爷们,大家千万不要带孩子们到那些宰杀场所去,不要让孩子们看那些血腥场面。如果这样的场面看多了,会使他们心灵扭曲,成为冷漠之人。要多教化他们,教他们尊重人,敬畏生命;教他们热爱生灵,敬畏生灵;教他们崇尚自然,崇尚天人合一。只有这样,才能使他们成为有爱心,有责任感,有造化的人。</h3><h3> </h3><h3> 下面回归鸟的话题。</h3><h3> 春天是鸟儿很多的季节。说到春鸟,首先想到的是燕子。"春天来了,燕子从南方飞回来了。"这是我们曾在课文中读过的。"小燕子,穿花衣,年年㫪天来到这里。"这是我们曾在歌中唱过的。由此可见,燕子是很招人们喜欢的鸟儿。</h3> <h3> 我家谷仓处的屋角上方有燕子筑的一只窝,那只窝我是看着它们一口一口从塘边、田里銜来湿泥、草茎筑起来的。雌雄两只燕子,历经十多天通力合作,才将窝筑好。窝做好后,它们又衔来布条、羽毛、草叶铺在窝里,以便住起来舒服些。燕子将"房子"建好,装修好后,就准备在里面生儿育女了。</h3><h3> 燕子每窝产卵2一一6个,雌雄燕子轮流孵卵。小燕子出生后,我们搭上楼梯偷偷上去看过。我的头刚凑近窝边,只见几只雏燕闭着双眼,唧唧叫着,张开黄色的小嘴讨食吃,还以为是它们的父母给它们喂食来了。与它们小小的身子相比,它们的嘴显得特别大。尽管这样,仍然觉得它们很可爱,真想抓两只下来玩玩。</h3><h3> </h3> <h3> 雏燕在它们父母二十多天的精心喂养下,都出落成漂亮的小燕子了,这时候,它们的父母要教它们学飞了。小燕子学飞的过程中,有时因没有飞好而掉落地上,这时,我们会搭上楼梯将它送回窝中去。</h3><h3> 小燕子大概在出生两个月后就可自己出去觅食了,这个时候,是燕子家族活力四射的时期。小燕子已羽翼丰满,朝气蓬勃,老燕子已熬过了近三个月的精力透支的日子,逐渐恢复了体能而精力旺盛。白天,它们外出觅食玩耍,你进我出,似乎有默契,会面时总不忘打个招呼问个好,叽叽叽叽叫得欢。及至傍晩,一家老小共居一室,你言我语,昵喃一片,尽显和睦温馨。</h3><h3> 燕子刚出生时,有一段时间会将屎拉在窝里,老燕子每次给它们喂食后,会将窝里的糞便叼走。雏燕长到一定的时候,就会爬到窝边将屎拉到窝外了,因此,有燕子窝的地方,地上总会有一堆燕子屎。但大人们并不会因此而迁怒燕子。他们倒觉得燕子能选择在自家筑窝,是一种幸运。他们视燕子为吉鸟,冬天燕子飞走后,人们也不会毁掉它们的窝,会留着给燕子来年继续居往。免得"燕子归来愁不语,旧巢无觅处。"</h3><h3> 那时候,我喜欢和小伙伴们到水塘边玩打水漂的游戏,因此能经常目睹燕子点水的情景。燕子飞行时快㨗轻盈,当它掠过水面时,尾尖在水面轻轻一点,平静的水面顿时泛起一圈圏的波纹,煞是好看。我的水漂也打得相当不错,随手捡起一块稍为方正的瓦片,弯下身子,拿瓦片的手尽量接近地面,然后将瓦片使劲向塘对面甩过去,瓦片就会在水面上眺跃,塘面窜出一串长长的水花,美不胜收。</h3><h3> 燕子和我都在塘面上创造出了美丽传奇。</h3><h3><br /></h3> <h3> 喜鹊也是人们喜欢的鸟儿。</h3><h3> 喜鹊身形骄健,声音清亮,它的叫声"喳喳喳喳,喳喳喳喳",听似"喜事到家,喜事到家"。</h3><h3> 那时候,年画上、器皿上、家具上的图案,有许多是以喜鹊为题材的。如两只喜鹊面对面地叫,寓意"喜相逢",两只喜鹊间加一枚古钱,寓意"喜在眼前;一只獾和一只喜鹊在树上地下对望,寓意"欢天喜地";梅枝上站着一只喜鹊,寓意"喜上眉梢"。 1958年我们迁往岳阳时,搬去的红漆柜子的柜门上就雕刻着喜鹊仰望太阳的图案,是为"日日见喜"。</h3> <h3> 老家村前塘基边上有一棵大树,喜鹊在上面筑了一个很大的窝,这只窝从我能记事时就有,1958年我们离开时它还在。每年都会有几只小喜鹊在这只窝里出生、长大,然后从这里飞出去,开始他们的新生活。</h3><h3> 这只鸟窝是村民们的一个关注点,每当他们心中有什么期许,都会不由自主地將眼光投向鸟窝,总希望鸟儿能报给他们一个好的征兆。</h3><h3> </h3> <h3> 人们都说喜鹊欢叫是报喜,那也确实如此。1957年某天,有两只花喜鹊在我家屋顶上"喳喳喳喳"叫个不停,两天后,我初中毕业的姑姑收到了湖南省水利电力厅勘测设计院的录取通知书。自此以后,她在省城工作了近四十年,最后在湖南省水利厅纪委岗位上退休。</h3><h3> 喜鹊能够给人报喜,但是它们却不能预知自己的命运。后来听村里人说,在大炼钢铁的日子里,塘基边上这棵筑有喜鹊窝的大树,被砍掉作了燃料。当大树倒下的时候,鹊儿们在空中乱飞,悲鸣不已。在那个疯狂的年代里,它们又能到何处找到归宿?</h3><h3><br /></h3> <p class="ql-block"> "布谷⋯⋯布谷",这是初春时节布谷鸟的叫声。布谷鸟学名大杜鹃,它们有很多种类,这样叫的是二声杜鹃。我们哪里将布谷鸟称为报春鸟,它"布谷⋯⋯布谷"地 叫,就是催人们赶快去春播。</p><p class="ql-block"> "故姑谷古⋯⋯故姑谷古",这是四声杜鹃的叫声,它比二声杜鹃开叫要晚点。我们乡下将它的叫声解读为“耙耕插氹”一一耙田、耕地、插秧、沤氹。沤氹就是沤肥。</p><p class="ql-block"> 一到春天,布谷鸟的叫声一声声传入耳鼓,蛮好听的。对于布谷鸟,我们只闻其声,未见其面。有时明明听见它就在不远处鸣叫,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它的叫声是从蛮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对布谷鸟我既感到亲切又觉得有点神秘。</p> <h3>"古故鼓⋯⋯古故鼓",这是斑鸠的叫声。它的叫声没有布谷鸟的清亮,显得有些浑浊。它的体型和鸽子差不多,羽毛灰色或褐色。它在树上做窝栖息,下地觅食,食物为高粱、稻谷、有时也吃昆虫幼虫。我们常见到它在山地觅食的身影,每当此时,我们都会悄悄的接近它,只想将其逮个正着。但是它机警得很,一边吃食一边前后观看,你还未走近它,它就快跑腾飞而去了。我们曾砍下树杈做成弹弓,想从远处弹射它,可从来没有如愿。倒是用这支弹弓,弹中过几只小麻雀。</h3> <h3> 当稻谷长到鸟雀藏身其中难觅其踪时,稻田中就会传出一种叫声清亮,长鸣不断的鸟儿的叫声。这是秧鸡发出的声音。秧鸡是一种水鸟,栖息于水域附近的灌木、草丛或水稻田里,以谷物和植物种子为食,也吃昆虫。,</h3><h3> 好多次,我们听到它在稻田中鸣叫,并且就在身边的禾丛中鸣叫。别让它跑了!抓住它的想法油然而生。于是,轻手轻脚的下到田里,双手分开密密的稻叶,却连它的半个影子都没看到。正在懊恼,它的叫声又在另一处地方响了起来。急忙站到田埂上,朝着叫声处跑去。下得田来,分开稻叶,发现它在禾蔸下行走着,边走边叫,轻松自在。此时,我的脚陷在田泥里,怎么也提不出来了。一眨眼功夫,不知它又钻到什么地方去了。这种捉迷藏式的游戏,不知道玩过多少回。</h3> <p class="ql-block"> 在所有鸟儿中我们见得最多的是麻雀,我们接触得最多的也是麻雀。</p><p class="ql-block"> 麻雀虽小,名声特大,它可是经历过大劫难的鸟儿啊!1956年,毛泽东同十四位省委书记商写了农业四十条,其中第二十七条规定:除四害(老鼠、麻雀、苍蝇、蚊子)。从这以后的几年里,麻雀遭遇了全民共诛之的命运。</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党报党刊向全国人民推荐了消灭麻雀的四种方法;</p><p class="ql-block"> 1、轰赶。到处不停地敲锣、打鼓、放鞭炮;在田野里插稻草人,使麻雀无落脚之地,疲于逃命,最后疲劳而死。</p><p class="ql-block"> 2、投毒饵诱杀。</p><p class="ql-block"> 3、弹弓打,汽枪射。</p><p class="ql-block"> 4、掏雀蛋,绝其后。</p><p class="ql-block"> 只要方法正确,效果肯定显著。几个战役之后,麻雀基本绝迹了。</p><p class="ql-block"> 随后问题出现了,麻雀没了,害虫来了。人们不得不审视将麻雀列入"四害"是否正确。最后,科学家的硏究表明:麻雀在自然界的生物链中所起的作用,益大于害。1960年3月,毛泽东在为中共中央起草关于卫生工作的指示时指出:"麻雀不要打了,代之以臭虫"。以这种方式,毛泽东终于为麻雀平了反。</p> <h3> 我没有参与消灭麻雀,抓麻雀玩,掏麻雀蛋的事情倒没少做。</h3><h3> 你知道我们是怎么抓麻雀的吗?不着急,让我慢慢道来。</h3><h3> 首先,我们会去找一个篾筛子,再去找一根又长又细又牢实的绳子,还要准备一根尺把长的小木棍。所有东西找齐后,就要进行捕捉前的一些操作了。先将绳子的一头系住小木棍的一端,然后拿上筛子,去到我们平常观察到的,麻雀喜欢聚集的地方。到了那里,我们将筛子倒扣在地上,然后将小木棍未系绳子的一端支在筛子边上。支稳筛子后,再在筛子底下和边上撒上一些谷粒之类的诱食,然后牵着绳子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静等麻雀自投罗网。</h3><h3> 过了不久,就有麻雀从树枝上、屋顶上飞下来,慢慢向筛子靠近。它们小心地观察了一阵,认为没有什么危险后,便一步一步地走到筛子边上,试探着啄食谷物。过了一会,不知它们是实在饿极了,还是确认没危险了,对着食物狠啄猛吃起来。将外面的吃完后,就钻进筛子里去吃。此时此刻,我们猛一拉绳子,筛子便倏地扣住了贪嘴的麻雀。</h3> <h3> 其实,要扣住麻雀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将扣住的麻雀从筛子里抓出来。有好几次,扣住麻雀后去捉拿它时却让它逃跑了。吃一亏,长一智。后来我们想了一个办法:扣住麻雀后,用衣服先將筛子罩住,再将衣服慢慢塞进筛子底下,只留一小块地方伸手抓麻雀。经这么一弄,扣住了的麻雀就能手到擒拿了。</h3><h3> 抓住麻雀后,我们有时会在它的脚上系上一根线,牵在手上让它飞着玩。这样玩的结果,要么是麻雀被我们玩得精疲力尽,活活累死;要么是线没牵牢,麻雀带着线飞走了。麻雀飞走后同样是死路一条,它脚上系着的线会缠在树枝上,使它脱身不得而活活饿死。</h3><h3> 捉到麻雀后,我们有时也会将它关在笼子里喂养。麻雀关入笼子里后,它会在里面乱冲乱撞,不吃不喝,第二天早晨醒来一看,麻雀已硬挷挷的死在笼子里了。</h3><h3> 到麻雀的窝里掏蛋,也是我们常做的功课。麻雀的窝一般都筑在屋檐下,墙洞和树洞内。我们找张楼梯往墙上一靠,就可轻而易举地掏到麻雀蛋了。掏到蛋后,我们一般是先积攒下来,等到足够多的时候,煮熟吃个饱。实在嘴馋了,我们会掏上一些蛋,跑到后山上去,找来枯枝、干草,将蛋用湿泥裹好,放在干草上烧着吃。有时候,还会偷偷的到别人家地里挖几个洋芋头(土豆)或毛芋头或红薯,一起烧着吃。那喷香的味道,吃完后还想着明天再弄点吃。</h3><h3> 回家吃饭的时候,大人们看见我们嘴巴墨(音:"咩"之四声)黑的,会狠狠地进行盘问。几个回合下来,我们只得从实招来。于是,家人会拿上一些洋芋头,带着我们到别人家去道歉和赔偿。我一路上垂头丧气,哪里还敢想明天再去弄点吃的事情。</h3><h3> 我们乡下那时好象有条不成文的的规定:谁家的人或动物,损毁了别人家的农作物等,都要主动承担责任。村民都以自己的实际行动,维护着这一的规矩。我们来到那家人家,表达了我们道歉和赔偿的来意后,他们连说不要紧,冒得事。还拿出东西给我吃,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心里想:今后再也不做这样的事情了。</h3> <h3> 乌鸦、猫头鹰在我们乡下是讨人嫌的鸟。我们称乌鸦为"老鸹子",称猫头鹰为"夜(音:"牙"之三声)猫子"。</h3><h3> 人们之所以不喜欢乌鸦,首先是它长相不好看,浑身漆黑,而黑色在乡人眼中是代表死亡;其次是它声音嘶哑,"哇哇哇"的叫声很不中听;最为主要的是它喜欢吃腐肉,一旦发现尸体,它们会成群结队地飞来争食,并高声鸣叫。"乌鸦叫,祸事到","乌鸦头上过,无灾必有祸",人们就是这样看待乌鸦的。</h3><h3> 受大人们的影响,我们对乌鸦也充满敌意。看到乌鸦飞来了,会大声驱赶,或者用弹弓弹射。几个年龄大些的玩伴,还拿竹竿到山上捣毁过它们的窝。鸟鸦的窝被毁坏后,更会喧噪不已,大人们听烦了,又会责备我们惹事。</h3> <h3> 乌鸦真的就这么可恨可恶吗?</h3><h3> "一只乌鸦口渴了,到处找水喝。乌鸦看见一只瓶子,瓶子里有水。可是瓶子很高,瓶口又小,里面的水也不多,乌鸦喝不着。乌鸦看见旁边有许多小石子,它想出办法来了。乌鸦把小石子一个一个銜来,放到瓶子里,瓶子里的水渐渐升高了,乌鸦就喝着了水。"这是我们读小学时,课本里描写的乌鸦。</h3><h3> 乌鸦很聪明。这是科学家通过研究和实验得出的结论。</h3><h3> 据说乌鸦老了,自己不能够出去找食物的时候,小鸦会把吃进去的食物吐出来给老鸦吃,以此感戴老鸦曾养育自己的恩义。</h3><h3> 乌鸦食腐肉,能消除动物尸体对环境的污染,起到净化环境的作用。</h3><h3> 智商高、德行好、净化环境,这才是真实的乌鸦。</h3> <h3> 猫头鹰我们没有与它有过正面交锋,但它的叫声却没少往我们耳朵里灌。我们家的后山上长着一棵很大的树,一只"夜猫子"就藏在这棵大树上。每到夜晚,这只"夜猫子"就在树上"呵呵呵"地叫个不停。我们细伢子瞌睡大,有时候听到了,大多数时候冒听到。我娭毑有失眠症,她说:"夜猫子"叫得我一夜(唸:"牙"之三声)冒睡(唸:困),讨嫌死哒!我和弟弟几次上山找这只"夜猫子",可是从来冒着到它的鬼影子。</h3><h3> 猫头鹰昼伏夜出,飞行时象幽灵一样飘忽无声,常常只见黑影一闪,容易使人产生种种可怕的联想。猫头鹰的叫声阴森凄凉,使人感到恐怖,被人称为"恶声鸟"。猫头鹰嗅觉灵敏,能闻到病入膏肓的人身上的气味,,并会发出"笑声"。在听到猫头鹰笑声后几日之内会死人,确实不是迷信。所以,猫头鹰被称为"报丧鸟",俗语"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就由此而来。</h3><h3> 猫头鹰实际上是益鸟,它是捕捉田鼠的能手,它一年可捕捉田鼠近千只,对保护农作物是有很大贡献的。</h3><h3> </h3> <h3> 还有许多鸟儿,如牛屎八哥、画眉鸟、啄木鸟、竹鸡子⋯⋯。山林茂密,除了鸟儿多之外,各种野兽也会在里面藏身。曾听大人们说过,哪个村子里的人在山上看见了豺狗,又有谁在山上抓了一只獾狗子,还有谁在山上打了一只野兔⋯⋯。大人们说这些事的时候,我们除了好奇之外,真想自己有一天能在山上捉到一只豺狗或者是野兔子。</h3><h3> 野兎、黃鼠狼、田鼠、刺猬、四脚蛇、土皮蛇、扇头风、百节蛇、乌稍蛇、水蛇等小动物我们还是经常看到。我们除了伤害过一条乌稍蛇,看见大人用烟熏黄鼠狼洞去捉黄鼠狼之外,与其它动物都没有过交锋,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可说道的。</h3><h3><br /></h3><h3> 还是继续我对故乡概貌的回忆吧。</h3><h3> 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下到山底,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片平缓的坡地,坡地的尽头,隐现出的仍是那高低起伏的山丘。坡地的右前方,能远远地看见一个叫荷叶塘的村落,那里住着一户刘姓人家。坡地左上方,人称贺家坡,住着一戸辜姓村民。我们王家湾六户人家则共同住在一栋大屋里。这栋大屋背靠茂密的山林,面朝连绵的农田,座东北,朝西南,颇有气势。</h3><h3> 依据地形,先民们开挖出了山塘、水渠、旱地、水田。田地纵横交错,沟渠绕田而行,既有自然的走向,也有人工的巧置,天人合一,相得益彰。</h3><h3> 田地上,不同的季节栽种不同的作物,因此,一年中田野上会展现出不同的景色。我们那里以种植水稻为主,籼稻是主打品种,双季种植。也少量种植红米稻、糯米稻。旱地多种荞麦、高粱、蚕豆、饭豆、碗豆、油菜、洋芋头、毛芋头、红薯、棉花、苧蔴⋯⋯。黄豆和绿豆一般都种在田埂上,这样可以节省出土地种其它作物。</h3><h3> 在农村,农民对土地是心怀敬畏的,他们不会让一寸土地荒废。他们见缝插针,寸土寸用,总想用绿色来装扮为他们提供衣食的土地母亲;他们在土地上精耕细作,辛勤耕耘,总想用丰硕的劳动成果来祭祀土地母亲</h3> <h3> 农民对土地的敬畏,还表现在对土地神的崇拜上。</h3><h3> 在我们乡下,凡是有人群居住的地方,都建有土地庙,那是一种分布得很广的祭祀建筑。土地庙造型简单,简陋者于树下或者路旁,以两块石板为壁,一块石板为顶,即可建成土地庙,俗称"磊"型土地庙。一般的土地庙髙约2米,面积几个平方米,也有一二十平米的土地庙,但是为数极少。建得讲究的土地庙,供有土地神,庙两边还贴有诸如:"土能生万物,地可发千祥"、"土发黄金宝,地生白玉珍"之类的对联。</h3><h3> 人们认为土地载万物,又能生养万物,长五谷以养育百姓,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人们崇拜土地神,是对土地的敬畏与感恩。</h3> <h3> 那个年代,农村的生产力十分低下,所有农活全靠人力和畜力来完成,人和畜都很劳累。不象现在,有各种农业机械、设备,只要人下达指令或操作就能将绝大多数农活轻松地完成,使人、畜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了。</h3><h3> 那时的劳动工具十分简陋,没两样象样的农业机械。常用的农具和用具有:犁、耙、水车、风车、石碾、石磨、石滚、石𦥑、连枷、筢子、扮桶、扮折、晒垫、独轮车、纺车、织布机、锄头、斧头、锯子、镰刀、水桶、箩筐、箢箕、扁担、糞桶⋯⋯</h3><h3> 下面是一首写有农具农活的打油诗,美其名为《农具农活歌》吧。</h3><h3><br /></h3><h1> 《农具农活歌》</h1><h1><br /></h1><h1> 犁翻地,耙整田,</h1><h1> 人在后,牛在前。</h1><h1> 慢车水,匀播谷,</h1><h1> 踏不停,撒不止。</h1><h1> 手插秧,脚踩草,</h1><h1> 蚂蝗叮,水刺骨。</h1><h1> 镰割禾,折挡谷,</h1><h1> 背朝天,汗洒地。</h1><h1> 粒饱满,金黄谷,</h1><h1> 箩筐盛,扁担挑。</h1><h1> 垫上晒,筢下干,</h1><h1> 鸡盗稻,童筒打。</h1><h1> 谷要碾,米须舂</h1><h1> 风车转,白米出。</h1><h1> 稻一季,需百天,</h1><h1> 多劳累,喜有获。</h1> <h3> 那时候种粮食,既不施化肥也不打农药。春天播种前,农民们会往田里撒一层石灰,这可能是给田地消毒。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撒过石灰的田里,有许多死了的黄蟮和泥鳅。黄蟮、泥鳅呈灰白色,一条条都已变硬了。我们从家里拿来提桶,下到田里捡拾黄蟮、泥鳅,打算捡回家剁碎喂鸡鸭。当然,有的人家也会捡回去剖洗干净,晒干后当菜吃。石灰泥鳅在我们当地可是一道嚥酒的好菜呢!</h3><h3> 其实,往田里撒石灰,除了能够给田地消毒外,还能中和土壤的酸性,并给土壤补充钙元素。如果要捉高土壤的肥力。只撒石灰肯定是不够的,我们乡下有在田里挖氹沤肥的习惯。</h3><h3> 村民们在水田里挖出一个坑(乡下称"氹")来,然后将杂草和一些绿色植物,以及人、畜的糞、尿、草木灰等放入氹中,让它发酵,乡下称此为"沤氹"。待这些东西发酵腐烂后,再将其施于田里,这是肥效很好的有机肥料。它既能给农作物提供全面营养,还能改良土壤,保持土壤的良性循环使用。</h3><h3> 还有一种制作有机肥的方式:将制氹肥的那些原料,混合上少量泥土,搅拌均匀后堆放于空坪隙地之处,并加以遮盖。堆置一、二个月后再对其进行翻动,继续堆放。如此多次,肥效会更好。这样制出的肥,我们乡下称为堆肥。</h3><h3> 清晨的乡村路上,常可见到背挎竹篓,手持小铲,捡拾路上的牛糞、狗屎的农民,乡下称此为"检野(音:哑)糞",他们捡糞多用于制堆肥。</h3> <h3> 春天裁种的稻谷,在农民们的辛勤劳作和精心培育下,在有机肥料的滋养下,己进入了成熟期。稻谷熟了,贪吃的鸟雀会飞来啄食。每到这个时候,农民们会在田边插上穿着衣裤的稻草人来吓唬鸟雀,以减少损失。当鸟雀成群结队飞来,还会到地边敲锣打鼓,甚至燃放鞭炮来驱赶它们。</h3> <h3> 稻谷收割完后,大人会叫我们到田里去捡"禾线子"(稻穗),这是我们很乐意干的事情。它不仅可以捡到收割时遗落的"禾线子",主要是在捡"禾线子"的同时,可以抓到"嘎䗫"、"禾佬虫"(螳螂)、"蚱蜢倌"(蝗虫)。</h3><h3> 抓到大"蚱蜢倌"后,我们会揑着它的两条长腿,它就会一下又一下地给我们"鞠弓",好玩得不得了。但是"禾佬虫"就没有这么好摆弄了,它那两只象弯刀一样的长臂,上面长着刺,一旦被它勾住手指,会痛得你想甩掉它都来不及。田里的"嘎䗫"这时都长得很肥大了,正是活蹦乱跳的时期,要想捉住它们不是那么容易。看到一只大"嘎䗫"了,从它身后悄悄地接近它,弯下腰,张开手掌,想一下将它拍住。你刚要下拍,它一下子蹦跑了。这一蹦还真不秀气,一下蹦出了几尺远。我只得紧随其后,跟上去又拍,它又一蹦,如此几个回合,才能把它抓到手。无论是抓到"嘎䗫",还是抓到"禾佬虫"、"蚱蜢倌",统统都会放在一个布袋子里,由弟弟紧紧抓住袋口提着。往往为了抓这些活物,耽误了捡"禾线子",待活物到手,我们又返回来捡"禾线子"。如此往复,收获还是不细。</h3><h3> 中午了,我抱着一大棒"禾线子",弟弟提着装着活物的布袋,高高兴兴地回家了。虫子是鸡鸭的最爱,"嘎䗫"将</h3><h3>是晚餐时的佳肴。而"禾线子"等到我们吃完中饭后,就会将它抐成一堆谷粒,娭毑会将它晒干,等积攒到一定数量后,会将它碾成米,磨成粉,然后做成"新谷粑粑"给我们吃。我们乡下伢子,经常可以吃到时令食物,打谷的时候有"新谷粑粑"吃,播种的时候有"谷芽粑粑"(将育秧时剩余的,发了芽的谷粒,加工后做成的粑粑)吃,春季有"艾蒿粑粑"和"水腻子粑粑"吃,此后还有"葛粉粑粑"、"南瓜粑粑"等着你吃。这些粑粑,各有各的风味,吃后口齿留香,使你终生难忘其味。</h3> <h3> 那时候可供栽种的蔬菜品种不少,光瓜果类的就有:南瓜、冬瓜、黄瓜、丝瓜、苦瓜、菜瓜、瓢瓜等;叶菜类有:白菜、芽白、蕹菜、苋菜、东苋菜、排菜、芥菜;此外,辣椒、茄子、萝卜、胡萝卜、洋茄子(西红柿)大蒜、韮菜、香葱、藠子、豆角、刀把豆等都种得有。</h3><h3> 那时种菜没有什么大棚,也没听说过什么反季节蔬菜,不同的季节种不同的菜。种菜不打农药,不施化肥,全是用的有机肥。如果发生了虫害,首先是人工除虫,菜上有大虫(如青虫)就抓下来喂鸡鸭,小虫可以用烟袋水(水烟袋烟筒里的水)喷洒,有一定的防治作用。如果虫害严重,就将菜拔掉用来喂猪或沤肥,以避免更大的虫害发生。这样种出来的菜,营养丰富,味道鲜美,食用安全。</h3><h3> 按以前方法种出来的菜,现在称"有机蔬菜",价格比非有机蔬菜贵得多,只有有钱人才吃得起。哈哈,想不到我们那时候过的还是现在有钱人所追求的生活啊!</h3><h3> 要将菜园里的菜种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天气热的时候,每天都要浇水,盛夏时节,早晩都要浇。我还记得帮嗯妈抬水浇菜的情形。浇菜的水要到农用水塘里去打,乡下有讲究,将塘分为农用塘和生活用塘。农用塘用于洗涮农具和浇灌,生活用水塘用于洗衣洗菜,绝不能混用。做饭、烧茶则是用井水。那天是给菜浇肥水,所以在塘里打水时只打了半桶,到菜地后再从埋在地下的缸里舀出由人畜糞尿及菜叶,青草等沤制而成的肥水,混合均匀后再去浇菜。浇肥水时,要一瓢一瓢将水浇在菜蔸子上,乡下称这种浇法叫"点蔸"。浇清水则是一瓢一瓢往菜上泼,乡下叫做泼水。浇肥水之所以要"点蔸",一是能使菜很好地吸收养份,二是可保持青菜洁净,不被肥水染汚。</h3><h3> 抬水时,嗯妈总是将水桶"系"(读三声)往她那边拉,桶子的"系"都挂在扁担的三分之一处,大部分重量都在嗯妈那边,所以,抬一次水下来,我也不觉得有多累。 </h3> <p> 山和地都说到了,现在该说说我们所住的那座大屋子了。</p><p> 这是一座清未民初建筑风格的普通民居,白墙、青砖、黛瓦,木构樑柱。大屋呈凹字型,大门开在凹进去的正中间处,门洞由很具厚重感的麻石砌就,门洞两边立有石鼓,石门槛有尺许高,门前有两级石阶。木门近三寸厚,左右各一扇,门后装有结实的双门栓。要推动木门,须使很大的劲,木门转动时发出的声音很沉闷,听着让人有种威严的感觉。大屋两边凸出的地方,相对着各开有一扇门,居住在两边的人家能方便地从那里出入。</p><p> 进得大门来,眼前见到的是一块很大的空地,长约五丈,宽约两丈。往前走上十几歩,就是一个大天井,天井比这片空地略小,长约三丈五,宽约一丈五。天井正上方是间大堂屋,堂屋大小约两丈见方。堂屋和天井都正正的对着大门。 </p><p> 除进门的这块空地外,天井的三面都建有房子,房子与天井边有六、七尺宽的走廊。天井四边共立有十六根对径八寸左右的木柱,木柱立于石础之上,就象十六个大力士,稳稳的托举着天井上方的屋檐。天井内和整个大屋地面全由青砖铺就,显得很是气派。整个大屋内,凡需要有门的地方,都装有厚重的木门,门槛少说也有六寸高,厚厚的,我们那时候在堂屋里玩耍时常将它当凳子坐,蛮舒服的。所有需要有窗户的位置,都安有窗户,窗棂是木格式的,只是根据使用的需要,有的是可开关的,有的是固定的。可以开关的窗户上都贴有半透明的糊窗纸,卧室内的窗户还装有可以收放的竹窗帘。</p><p> 这座大屋为何人所建,己不得而知。老人们说,这座大屋是一魏姓人家从原屋主手里买下来的。后来,魏姓人家更加发达了,子女在省城长沙经商、做官,很少回家了,屋子也就空在那里。有人跟他说,你让房子空着,何不将它租给别人住。一是可以有点儿收入,二是房子长期无人住更容易破敗。他觉得有道理,便将房子租给别人住了。我们家解放前就租住在这座大屋里。</p><p> 解放后,人民政府打土豪分田地,将这座屋子进行了分配,分給了六户人家居住,我们家也分到了几间房子。前面说到的哪些山林、田地也分到了私人名下。农民有了土地、山林、房子,生产积极性十分高涨,农村面貌日新月异。尽管后来又搞了什么互助组,初级社、高级社,但是农民仍拥有财产的所有权,所以农村形势还是很好的,直至1958年成立人民公社后,农村形势才岀现了不好的变化。</p><p> 下面用一组分行排列的文字,概括一下家乡当时的景况,取名巜田园》。</p><p><br></p><h1> 《田 园》</h1><h1><br></h1><h1> 天蓝蓝,</h1><h1> 长空鹰翱翔。</h1><h1> 山青青,</h1><h1> 兽隐密林中。 </h1><h1> 半溪流水有虾戏, </h1><h1> 池塘藻密多潜鱼。</h1><h1> 山塘盈绿水,</h1><h1> 曲港游长㔫。(注1)</h1><h1> 晨起农民知时节,</h1><h1> 暮归老牛踏笛音。</h1><h1> 田园绵绣,</h1><h1> 因人勤春早。</h1><h1> 阡陌交通,</h1><h1> 故鸡犬相闻。</h1><h1> 炊烟伴晨雾,</h1><h1> 落日映晚霞。</h1><h1> 春日花香鸟语,</h1><h1> 夏夜遍野流萤。</h1><h1> 霜天雁呼伴,</h1><h1> 雪地鸡爪痕。</h1><h1> 六畜兴旺,</h1><h1> 五谷丰登。</h1><h1> 家和人寿,</h1><h1> 邻睦村兴。</h1><h1> 彼时乃五六,(注2)</h1><h1> 美哉田园风。</h1><h1><br></h1><h1> 注1:长沙乡下将沟、渠等称为"港"。此句意为:弯弯曲曲的沟渠中流动的水,象传说中的龙在游动。</h1><h1> 注2:"五六",指1956年。此处泛指土改后至1958年人民公社成立前这段时间。</h1><h1><br></h1><p><br></p> <h1> 二</h1><h1><br></h1><p> 前一章中说到老屋里住了六户人家,我现在就给大家讲讲这六户人家的故事吧。</p><p> 先从王四嗲家说起。</p><p> 王四嗲家住的房子在大屋的东边(大屋东边凸出来的部分),他们既可以从大门进,也可以从他家朝西开着的那扇门进。王四嗲在兄弟姐妹中排行第四,他还有个弟弟叫王五长子,就夫妻二人过日子,1958年我们迁岳阳前不久,他们夫妻双双上吊而死,死因不详。解放前,王四嗲上无片瓦,下无寸土,靠给人打长工,做短工为生。解放后,他的赤贫身份,自然使他成为新政权要依靠的对象。他被委以"贫协组长"之职。后来,农村又成立了"农业生产互助组"、"农业生产合作社",他又担任了组长和社长。王家湾、荷叶塘、贺家坳的十来户人家,都在他的治下。王四嗲虽目不识丁,但是颇善言辞,也理得事抻(做得好事情之意),颇受村民信赖。他所起的作用就是将上面的精神传达下来,把村民的意见反映上去,然后拿出办法,组织村民实行。</p><p> 我记得1957年大鸣大放时,他家堂屋的墙壁上贴满了大字报。一到晚上,堂屋里挂上气灯(注),照得满屋雪亮,很多村民都来看大字报(自1952年开展扫盲运动以来,许多农民都拿到了"识字证书"、"脱盲证书",摘掉了文盲帽子,能识字看书了,有些还粗通文墨了)。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情绪激动地争论着一些我们听不懂的事情。</p><p> 1958年办公共食堂时,也是在他家堂屋里架甑蒸饭,置锅炒菜,摆桌就餐,好不热闹。讲老实话,公共食堂刚开始还是搞得不错的,各家各户的稻谷白米,咸鱼腊肉,鸡鸭菜蔬都公共到了食堂里,大家确实吃了一两个月好饭菜,大家都蛮欢喜,王四嗲更是志得意满,逢人滿脸堆笑,只差没说:这些好事都是我领着搞出来的!</p><p> 然而好景不长,大概吃了两个多月公共食堂后,鸡鸭鱼肉吃完了、米不多了,地里的菜又长不赢,伙食越来越差,饭也吃不饱,村民们开始叫苦了,开始说怪话了:什么吃饭不要钱幸福万万年啰,还冒幸福得三个月。王四嗲也是唉声叹气,显得有些六神无主了,对村民的怪话他装聋作哑不予回应。其实背地里他还是在寻找着解难之策。米不够吃,不知道他从哪里取来了"双蒸饭"的经,在食堂里蒸起了“双蒸饭”。所谓"双蒸饭",就是将饭蒸熟后,再在饭上洒上一些水又蒸一次,这样蒸出来的饭比先前体积会膨胀了许多,显得很有份量。这种饭吃时容易饱,饭后容易饿,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办法。冒得菜吃,他会让食堂里打上一锅豆豉辣椒盐水汤,闻上去还是香喷喷的。如此这般又对付着吃了一阵。</p><p> 我对这样的伙食不满了,我曾反问娭毑:不是说公共食堂那(音:"难"之四声)好的呐,鹅式(长沙话,怎么的意思)盖(唸二声)号(盖号,长沙话为"这种"之意)鬼样范(长沙人叫样子为样范)啰!娭毑无言以对。</p><p> 终究没有办法撑下去了,公共食堂最后以解散收场,村民们仍旧回到自古以来,各家各户分散做饭的传统模式中去了。</p><p> 办公共食堂时期提的口号是:组织军事化,行动战斗化,生活集体化。生活集体化不仅是要村民在一起吃饭,还要村民在一起住宿。当时我们住的那座大屋里就住进了其他村子里的村民。屋小人多,大家挤在一起象住集体宿舍一样。这么多人挤住在一起免不了会产生许多矛盾,难以相处,最后"集体宿舍"遭遇了和"公共食堂"一样的命运,以各自回营收了场。</p><p><br></p><p> 注:那时农村没有电,人们用洋油(煤油)点灯照明。在室内用高座洋油灯,室外用能防风防雨的马灯,如果遇到晚上开大会、唱戏等活动则用气灯。气灯有充气装置,它能使洋油雾化,气灯还有一个特制的灯泡,雾化后的洋油在灯泡内燃烧后产生強烈的白光,亮度很大。</p> <h3> 村民们背后叫王四嗲王四瞎子,因为他患眼疾,一年四季双眼通红,流眼泪,结眼屎,我们当地称这为"火眼"。有童瑶唱道:"火眼(音:"按"之三声)火眼,莫沙(唸四声,传染之意)我眼,我眼有药,烂得火眼究蒲壳"(究蒲壳,长沙话是剩下一把渣子之意)。</h3><h3> 这首童谣并非专为王四嗲而唱,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童谣出现,可见当时的"红眼病"是非常严重的。</h3><h3> 其实王四嗲的眼睛是患了沙眼和结膜炎这二种综合性眼病,只要平时注意卫生,进行对症治疗很快就能治愈。但在那卫生知识不普及,缺医少药的年代,这样的眼病也使不少人致盲。</h3><h3> 王四嗲夫妇育有六男二女,在当时(1958年),能帮家里正经做事的只有两崽一女,剩下的五个,大的十来岁,小的刚出生。能帮着看牛、扯猪草的只有两个,他们也是我们的玩伴。王四嗲家人多负担重,缺吃少穿,细伢子上学都有困难,卫生状况也很差,是大屋里最困苦的一户。</h3> <h3> 王四嗲的大儿子叫王富文,那时二十岁左右,个子不高,但身强力壮,是个甲等劳力。他少言寡语,埋头做事,他们家的田里工夫多半是他做的。下力气做事的人,饭量一般都很大。他吃饭从来不用饭碗,都是用菜碗装,一餐吃两大菜碗,不管是红薯饭、芋头饭,还是白米饭,餐餐如此。他喝茶不用茶碗,抱着茶罐就往口里倒。往往他喝完茶后,胸前会湿一大片。</h3><h3> 一个大热天的晚上,大屋里的人都搬出竹铺在禾堂上歇凉。男人们相互打讲(音:港)说农事,细伢子睡在竹铺上数天上的星星,斜坐在竹铺一角的娭毑或是嗯妈们,摇着手中的蒲扇给孩子们赶蚊(唸:"门"之一声)子。过了冒好久,只听见王富文说了一声:"口干哒,喝(唸:恰)茶去(唸:客之四声),说完就起身往家里走去。稍后,他回来了,边走边说:"刚才只怕是吃(唸:恰)了条蜈蚣到肚子里去了"。刚说完,若无其事地又睡到了竹铺上。</h3><h3> 别人家的茶罐上一般都放只碗在上面,一是便于随时用那只碗倒茶喝,二是可防止不洁之物进入罐内。王四嗲家的茶罐从来都是敞口放着的,茶罐内爬进去一条蜈蚣确实不足为奇。让人感到惊奇的是王富文吃进了一条蜈蚣就象吃进了一片茶叶一样的淡定。</h3><h3> 王四嗲的二儿子叫王子文,比他老兄小二、三岁,他相貌端正,口齿伶俐,头脑活泛(活泛,灵活之意)。一句话,他除了身体不如老兄強壮,田里功夫做得不如老兄扎实外,其他各方面都強于老兄。他政治上求上进,是共青团员,经常往乡政府跑,回来后就给村民讲些外面的新鲜亊,发表一些自己的看法和想法。有时王四嗲传达上面的精神不够准确、完整,他会进行纠正和补充,算得上是王四嗲的好帮手。王四嗲口里不说,心里高兴。</h3><h3> 王子文那时正处于青春萌动期,他对邻家女孩子先是暗生情愫,进而主动追求。女孩叫王雪飞,年龄和他相仿,但在湘潭的一家工厂工作,她哥哥也在湘潭潭工厂里工作,论家境,王四嗲家里差多了。</h3><h3> 王子文想和王雪飞谈爱,村里人都晓得这件事。只到我们离开玊家湾时,这件事也没有结果。</h3><h3> 王四嗲的老三是个女儿,我们叫她王三,十五、六岁了,已出落成一个象鲜花盛开的大姑娘了。早有人家上门来提亲了,王三说,她还要帮嗯妈摘菜、煮潲、喂猪、搞饭,还要学些女红,过两、三年再找人家。</h3><h3> </h3> <h3> 挨着王四嗲家住的是我四叔嗲家。</h3><h3> 四叔嗲乡里人都叫他张四嗲,背后也有人叫他张四郎中。四叔嗲学过医,医术还不错,四里八乡的人都找他看病,颇有人脉。1940年左右,他在国军中当了两年兵,担任军医。那时是抗日战争时期,据他说他参加了"新墙河抗战"(注)。四叔嗲在乡里有一定声望,临解放前代理过几个月保长,"文革"中因此事没少挨批斗。</h3><h3> 四叔嗲行医,请他诊治的人家自然会付给他报酬。富足人家会给他打包封,手头一时拮据的人家也会以食物等奉上。这座老屋里,他们家的生活是最优裕的。</h3><h3> 有一次他家在外晾晒一种食物,长圆形,象胡萝卜大小,上面有米粒样的肉刺。我不知是什么东西,就去问娭毑,娭毑告诉我,那是海参,她说她吃海参鱼翅席时吃过,很名贵。</h3><h3> 四叔嗲爱喝酒,常下厨房自做酒菜,练就了一手好厨艺。我爸爸生前多次说过:四叔会熬(唸一声)菜(炒菜),他熬的菜我蛮喜欢恰(吃)。</h3><h3> 四叔嗲还喜欢收藏,古玩文物,书籍字画,都有涉猎。磊叔告诉我,"文革"中"造反派"从他家楼上搜走了几担古物,其中还有光绪皇帝赐给张家先人的一块金匾,上书"忠孝节义"四字,当场被"造反派"劈烂烧掉了。他还说我爸爸名字"孝义"就是取自于匾上。关于我爸爸名字的由来,我隐隐约约记得娭毑也曾如是说。</h3><h3><br /></h3><h3> 我爸爸与四叔嗲俩叔侄间曾发生过一次流血冲突。</h3><h3> 事情原委是这样的:我的嗲嗲叫张庆云,他们七兄妹中他排行第二。我嗲嗲1935年参加国军,后来进入宪兵部队。他当兵后,只在1938年回过一次家,此后杳无音讯,直到解放以后才听说他在江西上饶与日军作战时阵亡了。</h3><h3> 我嗲嗲从军后,家中的娭毑、我爸爸、大姑妈、小姑妈(遗腹子,一生未见过父亲)四个人的生活来源就靠微薄的土地出租金(土改时我家成分定为小土地出租),入不敷出,生活艰难。为了减轻家中负担,担当一部分家庭责任,我爸爸十二岁时就到岳阳一熟人开的纸铺去学徒。</h3><h3> 某次,我爸爸回来探家,恰好那天四叔嗲家也来了客人。那天四叔嗲家的织祙机上一根针不见了,他们家怪我大姑妈拿了。我爸爸反复问大姑妈拿没拿,大姑妈肯定地说她没拿。于是我爸爸就去找四叔嗲说清情况。谁知找到四叔嗲后,两人间话不投机,发生了争执,争到后来,四叔嗲来了火气,想拿棍子来教训我爸爸。不料我爸爸眼明手快,抢先拿到了棍子,然后来了个先下手为强,抡起棍子打向了四叔嗲的头上,将四叔嗲的头给打出血来了。见闯了祸,我爸爸赶紧躲了起来,并择机返回了岳阳。后来有人问四叔嗲,头上怎么受了伤,他说是楼板掉下来砸的。</h3><h3> 我们也亲身感受过四叔嗲的威严。</h3><h3> 有一天,我和弟弟及磊叔,一同在屋后的山上摘野果子吃。我们的吵闹声可能惊动了四叔嗲,他打开后门,望了山上的我们一眼,大声咳嗽了一声就进屋了。我们细伢子不识相,不知趣,仍在山上喊喊叫叫,继续折腾。这时,后门又开了,四叔嗲对着山上大吼:吵死啊!还不快跟老子滚下来!炸雷般的吼声,吓得正爬在树上摘果子的弟弟应声而落,掉到地上摔了一跤扎实的。</h3><h3> 乡下有人针对四叔嗲的火爆脾气和大嗓门编过顺口溜。为长者讳,这里就不抄录了。流传的顺口溜应该是有来由的,看来领教过四叔嗲威严的还大有人在。</h3><h3><br /></h3><h3> 注:新墙河位于湖南省岳阳市东北部,流经平江、临湘、岳阳三县市,全长107公里。1938年11月11曰,日军南下攻占了岳阳,与国民党军队在新墙河南北两岸隔水对峙,新墙河成为阻止日军南下攻占长沙的屏障。中日双方在此投入重兵攻防,历经五年,双方死伤惨重。新墙河成为抗击日军的主战场,被称为"东方马其诺防线"。</h3> <h3> 我对四叔娭毑印象深刻一一她好抽水烟。我们家和四叔嗲家共用堂屋,四叔娭毑的住房就在堂屋右手边。她常从房中走出来,站在天井边的走廊上吸烟。</h3><h3> 四叔娭毑身形瘦小,老是咳嗽不停,一把水烟袋不离手。只见她,左手托着水烟袋,右手拿着纸媒子,把纸媒子凑近嘴边,口中轻轻吹出一口气,将纸媒子吹出了明火。随后,嘴唅住了烟袋吸管嘴子,与此同时,亮着明火的纸媒子移到了烟碗内装着的烟丝上,唅着吸嘴的嘴巴此时开始轻轻吸气,咕噜咕噜的声音开始响起,好似一只快乐的鸟儿在欢叫。吸完一窝烟后,夹着纸媒子的手轻轻将烟管提起,从吸嘴中吹出一口恰到好处的气,烟窝中的烟屎应声跳出,表明第一轮吸食已经完毕。</h3><h3> 放下烟管,揭开烟仓上的盖子,用两个指头揑出一小撮烟丝,放入烟窝中,准备开始下一轮吸食。不经三五个回合,她老人家是不会放下水烟袋的。</h3> <h3> 四叔嗲夫妇育有三子二女。大儿子在长沙五金交电公司工作,二儿子初中毕业后,被招入瑶仙岗钨矿,在郴州工作,两个女儿都在学校读书,一个读高小,一个读初小,滿崽就是放下身份,成天和我们一起厮混的磊叔。</h3><h3> 四叔嗲的大儿子叫张裕佳,我们喊他佳叔。1957年左右,佳叔成亲了,新娘子是另一个乡的,叫杨守谦,贤良淑德,精于剪裁,是乡人众口夸赞的好媳妇。</h3><h3> 每到礼拜天,佳叔会骑着线车(自行车)从长沙赶回家来。那时候乡下的交通运输工具就是土车子(独轮车)和轿子,土车运货,轿子抬人。我们迁往岳阳时,就是我大舅用土车子,将一只红漆木柜推到桥头驿火车站,再托货运到岳阳的。线车那时在乡下是希罕物,村民怎么也搞不淸楚:为什么两个轮子的车,人骑在上面不倒不歪,还能在田埂上跑得飞快?</h3><h3> 佳叔那时候骑车回家的情景,即使放到今天,也是一件很具诗情画意的事。在那油菜花黄的季节,或是在那金色稻浪翻滚的时候,一个英俊青年,骑着时尚的线车,七弯八拐,从阡陌上翩翩而来,那是一种多么浪漫的情景啊!他何以飘然而至?因为家乡在向他呼喚,因为亲人在将他期盼。</h3><h3> 佳叔不仅是个家庭责任感很强的人,他工作也干得特别出色。他是在省五交化公司总经理职位上退休的。在计划经济时代和双轨并存的时期,这可是个炙手可热的位置。他经常会到省内各地检查工作,每次到岳阳,我爸爸都会找他批点自行车、缝纫机之类的紧俏商品。一般情况下他都有求必应,从不会以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1974年我结婚时找他批了一台"红灯"收音机,罝放在新房内。同事们都羡慕不已,直说你这傢伙还蛮有路子啊,这么紧俏的东西都能搞到。我那时候也确实感到蛮风光。</h3><h3> 佳叔自己的一个叔叔,无儿无女,孤苦无依,是他为叔叔养老送终。</h3><h3> 在我眼中,佳叔是一个重亲情,通人情的和善长辈。</h3> <h3> 佳叔的叔叔我们叫他五叔嗲。五叔嗲有些学问,他曾在国军内任过文书。他的这点经历,给他带来了一生的厄运。</h3><h3> 1957年的某天,我听见王四嗲对五叔嗲说:你带上换洗衣物,同我到乡上开两天会。我看见五叔嗲同王四嗲一起上的路,五叔嗲这一走就走进了监狱,坐了十年大牢。</h3><h3> 我原来叫张闰雄,名字是五叔嗲取的。我出生那年是闰年,闰雄为闰年闰月出英雄之意。1958年我转学到了岳阳,老师将闰误写为运,就这样将错就错了几十年。只可惜改了名字后,我就不能如五叔嗲所愿成为英雄了。</h3><h3> 我弟弟叫张建伟,也是五叔嗲取的名字。弟弟1952年出生,那时国家正在对淮河进行治理。治理淮河是当时国家很重大的一项水利工程,我记得读小学时课本上有称颂治理淮河的诗歌,最后两句是:先用淮河润润嗓,再唱祖国万条河。五叔嗲给弟弟取名建伟,意为建设伟大祖国。</h3><h3> 弟弟1969从下放的农村被招工,进入了湖南省机电一处工作。这是一家从事火电厂建设的单位。他参加过岳阳电厂、金竹山电厂、耒阳电厂等国家重点建设项目的建设工作,还真应了建设伟大祖国之意。</h3><h3> 五叔嗲因没有妻室,入狱之前和出狱之后,一直与四叔嗲家人一起生活,四叔嗲去世后才与佳叔一家一起生活。大约是1986年,我曾到佳叔家去看过他,记不清是买了一双布鞋还是买了一件衬衫给他,他很高兴。他还令我惊奇地告诉我他从收音机里听到了我的消息 。仔细一问才知道,他是从我厂的一则业务广告中了解到的。那时,我厂从日本引进了一台不干胶标签印刷机,我负责不干胶标签印刷的业务开发工作。为开拓业务,我们在湖南人民广播电台播放过业务广吿,业务联系人是我。由此可见,亲人间的关注无时无刻不在啊!后来五叔嗲被落实了政策,按起义人员对待,每月可领取数额不多的生活费。这迟来的安抚和他本不该受的磨难相比,显得十分蒼白。然而,即使这样,居然还有许多人对此感恩戴德,真是让人悲哀啊!</h3><h3> 五叔嗲出狱后,曾在我们家住过一阵。四叔嗲也想来岳阳看看,但因为身体不好,一直未能成行。1973年,我们全家回过一次乡下,探望了四叔嗲和五叔嗲。四叔嗲还亲自掌瓢,盛情款待了我们。</h3><h3> 人与人之间的一些隔膜,除了通过有效的沟通可以冰释,随着时光的流逝也会慢慢消弭。</h3><h3> 五叔嗲生前爱种花草,他生前在王家湾种的茶花树至今还在繁盛地生长着。</h3><h3><br /></h3> <h3> 我们家住在堂屋左边,共有五间房子:一间正房,正房内还有一间房子,叫内房,一间厢房,一间客房,一间厨房,还与四叔嗲家共用堂屋。另外,我们家还在堂屋外面搭建了一间茅厮(厕所),茅厮侧面正对着后山。</h3><h3> 娭毑住厢房,厢房在天井西边,对着天井开有门窗。娭毑的房间打理得整洁精致,很有特色。房内摆放着竹制的座椅和茶几,红漆柜子红漆床,,床前是红漆踏凳,红漆柜子的两扇柜门上雕有喜鹊登枝的图案,柜子挨墻的一角放着一只尺五高的花瓶,上面有仕女图案,瓶子里插着一根鸡毛掸子,那是她每天必用的清扫工具。柜子正中靠墙并排放着两只红色细瓷瓷坛,那是她曾经的陪嫁物之一。茶几后面的墙上挂有印制精美的二十四孝图。她经常指着图给我们讲图中的故事,但我能记住的怕只有"卧冰求鲤"、"黄香温席"三两个故事了。娭毑柜子里的抽屉里,有一副麻将牌,有字、图的那面是骨质的,另一面是竹的,两种材质嵌合在一起而成。那麻将牌比现在的塑料麻将牌小蛮多,显得非常精致。</h3><h3> 娭毑出生于书香门第,她父亲是乡村中的秀才,以教书为生。娭毑读过几年私塾,识文断字,闲暇时间爱给我们讲故事。、吹笛子。这种习惯一直延继到她逝世(1986年)前一、两年。尽管她讲的那些故事大多数是我们听过无数遍的,但我们一直当作新故事来听,所以几十年来她讲故事的兴致不减。</h3><h3> 娭毑生于1901年,经历了清光绪、宣统、中华民国、中华人民共和国四个不同的历史阶段。她说她是"四朝老太"。确确实实,在她老人家身上,找得到她所经历过的那些时代的印记。这里有两张照片为证。大家注意看我娭毑的足,那是一双介于"三寸金莲"与"天足"之间的足,它比"三寸金莲"大,比"天足"小,那叫"缠放足"。即在清朝时期,在封建礼教的逼迫下缠了几年足,辛亥革命倡导男剪辨,女放足,从此以后,许多女子不再缠足了。这是辛亥革命前后这一历史时期留给女同胞的一种印记。照片中娭毑正襟危坐,双手交于胸前,是不是很有点儿"民国"范?第二张照片,娭毑戴着毛主席像章照相,是不是"文革"范?(照片中骑车儿童是本人,时年四岁许)。</h3> <h3> 娭毑注重从细微之处教育我们,告诉我们许多为人处事的规矩,如:"话不高声,笑不露齿。""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见了长辈要打招呼。""出门、回家要跟家人打招呼。""食不言,寝不语。""吃饭时手要端碗,不要趴在桌子上吃饭。""与人同坐一条板凳吃饭时不要越界,要端坐一边,离开时要跟同坐的人打招呼,以免板凳翘起。""吃饭夹菜时,只能夹近旁的,筷子不能在菜碗中乱翻。"</h3><h3> 还教育我们要爱惜粮食,碗中的饭要吃得一粒不剩。剩饭剩菜不能轻易倒掉,人不能吃了,还可喂鸡鸭猪狗。她还给我们讲了一个爱惜粮食得好报的故事:一个大热天,一个瞎子上茅厮。蹲下大便时,他的手不经意间在衣服上摸到了一粒象是饭粒的东西。他以为是吃饭時没注意,使饭粒粘在了衣服上,于是他就将那饭粒吃了。第二天早晨起来,瞎子的眼睛莫名其妙的能看见了。原来瞎子那天吃下去的不是饭粒,而是一只从糞坑中爬出来的蛆虫。他爱惜粮食的行为感动了上天,便让他瞎眼转明,从此能饱览世间风光了。</h3><h3> 我们上学后,娭毑教育我们:"要爱护书本,不要在书本上乱涂乱画,不要乱抛书本。""看书时要净手。"还教育我们:"要爱惜字纸,字纸不能到处乱扔,不能用字纸换钱物,不能用字纸引火,更不能用字纸拭秽(刮屁股)。"还说:"敬惜字纸能得福,亵渎字纸会得恶报。"</h3><h3> 今年二月份,我到1957年我发蒙就读的长沙县原卷石湾完小造访,发现建于清代道光十九年的"惜字炉",仍完好如初的屹立在离学校几十米远的大路旁,我感到惊讶诧异。 </h3><h3> 旧时认为,文字是圣人所造,对写有文字的纸张不能随便丢弃、污损,要收集起来进行焚烧,以表示对文字的敬畏。"惜字炉"就是焚烧字纸的一种石材建筑。卷石湾这一已有176年历史的建筑,"文革"破"四旧"时竞未遭损毁,简直是个奇迹。苦思良久,答案豁然而出:我们乡下,象我娭毑那样教育后代要敬惜字纸的肯定不止我们一家,大家都接受了这种潜移默化的教育,觉得敬惜字纸是一种好风俗、好习惯,自然就不会去毁坏"惜字炉"了。</h3><h3> 现在,这座"惜字炉"已被列为长沙市市级保护文物,并为它建立了护栏,立了文物保护碑。</h3> <h3> 娭毑是一个爱清洁、讲卫生的人。</h3><h3> 她每天黎明即起,洒扫庭除。首先,她会用棕树叶做成的扫把对室内室外地面进行一番淸扫,然后用鸡毛掸子拂去室内家具上的灰尘,再用抹布擦拭一遍,因此,那些家具看上去总是洁净如新。最后,她会用擦牙灰(那时没有牙膏可用,人们用食指蘸上用稻糠烧成的白灰擦牙齿,它能将牙齿擦得很白,人们称此灰为擦牙灰。人们也常用它来擦拭陶瓷器皿)把茶壶、茶杯擦洗干净。</h3><h3> 傍晚,她会把上午浆洗后晾晒出去的衣服收回,一件件折好,拍打紧实,再放入衣柜中的相应位置,便于家人取用。</h3><h3> 娭毑的这种好的生活习惯惯,保持一生。娭毑七十多岁时,已经双目失明,但是她每天还是摸𢱢着都要把家具擦拭一遍,一直到她去世(1986年)前两年因卧床不起才罢休。她老人家八十多岁时,头发虽然花白了,但仍梳理得一丝不乱,衣袖上衣襟前没有一点汚渍,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精精致致。</h3><h3> 娭毑是一个很有意志力的人。</h3><h3> 娭毑失明后,活动量减少了,家人都担心她的体质会下降。恰好那时流行一种不受场地和时间等条件限制的"甩手操",这是一种简单易学的健身运动,深受中老年人喜爱。家人就教她做"甩手操"锻炼身体。娭毑每天坚持做三次"甩手操",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她的失眠和便秘症状都有了改善,她做"甩手操"的兴趣也更大了。"甩手操"风行几年后,坚持做的人少了,但娭毑一直坚持着做。一个闭着眼睛的老娭毑站在阳台上做"甩手操"还成为了小院中的一道风景。</h3><h3> 1984年,娭毑不幸腿部骨折而卧床不起,食欲大不如前。但是,家人每次给她端去的饭菜,她都会坚持吃完,有时实在没胃口,吃得作呕了,她也要继续吃完。她的说法是:饭是最好的䃼药。娭毑就是这样与病痛作斗争的。</h3> <h3> 1984年娭毑已八十四岁,下面是当年春节期间为她老人家录的一段语音。</h3> <h3> 正房就是与堂屋共墙的那间房子。正房的房门开在堂屋下方,对着天井开有一扇活动窗户,正房与内房有一扇门连通,内房朝着后山有一固定窗户。我们兄弟俩于1950年年初和1952年年中,先后在正房出生。正房嗯妈住,我们俩兄弟住内房。 </h3><h3> 爸爸在岳阳纸铺做事,一、二个月才回</h3><h3>家一次,我们兄弟俩小时候就是嗯妈和娭毑带。嗯妈的日常事务就是搞饭菜、绣花、种菜浇园。田租给别人种,收点租金,嗯妈绣花也有点收入,但主要生活来源还是爸爸在岳阳做事的收入。那时候我们的家境还算不错的。</h3><h3> 嗯妈的女红很好,纺织浆染、剪裁缝补、裱衬做鞋、纳底织袜全都在行。尤为出色的是她的绣花技艺,为常人所不能及。沙坪是湘绣之乡,北山与沙坪仅咫尺之遥,因此,我们乡下的妇女,几乎人人都会绣花,每家每户都有绣花绷子。绣花绷子有大小之分,手持的绣花绷子为圆形,主要绣枕套、披巾之类的小绣品。绣被面之类的大绣品,则须用热天歇凉用的竹铺那样大小的绷子。嗯妈都是绣大绣品,家里长年架着一个花绷子。因她花绣得好,被评为"绣花能手"。</h3> <h3> 在春夏之交时节的一天,嗯妈去参加</h3><h3>县里的"绣花能手"表彰会,会期两天。嗯妈走后的第二天,组里车干塘水挑塘泥肥田,水车到将干未干时,我们看见塘里有好多鱼在泥水里窜跳。我急忙跑回家里,找来提桶准备下塘捉鱼。</h3><h3> 这时塘里的水已经车干了,塘泥都显露出来了。我们几个小屁股(真正的小屁股,全都没穿衣裤)急不可耐地下到了塘里。尽管有些寒凉的感觉,但没当回事,一心只想着捉鱼。塘里的稀(唸:"夏"音)泥巴有近尺深,整个小腿都陷在里面了,要费好大的劲才提(唸:嗲之二声)得出来。明明看见一条鱼在前面跳动,可就是够不着它。于是使劲提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脚提了出来,向前挪动一步,这才捉住了这条大鲫鱼,心里几多高兴。</h3><h3> 这时又有不少人闻信赶来捉鱼,小孩大人已是济济一塘了。抓到鱼后的欢笑声,提不出脚时的埋怨声,岸上围观人群的指点声,塘中捉鱼人的回应声,抓鱼时的争抢声交织在一起,奏出了一曲捉鱼交响曲。</h3><h3> 那天下午,我捉了小半桶鱼,只怕有四斤左右吧。我回到家不久,嗯妈也开会回来了,还领回了一张奖状。她看着满身满脸糊满了泥巴的我,和桶中频频跳动,同样糊满稀泥巴的鱼,脸上露出了笑容。她马上牵着我到屋外的沟边去清洗,边洗边夸我做得事了。</h3><h3> 一听嗯妈夸我做得事了,我来劲了,忙说,二姑娭毑也说我会做事咧。嗯妈忙问是怎么回事,我将亊情告诉了她。</h3><h3> 嗯妈出去开会那天,我闲得无聊,在家里到处瞎转。无意中发现厨房柴堆中有一节青竹筒,我感觉用它做个刷把,给嗯妈刷锅蛮好。于是我拿上菜刀,坐在堂屋边的门槛上劈起竹筒来。</h3><h3> 我用菜刀慢慢地劈着竹筒,我清楚,劈时力不能用得太大,力用大了竹筒会裂成两半,刷把就做不成了。先是将刀横在竹筒两边筒口上劈,慢慢的竹筒被劈成了很多根小竹棍,然后将一根根小竹棍劈成一根根比牙签还细的小竹签,费了很久的功夫,一把象模象样的刷把终于被我劈成了。刚好那天二姑娭毑从夫家来王家湾走人家,她先是去了四叔嗲家,后来又来我们家。她来时,我劈的刷把已初具雏形,她看到之后对我说:你这把刷把做得蛮好啊!后来她又跟娭毑说:雄伢子长大(唸:袋之三声)哒肯定会做事!我是听在耳里喜在心里。</h3><h3> 我第一次见到二姑娭毑只怕是两年前。 那天我正从王四嗲猪栏屋边上的一条小路上到了墈上。我们那时很喜欢到墈上去玩,因为墈的左手边有一棵无花果树,有果子可摘來吃,右手边有一棵高大的柚子树,每年都会结又大又甜的柚子,伹最吸引我们的还是柚子树旁边的那个又大又深的氹,氹里不仅有鱼有虾有嘎䗫,还看见过有一条水蛇在里面游动。所以我们喜欢站到墈上望氹里看,希望还能看见那条漂亮的水蛇。后来,听了意姑给我们讲的猴子捞月亮的故事后,还幻想着能有一群𤠣子来到柚子树上,然后也吊下去捞我们这个氹里的月亮。</h3><h3> 那天二姑娭毑牵着她的满崽,还带着一条又高又大的狗来王家湾走人家,正从墈上走来。我从来冒看见过那么高大的狗,心里很害怕,抜腿就往家里跑。还没跑出几步,那只狗就飞奔而来,对着我的小腿肚子猛咬一口,吓得我哇哇大叫。见状,二姑娭毑赶上来,大声吼走了狗。我是穿的短裤,顿时就见血顺着腿肚子往下流,我也就由哇哇大叫变成哇哇大哭了。大人们抓来一大把香灰,帮我止了血,又到山上找来一把草药,嚼烂后溥在伤口上,再用一根布条缠上就了事了。那时候也没有听说过要打狂犬病疫苗什么的,过了十来天,我又蹦跳自如了,至今也没有发过狂犬病,只是小腿肚子上收藏了两个有纪念意义的伤疤。</h3><h3> 我被狗咬后,作为狗的主人,二姑娭毑自然要对我进行安抚,因此我认识了二姑娭毑,算是不咬不相识吧。</h3><h3> 二姑娭毑的満女后来嫁到了岳阳,与我们父子成了同事,再后来,还住到了同一个院子里。二姑娭毑常来女儿家小住,所以我们与她见面的机会多多。二姑娭毑喜欢带她的大外孙上我们家走动,她外孙机灵又好动,到我们家后到处乱钻,用我娭毑的话说是:连马桶弯里(那时家里没有厕所,只有马桶,马桶置于房间角落处,故有此称谓)都翻起去(唸:客之四声)哒!此儿及其弟因其父母过于溺爱,最终都未能走上正道,其父母也因二子不争气抑郁而早逝。</h3><h3> 二姑娭毑晚年时,银丝满头,但皮肤还是那么白哲,说话还是那样柔声细语,衣着还是那精致洁净,除了那满头白发,谁也不会将她当老人看待。二姑娭毑的大儿子参加了抗美援朝,牺牲在朝鲜战场,她一直享受烈属待遇,这也让人对她心生敬重。</h3> <h1> 长沙童谣:《月 亮 粑 粑》</h1><h1><br /></h1><h1> 月亮粑粑,</h1><h1> 肚里坐个嗲嗲。</h1><h1> 嗲嗲出来买菜,</h1><h1> 肚里坐个奶奶。</h1><h1> 奶奶出来⋯⋯,</h1><h1> ⋯⋯⋯⋯⋯⋯。</h1><h1> ⋯⋯⋯⋯⋯⋯,</h1><h1> 绣个糍粑。</h1><h1> 糍粑跌到井里,</h1><h1> 变只(唸:杂)嘎䗫。</h1><h1> 嘎䗫伸脚,</h1><h1> 变只喜鹊。</h1><h1> 喜鹊上树,</h1><h1> 变只斑鸠。</h1><h1> 斑鸠咕咕咕,</h1><h1> 和尚吃(唸:恰)豆腐。</h1><h1> 豆腐一蒲渣,</h1><h1> 和尚吃粑粑。</h1><h1> 粑粑一蒲壳,</h1><h1> 和尚吃菱角。</h1><h1> 菱角尖又尖,</h1><h1> 和尚上哒天。</h1><h1> 天上四个字,</h1><h1> 和尚犯哒亊。</h1><h1> 亊又犯得恶,</h1><h1> 捉哒和尚砍脑壳。</h1><h1><br /></h1><h3> 这是一首长沙人耳熟能详的童谣,从古流传至今,据说已流传了上千年了。</h3><h3> 我是如何学会这首童谣的?我觉得,我是在那月朗星稀的夏天的夜晚,我们睡在那摆放在禾堂里的竹铺上,望着挂在天上的玉盘般的月亮,嗯妈摇着手中的蒲扇,边为我们驱蚊扇凉,边一句一句教会我们的。我也觉得,是午睡的时候,娭毑为哄我们睡觉,一边拍着我们,一边轻轻哼唱,使我们在似睡非睡中学会的。</h3><h3> 总之,我牢牢的记住了她们教会我的这首童谣,几十年不曾忘记。上面抄录的《月亮粑粑》童谣,其中有几处省略号,那是我记忆中的童谣有别于我在"百度"上搜索到的该童瑶的几个不同版本中都没有的。如果将省略号变成文字,我觉得我记忆中的《月亮粑粑才是最合理最完整的。</h3><h3> 如果有朝一日长沙市政府要为《月亮粑粑》申遗,到时可以来找我,我会给他们提供我记忆中的《,月亮粑粑》童谣。相信我提供给他们的《月亮粑粑》定能申遗成功!</h3><h3><br /></h3><h1> 月亮走,</h1><h1> 我也走,</h1><h1> 我给月亮提花篓,</h1><h1> 一提提到大门口。</h1><h1> 大门口摘石榴,</h1><h1> 石榴三层油,</h1><h1> 三个姐妹会梳头。</h1><h1> ⋯⋯</h1><h1><br /></h1><h3> 这首童谣记得是嗯妈教我唱的,那是去外婆家晚归的路上,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天上,照着我们回家的路,为排除夜行的寂寞,我们边走边唱这首歌谣。</h3><h3> 可能是这首歌是唱女孩子梳头的,不如《月亮粑粑》中有喜鹊、嘎䗫、斑鸠等一些小动物招人喜爱,这首童谣记得不如《月亮粑粑》牢。看来:"人对有兴趣的东西学习热情会大些"的说法是对的。</h3> <h3> 在禾堂上歇凉,嗯妈不仅要为我们扇凉风、赶蚊子、讲故事、教童谣,到了午夜时分,天凉快下来后,还得将睡得死猪一样的我们抱回家中睡觉。</h3><h3> 嗯妈会趁我们在禾堂上乘凉尚末入睡之前,回到家中,在房内点燃一盏灯光调到最小的洋油(那时煤油国内不能生产,靠从国外进口,俗称洋油)灯盏,以防抱我们上床时看不见。同时,还会用蒲扇将蚊帐里的蚊子扇走,然后将帐子扎紧,使蚊子进不去。</h3><h3> 嗯妈将我们抱到床上睡好后,她会端起洋油灯,将亮调大,看看蚊帐里是不是还有蚊子。如果发现帐子里有蚊子,她会慢慢地进到帐子里,将手中洋油灯灯罩的口子移至栖着的蚊子下方。灯口刚一靠近蚊子,蚊子就被灯罩内冲出的高温气体烫死了而掉入了灯罩内。我们乡下称这为"照蚊(唸:"门"之一声)子"。那时候是夏布蚊帐,可以经受一定温度,如今的尼龙蚊帐可经不得那么一"照"。擦拭洋油灯时,有时从灯罩内能倒出一、二十只蚊子。嗯妈照完蚊子后,将蚊帐扎入竹篾席子下才会离开。</h3> <h3> 信姑(我爸爸的小妹妹,大妹妹已出嫁)那时也与我们一起生活,她住在客房。那时她读初中,学校离家很远,每天很早就要动身去上学,还得带上午饭,放学回家已是很晚了,我们跟她打照面的机会不是很多。我记得的只有这样几件事:</h3><h3> 一个礼拜天(星期日),信姑不上课,在家休息,带着我和弟弟在大门口玩。她坐在门墩上,弟弟抓住门栓吊在大门上,我推着木门来回转动,玩得很开心。玩了几个来回后,不知是弟弟在门上吊久了手没劲了,还是我将门推动得太快了,他手一松,人掉到了地上,额头在地上磕了一下。信姑见状,连忙从门墩上跳下来,扶起弟弟,帮他揉额壳,揉着揉着额头上还是起了一个包。</h3><h3> 有一次,信姑不知从哪里学来一个新招,说用白糖拌海带解凉去火,可以治喉咙痛。她最近有点上火,喉咙有些痛,她想如法泡制一试。信姑伴好海带后,也给我们兄弟俩一些尝试。我吃着那带着海腥味,吃在口中凉凉的,甜甜的海带,感觉比家里平常炖着吃的海带好吃些。信姑吃了白糖凉伴海带后,喉咙痛也真的治好了。</h3><h3> 还有一件事应该是发生在1957年,那时信姑已经在长沙工作了。有一次,她在家休假,她的一位女同事和两位男同事来我们家玩。同事们还带有礼物,其中有一件礼物是一个洋铁筒装的饼干,洋铁筒上印有好看的图案。这个洋铁筒1958年迁移时,娭毑将它带到了岳阳,一直用它装食品。直到2011年我嗯妈逝世,在清理父母遗物时,发现这个饼干筒还在,只是原来精美的图案已不太清晰了,但依稀能看出:一个女农民,头上围着头巾,手捧一梱沉甸甸的稻穗,笑容满面。铁筒上还印有厂家名称:公私合营上海马宝山糖果饼干厂出品。</h3><h3> 信姑说,那三人是不速之客。客人中的两位男同事,有一位邓姓男士若干年后成了我的姑父。但我们一直沿用第一次见到他时的称呼:邓叔。</h3> <h3> 我们家的厨房很大,厨房的一边相对开着两张门,其中一扇门通向屋外,便于出去摘菜,担水进屋。灶在厨房偏中的位置,有一头挨着墙。灶台很大,上面安装着一大一小两囗铁锅,两口铁锅中间有一只铁瓮坛,做饭菜时的余热,可将瓫坛中的水加热,用现在的话说是利用余热,属低炭环保之举。厨房内还放有一只碗柜,一只大水缸,靠墙边的地上,还放着几只菜坛子,其中一只大坛子里装的是够吃一年的剁辣椒,那可是我的最爱。靠灶口这边的墙边,堆有一些烧柴和一些用于引火的"枞毛子"(松针)。</h3><h3> 我清楚地记得,要是哪天晩上刮了大风,第二天一早,娭毑或是嗯妈,就会带上我们上山扒"枞毛子"。枯黄了的松针经昨天晚上的大风一刮,掉落一地。我们用竹扒子很快就扒到了一大堆。我们将"枞毛子"抬到山下,把它整整齐齐码放在屋外墙边避雨的地方。码放起来的"枞毛子"足有一人多高,好象在屋檐下新砌了一堵黄绿色的墙。劈柴和树枝也是从我们家山林中锯下枯死的树木,经整理后堆放在哪里的。</h3><h3> 厨房对我们来说充满着诱惑力。那些美味的"谷芽粑粑"、"艾蒿粑粑"、"水腻子粑粑"、"新谷粑粑"、"南瓜粑粑"⋯⋯,都是出自厨房。它们有的是从蒸笼中端出来的,热气腾腾,散发着香甜之气,有的是从铁锅中铲出来的,金黄油亮,酥脆鲜香。它们不时的满足我们的口腹之欲。</h3><h3> 有时,嗯妈会在烧火做饭的时候,在灶灰里埋上几个洋芋头或是红薯,在我们意想不到的时候,拿出来给我们吃。那份惊喜和满足啊,是文字难以描述的。实在没什么东西给我们解馋了,她会在灶里烧上小火,将没有吃完的米饭放在锅里捣鼓,慢慢的这些米饭变成了薄薄的,香脆的饭皮皮。然后她将这些饭皮皮铲起,用手揑成一个饭团给我们吃。那饭团的味道,是现如今市售的"紫菜饭团"、"香煎饭团"远不能及的。</h3><h3> 小时候,我们特别喜欢家里来客人,客人一来,厨房里就会飘散出与平时不同的,让人垂涎的美食气味。辣椒炒肉的鲜香气味,韮菜煎蛋的清香气味,豆豉蒸鱼的浓香气味,香葱豆腐汤的喷香气味,一次又一次地将我们引进厨房。嗯妈只得一次又一次地拿起筷子,将那惹事的美味夹进我们嘴里,哄着我们快出去。</h3><h3> 一次,嗯妈将美味夹进我嘴里后,责怪地说道:"光晓得吃(唸:恰),才间(刚才之意)喊你进来帮我吹下火(用吹火筒吹),你只当冒听见。懒得要死!"我说我真的冒听见。后来,我借着进去帮着吹火,又进厨房讨了一口好吃的。</h3> <h3> 厨房不仅是制作美味的地方,还是制造美景的地方。</h3><h3> 随着司晨公鸡的喔喔长啼,或是暮归老牛的哞哞低叫,淡蓝色的炊烟一丝丝,一缕缕,从屋顶瓦缝间缓缓地钻了出来,绕着屋顶慢慢地游荡。一阵微风拂来,袅袅青烟飘散开去,或融入了晨雾,或飞向了晩霞,多么妙曼的乡村美景啊!</h3><h3> 只是可惜,这样的美景今后只怕是难得一见了,随着农村电和气的普及,谁家还会烧柴火做饭菜呢?!<br /></h3> <h3> 我们家的茅厮是土砖砌的,砌在堂屋上首那面墙的背后。朝着后山那面墙上开有通气的窗户,侧面朝西开有一扇门。茅坑就是在地上挖一深坑,然后放入一只大瓦缸即成。瓦缸与地面齐平,缸沿上架着两块厚厚的木板,那是用于蹲坑的。两块木板间斜插着一块木板,便于糞便能徐徐入缸。没有它糞便会垂直入缸,,会溅起糞水令人难堪。</h3><h3> 那个时候,可没有洁白柔软的卫生纸用来拭秽,家境好的用的是黄草纸,一种用稻草做的十分粗糙的纸,直接使用令人不舒服,一般都会在使用前将其揉搓一阵,使它变得柔软一些。大多数人家拭秽用的是竹篾片(唸:偏),就是竹子作正经用场后,剩下的只能当柴烧的篾片加工而成,每片五、六寸长,三分宽,铜钱厚薄。也有的人家会用一种叫"刮屎片"的植物果实来拭秽。它形状大小象四季豆,但比四季豆扁平,它比竹篾片光滑好用,但不是时时都有。 </h3><h3> 过一段时间后,茅厮墙角就会堆上一堆这类拭秽物。好在过一段时间也要将糞缸中的人糞尿清出去沤肥,那堆物什也就被清出焚毁一起沤肥了。</h3><h3> 炎热天气,茅厮里会生出蚊蝇蛆虫,不要紧,娭毑间(唸"干"之四声)空会洒些石灰来灭杀,燃些艾叶来熏驱,茅厮里并不显得恶浊。</h3> <h3> 挨着我们家的是周五嗲家。周五嗲绰号"周五疯子"。其实此人神智正常,只是有时行事有点出格。比如,下塘捉鱼时,大家都光着上身穿着短裤,只他一人是光着屁股在捉鱼。再比如,平时大家在一起谈讲(唸:港),他会说些与众不同,让人啼笑皆非的话,令人匪夷所思。 </h3><h3> 周五嗲有一个儿子,叫周雪云,周雪云的爱人叫刘凤仙,他们夫妇生有一个儿子取名周应龙。一天,周雪云在大屋的大门上,用粉笔画出了他儿子的头像,见人他会指着他画的头像说:这是我在王家湾的成绩。</h3><h3> 周应龙跟我年龄差不多,我们一起在卷石湾完小发蒙读书。他后来改称周应立,原因是因为他经常生病,他父亲觉得是他的名字取大了,遂改应龙为应立。</h3><h3> 大约是1968年春节期间,周应立来岳阳玩过一次。记得是一个晚上,我、周应立、袁晋雄(姨老俵)三人,想趁晚上街道上人少学骑自行车。学骑是午夜时分开始的。此时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且那时汽车少得可怜,汽车干扰可忽略不计,确实是学骑自行车的好场所好时点。</h3><h3> 我们三个人轮流学骑。学骑的那个人坐上车后,另外两人扶的扶衣架,扶的扶龙头,车子就偏偏歪歪地走了起来。走着走着,车子猛一歪,坐在上面的人一下摔了下来。于是换上另一个人上去学骑。如此这般,大家慢慢就有了一些感觉,由开始的忐忑、不知所措,变成平静和略有所知了,帮学的也由两人变成一人了,龙头由学骑者掌控,助学者只扶扶衣架助其保持平衡。大家都学得很认真,即使从车上摔下来了也觉得挺开心。其间,周应立装在棉衣口袋里的火纸不知道怎么被引燃了,烧得口袋里直冒烟。我们急忙叫他脱下衣服,帮他将火灭了,但口袋被烧了个大窟窿。我们跟他开玩笑:搭帮你牙老子(父亲)帮你把名字改了,要不然你今天真的过不了坳!</h3><h3> 又骑了一阵,我对他们说:大家闹归闹,笑归笑,今晚学不会骑车莫睡觉。不知是不是我的话起了励志作用,黎明时分,我们都能独自在空旷的街道上骑行了。</h3> <h3> 住在进大门左手边的是周大娭毑。周大娭毑生有一女一子,儿子叫周相,那时已初中毕业了。他和四叔嗲的二儿子玩得好,两人形影相随,上学时,一同入校,一同回家,毕业后,一道去长沙找工作,可惜的是两人没招入同一个单位,一个去了广州,一个到了郴州,形影相随,成了形单影只了。</h3><h3> 周大娭毑的大女儿叫周旭,身体瘦弱,面呈菜色。她丈夫叫郭正其,在岳阳211工厂工作。他们生有一个儿子,叫郭抗。因他生于1952年,正值抗美援朝时期,故取名抗。他也是我们的玩伴。郭抗母亲早逝,他于是来岳阳与父亲一起生活,后来招入岳阳紙厂工作。上世纪七十年代,他来过我们家几次,我们对他热情相待。1974年底,我布置结婚新房时,他还来帮忙刷过墙。自此以后,他有多年没有来过我家了。我曾托也在岳阳纸厂工作的表弟去找过他,表弟后来告诉我:郭抗说雄哥结婚时他没钱送情,他不好意思来了。此后,我也去纸厂找过他,都未能晤面。</h3> <h3> 王大娭毑住在大屋西边凸出的那边。她育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大儿子王海龙,在湘潭一工厂工作,做木工。大女儿王雪飞,也在湘潭一机械厂工作,王四嗲二儿子王子文心中的女神就是她。不知什么原因,二人末成眷属。最后,王子文娶了王雪飞的大妹妹为妻,也算是不错的结局。</h3><h3> 王大娭毑的小儿子叫王俭,眼睛有点斜,我们叫他"望天龙"。我们是同班同学。去年年底,我去乡下一趟,专程去了他家。去时他不在家,被人叫回来后,只见他鞋子和裤腿上都沾有许多泥巴,肯定是在地里干活回来。我问他还认得我不,他说:"俄式(怎么之意)不认得啰,老同学张闰雄。王俭比我大一岁,身体比我好,眼睛看上去也不斜了。他娶了王四嗲的满女为妻,妻子小他近十岁。</h3><h3> 王四嗲家与王大娭毑家互为嫁娶,从形式上讲,旧时称其为"小姑换嫂",或"姐妹换妻"。但是这两家事实上并不是交换婚,两对夫妻的婚姻都还是建立在感情基础之上的。</h3> <h3> 这幢大屋里的堂屋和天井是带给我们很多童年欢乐的地方。我们在这里听故事,我们在这里玩游戏,不管是晴天或者是雨天,它都能让我们的意願得到满足。</h3><h3> 晴天,我们在天井里玩骑马打仗的游戏。骑马打仗有两种玩法:一种是两个人组成马和战士,另一种是三人组成马和战士。如何组合,要根据参加的人数来确定,有四个人用两人组合,有六个人玩三人组合。</h3><h3> 所谓两人组合,是一个个子大的背一个个子小的,背人的是马,被背的是骑兵。双方组合好后就开始打仗。骑兵可以相互拉扯,马可以相互撞击,哪组先将对方拉扯下马,或者撞倒,哪组就是胜利者。</h3><h3> 所谓三人组合,就是两个子大的,将双手相互搭扣住,让个子小的坐在他们搭扣着的手臂上。双手相互搭扣的两人为马,坐着的是骑兵。游戏规则与两人组合一样,哪组先将对方拉拽下来,或击散对方,哪组就获胜。玩三人组合时,我和弟弟、磊叔是一组,王四嗲家的三个小儿子是一组,如果真要凭体力取胜我们很可能不如他们,于是我们有时会略施小计来巧胜他们。当他们组成的悍马和慓兵向着我们冲来时,我们会急速往边上一闪,避其锐气 击其惰归,待他们返身未稳时轻松将他击垮。这样一来战绩是胜负互有秋色平分。</h3><h3> </h3> <h3> 遇到下雨天,我们会在堂屋里玩跳房子、踢毽子、抓子游戏。这些游戏通常是磊叔的两个姐姐带我们玩。我们叫她俩树姑和意姑。树姑是姐姐,但是意姑玩这些游戏的本事强些。这些游戏本来就适合女孩子玩,加之她们比我们大,我们通常是作陪衬。就说玩跳房子吧,没玩多久,她们就置好了房子,在置好的房子里她们可以停留歇息,玩得很轻松。而我们还在踮着一只脚,摇摇晃晃地跳不动,常常落得她们好笑。</h3> <h3> 抓子也是。她们轻轻地将一粒石子往空中一抛,然后飞快地把地上的石子抓起,再轻松地接住抛起的石子。抛、抓、接三个动作一气呵成,轻巧自如。有时候为了显示她们的抓子功夫游刃有余,会将地上的石子分两次快速抓起,再去接抛起的石子。动作完成后,会望着我们一笑,但是那眼神中流露出的分明是对我们的不屑。</h3> <h3> 踢毽子是意姑的拿手好戏。一只用铜钱和麻线做成的毽子,她能用脚将它踢得上下翻飞,象是一只骄健的小鸟围着她欢飞曼舞,舍不得离开。她一口气能踢几十上百下也不会落地,把我们看得眼花缭乱。</h3><h3> 突然,她轻轻地接住了毽子,向我们浅</h3><h3>浅一笑,似乎是在告诉大家表演结束了。没有掌声,也没有喝彩声,传入我们耳中的是四叔娭毑的声音:"意妹(唸:买)子,么(唸三声)时候学哒这(唸:各)好的本事啰?只怕还是先把书读好,屋里的事做好才是正经事吧?猫弹鬼跳的事少搞点!"说完,四叔娭毑托着水烟袋进了屋。随后意姑子也急急返回家中。我们原本在意姑接毽收场时想喊出的:"意姑,再来一盘!"的喝彩,也早被四叔娭毑的那番话吓得嚥回了肚子里。 <br /></h3><h3> 刚开始玩跳房子、踢毽子、抓子游戏时,所用的那些玩具都很粗陋。跳房子用的是一块瓦片,抓子是随手捡的几颗小石子,踢的毽子就是铜钱上扎一圈麻线。随着我们游戏水平的提高,玩具也升级了。瓦片变成了串起来的算盘珠子,小石子变成了花布缝制的小沙袋,麻线毽子变成了彩色鸡毛毽子。 </h3> <h3> 解放初期的农村还非常落后,还处在铁犁牛耕,男耕女织的自然经济状态中,因此农村的很多生活方式还很古老。</h3><h3> 先说说那时是如何洗衣净身的吧。</h3><h3> 那时候农妇一般是用皂角(皂角树所结的果实)、茶饼(油茶籽榨油后制成的渣饼)的浸出源液来洗衣物。如果一时没有这两样东西时,烧上一把稻草,用稻草灰浸泡出的水也可用来洗衣服。农妇们用这些汁液将衣物浸泡一定时间后,就会将衣物提至水塘边去捶洗。水塘边都安置有石制的跳板,跳板一头搭在塘岸边,一头架在塘水中,方便农妇们洗衣洗菜。所谓捶洗,就是将巳浸泡过的衣物放在石板上,然后用一根木制的擂捶用力捶打,边捶边翻动衣物,捶打一阵后,将衣物在水中清洗一番后又进行捶打。如此反复两三次衣物就洗得干干净净了。可別笑话这粗旷的洗涤方法,我们现在使用的滚筒洗衣机就是根据捶洗的原理设计制造出来的。</h3> <h3> 大家一定认为,接下来农妇们该去晾晒衣物了。其实不然,要晾晒衣物前还有一道浆洗程序。浆洗一般是把煮饭时沥出的米汤加入一定数量的清水,然后过滤(滤去米汤中的那些细小颗粒物,免得其沾在衣物上)一遍,再将洗净的衣物放入浆水中揉一阵就可以晾晒了。可别说,这浆洗过的衣服穿在身上不但挺刮,闻着还有一股稻米的清香气,而且穿脏了后还易于清洗。</h3><h3> 洗澡用的是胰子油,一种椭圆形的,象现在用的洗衣肥皂那样的东西,但远远没有肥皂那么美观。据说是用猪、牛、羊的胰子,加入皂角等一些物质做成的,去汚力强,不伤皮肤。</h3><h3> 女人们要洗头发,淘米水就能洗头,稻草灰泡出的水也能洗头,最好是用皂角浸出的水去洗头,洗完后头发乌黑发亮,柔順异常。</h3><h3> 古老的生活方式,纯天然的洗涤物,它们最大的好处是不会汚染环境,对人体不会产生伤害。而这些正是我们现在所追求的。</h3><h3><br /></h3><h3> 那个时候,我们国家的工业也刚刚起步,很多东西不能制造,不能生产,都靠从国外进口,因此,日常生活中的许多物品前面都有一个洋字。火柴叫洋火,蜡烛叫洋蜡烛,煤油叫洋油,肥皂叫洋胰子,搪瓷制品有洋瓷缸、洋瓷杯、洋瓷碗、洋瓷脸盆等,还有洋布、洋袜、洋线、洋线索子、洋伞、洋铁皮、洋铁桶、洋铁箱子⋯⋯</h3><h3> 随着时代的进步,所有的这些曾被冠以"洋"字开头的东西我们都能够生产了,并且远远超出原来的品质,那些给物品戴"洋"帽的称呼也早已寿终正寝了,仅存在于那代人的记忆中。今天翻出这些来,是想让"新新新人类"知道你们的长辈曾经经历了这么一个时代,一个离现在时间并不久,但让人觉得是很遥远的一个时代。</h3> <h3> 2015年2月24日,张氏族人为祭祖从长沙、昆明、平江、岳阳汇集于磊叔家。望着修葺一新的先人墓地我们深感宽慰,庄严肃穆的祭祀仪式上我们缅怀和感恩先人,磊叔置办的家乡风味的家晏更是勾起了大家浓浓的乡愁。饭后大家围坐在一起诉说着不尽的乡思乡愁。有人说:我好想吃新鲜"八月黄"泡的豆子茶,好香好鲜啊!有的说:我对嗲嗲除夕晩晏上端出的"大蒸盆"记忆犹新。有时是只(唸:杂)整(唸:耿)鸡,有时是只整鸭,有时是只大肘子,特别奢侈的一次是"三套鸭大蒸盆"(洋鸭套子鸡,子鸡套乳鸽)。除夕晩晏是我嗲嗲亲自掌瓢,每做出一个菜,都由下手端至桌上摆放,"大蒸盆"是由我嗲嗲亲自端出的,此菜一出表明晚晏的所有菜品都齐了。我嗲嗲将"大蒸盆"放入桌子中间给它预留的位置,然后坐上给他空着的首席坐位,挥手说道:尝尝我的手艺如何?其实这就是向大家宣布团圆饭开始了!我永远记得美味的"大蒸盆",永远记得合家团圆的热闹场景。还有人说:我记得那时候港里的水冽(唸:留之四声)清的,好多鱼嫩子在里头窜来窜去(唸:客之四声)。港里的嫰子鱼真好吃,又香又甜:还有人说:热天里的夜晚,我们会到田野里去捉萤火虫,捉到萤火虫后,我们会把它装到过年时玩过的"亮壳子"(一种用竹蔑和油纸做成的小灯笼,,里面可点蜡烛,供小孩子过年时玩)里,好亮好亮,几好玩!</h3><h3> 这天大家高兴之外略有遗憾,因为还有远在北京、平顶山、武汉的族人因故未来,不然的话今天可就是家族大团聚了。 </h3><h3> 早在多年前,我乡下的舅舅就曾告诉过我们:王家湾那幢老屋拆了,公社䃼偿了你们家18元钱。1958年我们迁往岳阳时,仅拿走了几件家具,基本上是净身迁移。房屋家具如果作价出售是能卖近千元钱的,我们没有出售房屋,让公社安排给了别人居住。后来补偿给我家的18元钱也没去领。</h3><h3> 那天,当我来到老屋旧址时,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排低矮的平房,门窗残缺,呈破败之势。透过无门的门框,看见室内裸露的席梦思床垫上,一个人裹着棉絮在睡觉。如此景况,令我落寞惆怅。</h3><h3> 如果此时出现在我眼前的是满地萋萋荒草,我倒不会有落寞惆怅的感觉,我会觉得,老屋没了,那是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消失了,凄凄荒草之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盖上一幢小洋楼。而眼前出现的这排低矮破败的平房是我极不情愿看到的。</h3><h3> 平房的主人就是王四嗲那个叫王春文的儿子,我的发小。当磊叔带我来到他跟前时,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我向他自报家门后,他忙说:七几年的时候我到你们屋里去过。</h3><h3> 确实如此,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曾经有不少乡邻去过我们家,他们一般都是受生产队派遣到岳阳这边来找农家宝一一肥料的。开始时是到剃头铺收碎头发,到公共厕所收大糞,七十年代末至八十年代,多半是来买化肥或找关系批化肥指标。他们受派遣后,都会上我们家来,想通过我们帮助他们找些关系,我们也会尽力而为。王春文是否来过我家,我记不得了。寒喧了一阵,临走时我拿出二百元钱递给他,他连忙摆手:我有钱咧,我不困难咧!我说:我不是扶贫咧,我是看在我们是邻居是发小的份上表示一下意思咧!他这才接过钱,连说感谢。</h3><h3> 路上磊叔告诉我:王春文的堂客跑掉了,屋里就只有他们兩父子。还说曾经有老板要买下他们的住所搞开发,他们不同意。如果当时这事搞成了,王春文今天只怕不是这(唸:该之四声)号样范! </h3><h3> 我未回应磊叔,我还在想着王家湾那幢大屋的前世今生。</h3>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h1> 三</h1><h1><br></h1><p class="ql-block"> 1957年9月1日,这是我的一个有仪式感的曰子,因为在这一天,我成了长沙县卷石湾完全小学一年级的学生了。那一天,我由意姑(四叔嗲的小女儿)牵着,肩上背着一个嗯妈用洋布做的蓝色书包,穿着嗯妈给我换上的半新不旧的衣裤,平时赤着的脚也穿上了有鞋绊的布鞋。平时我就不喜欢穿有鞋绊的布鞋,觉得有绊的鞋是妹(唸:麦之三声)崽穿的,所以宁願打赤脚,今天被逼无奈,心有不悦,一路上闷声不语。</p><p class="ql-block"> 今天一同去报到上学的还有好几位平时的玩伴。走着走着,我发现大家都比平时穿得客气一些,也没有一个打赤脚的了。周应龙、王俭跟我一样,也穿着有绊的布鞋。一下子,心中的块垒释然了,阴着的脸放晴了,和小伙伴们有说有笑,快乐前行。</p><p class="ql-block"> 这天我见到了我们的班主任周老师,她高高瘦瘦,留着短发,态度亲和。她发给我们一本语文书,一本算术书,还发了一块有木框的石板和十支石笔(那时一年级没有作业本,写字、做算术都是用石板、石笔)。从这天起,开始了我的学生时光。</p><p class="ql-block"> 卷石湾完小的校址,原来是明清时期的古祠堂。民国初期兴学时,将祠堂改建为学校。首先只有百十名学生,及至我们读书时,已是拥有六百多名学生的完全小学了。</p><p class="ql-block"> 学校有一个大操场,从操场上十几级台阶,上面就是教室、办公室和礼堂。教室如何分布的,已经记不清楚了</p> <p class="ql-block"> 记得上午上完第二节课后,学校会组织我们做广播体操。做操前,大家高唱《集合歌》:快来集合了,快来集合了,集合起来,集合起来,集合成一条(铁的洪流?)⋯⋯。曲子至今尚能哼唱,歌词只记得前面这几句。毕竟那时年纪小,只跟着唱,并不知其意。在这激昂的歌声中,同学们排成整齐的队伍,在留声机播放的广播体操口令中,整齐划一地做着广播体操,强健着<b>我们</b>的体魄。</p> <h3> 一年级有两个班,原来一起玩的小伙伴都分在一个班。我的表哥黄习民,他家在杉木塘,也分在我们这个班。他们兄妹五个,他排行第二,我叫他王二。</h3><h3> 上学不久我就出了一件糗事。</h3><h3> 那时已是深秋时节了,天气已有凉意。上午上到最一节课时,肚子有点痛,有要拉屎的感觉。但是我不敢举手向老师报告。一是我胆子小,不敢跟老师说,二是我不习惯学校里一排人一起拉屎的茅厮,蹲在上面我拉屎不出。于是我就强忍着。憋屎的感觉真的难受,我只能时不时地趁老师目光没扫向我这边时扭动一下身子,以此抵御频频袭扰的便意。终于挺到了下课铃响,急忙挎上早已收拾好的书包,也顾不得站路队,一个人赶紧跑着往家里赶。一路上飞快地跑着,感觉跑得快便意能减轻点,于是快马加鞭地跑。好不容易跑到屋后的山上,再走上一截路就到我家的茅厮了。但是受憋太久的那泡屎怎么也憋不住了,只听见啪的一声,它夺"门"而出了。一肚子的屎全拉在裤子里了,两条腿的内侧全糊上了温热的屎。我当时的感觉是想哭又哭不出来,想喊又不敢喊,只能用手捂着屁股,一步一步地往家里挪。生怕走快了屎会从裤脚眼(唸:按之三声)里掉出来。</h3><h3> 到了家,瓮声瓮气地跟嗯妈说:我窝了屎在裤子里。嗯妈一听很吃惊地啊了一声,马上脱下裤子帮我清洗。一边洗一边骂:"真是杂(只)蠢傢伙,要窝屎哒不晓得跟老师讲(唸:港)啊,一它屎还要往屋里送,是送来肥田咧还是浇(唸:应)菜啰?世上冒看见有嗯(你)咯蠢的!"听着嗯妈的骂声,我只能默默地承受。洗換完毕后,我还不忘叮嘱嗯妈一声:莫跟別个港(讲)啊!</h3><h3><br></h3><h3> 上课的时候,老师会喊学生起来回答问题。一天上午,第一节课是算术课,老师在黑板上写出了一个20以内的二位数加法算式,点名让我上去做。对于这个算式的答案,我心中是很清楚的。但是在这之前,我们只学过10以内的加减法,老师今天出的算式已超出了我们之前学习的范围,因此我心生疑虑,不敢将我心中的正确答案说出来,手足无措地站在讲台上。见状,老师说,你平时算术不是蛮好的啵,怎么稍微有点难度就算不出来了?下去!站到教室后面去!</h3><h3> 最后,老师说出了正确答案,我心中好后悔:自己明明知道,为什么不敢说出来呢?还被罚站,站在咯里丢丑。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来,我这人从小就不自信,从小就默守成规。</h3><h3> 我表兄黄二就比我自信些。一次上语文课,老师让同学们用"就"字造句,并点名让黄二回答。黄二倏地从座位上站立起来,张口就说:"我帮爸爸"就"绳。老师挥手示意他坐下,叫周应龙起来回答。"我们就要放学了"。周应龙用"就"正确地造了一个句子。</h3><h3> 我们乡下把用稻草或者苧蔴结成绳子称绞(唸:就)绳。黄二不知"就"的意思,用"就"音造了一个错句。但他的自信是值得我学习的。我的不自信使我失去了一个获得成绩的机会,他的自信使他赢得了一个纠正错误的机会。</h3><h3><br></h3><h3> 我们上学时,住在这幢大屋里头的所有卷小的学生是一同结伴同行的。大人们都很支持这一做法,因为这样相互间能有个照应。</h3><h3> 立秋很久了,转眼就到了霜降节气。王新文和王春文兄弟还是打着赤脚上学。我看见他们赤脚走在布满白霜的土路上,与我们这些穿鞋行走的同伴并无二样。于是,我也想着要打赤脚上学。</h3><h3> 第二天早上,大家又相邀着上学去。趁嗯妈不注意,我飞快地脱掉脚上的鞋子,加入到了同伴们上学的队伍中。今天的路面上也铺着薄薄的一层白霜,赤脚走在上面,刺骨的寒冷顿时传遍了全身。不久,足趾头在寒冷的刺激下产生了难以忍受的疼痛,慢慢的脚趾开始发肿,为了减少寒冷刺激产生的疼痛,我改用脚后跟行走。再看看王春文和王新文,他们似乎没有我这样的感觉,一步一步,就象我昨天穿着布鞋走路一样。再看看他们的脚,也是红肿的,上面还有很多小血口子。我想,他们肯定也和我一样被冻得生痛,只是他们在强忍,没有表现出来而已。</h3><h3> 进了教室,我马上坐在座位上,用双手捧着一只足揉搓起来。费了好大功夫,才使它从近乎冰冻的状态中恢复了知觉。上课了,将另一只足放在腿上,用一只手揉搓,另一只手还得背在背后,挺胸坐着,装着用心听讲的样子。</h3><h3> 中午回家吃饭,一进家门,立即把早上脱下的鞋子穿上,心想:今后再也不发宝气(宝气即傻气)学样了。</h3><h3><br></h3><h3> 我在卷石湾只读了一年书,1958年迁至岳阳读二年级,因此对卷小的老师、同学没太多的记忆,只零零碎碎的记得上面所写的那些。但是令我没想到的是乡下居然还有同学记得我。</h3><h3> 今年二月份,我到乡下参加表弟黄购四儿子的婚礼。晏毕,我坐在一边看手机,与我同去的表姐则坐在桌边与一人交谈。突然,只听到她高声说道:"你问张闰雄啊?坐在那里玩手机的就是张闰雄哒!"顺着声音望过去,见与表姐说话的是一老者。我忙起身上去问什么事。只听那老者说:"你就是张闰雄啊?那变哒样,变哒样!"我忙问他尊姓大名,他说:"别客气,我叫黄烔明,跟你是同学,还是同桌,你还记得我啵?"我思考良久,最后边摇头边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实在记不得了。""那我一直记得你,你细(小)时候刮瘦(很瘦之意)的,脸一削削子(脸很窄之意),下巴溜(唸:四声)尖的,不象你现在这样脑滿肠肥。"他快人快语地说道。紧接着他又说道:"你奈气(那时之意)穿得好,洋布衣裤,布鞋洋袜子,我联(我们)穿土布衣裤打赤脚,你家境比我联好咧!"他自我介绍:他今年七十岁,和黄购四是叔伯兄弟。我邀请他有空到岳阳去玩。他说他饭量大,一餐恰得几碗饭。我跟他开玩笑:"你去的时候记得带点粮票来就可以了,其他的事你不用管。"他说:"到时候再看!"</h3><h3><br></h3> <p class="ql-block"> 最后,抄录那时一年级语文课本上的几篇课文结束这章回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h1> 种 瓜 得 瓜</h1><h1><br></h1><h1> 种豆子,得豆荚。</h1><h1> 种瓜子,结大瓜。</h1><h1> 种豆得豆,种瓜得瓜。</h1><h1><br></h1><h1><br></h1><h1> 公 园 里 的 花</h1><h1><br></h1><h1> 小红和弟弟在公园里。</h1><h1> 公园里种着很多菊花,有红的</h1><h1>,有黄的,有白的,又香又好看。</h1><h1> 弟弟要摘花。小红说:"不要摘!不要摘!这是大家的花,要给大家看。</h1><h1><br></h1><h1><br></h1><h1> 马 和 牛</h1><h1><br></h1><h1> 这里有一匹马,那里有两头牛。</h1><h1> 马吃草,牛也吃草。</h1><h1> 马会做工,牛也会做工。</h1><h1> 马是人的好朋友,牛也是人的好朋友。</h1><h1><br></h1><h1><br></h1><h1> 要 上 课 了</h1><h1><br></h1><h1> 当 当 当!当 当 当!</h1><h1> 我们排着队走进教室。</h1><h1> 我们坐在教室里。</h1><h1> 教室里没有一点声音。</h1><h1> 我们就要上课了。</h1><h1><br></h1><h1><br></h1><h1> 这 样 坐</h1><h1><br></h1><h1> 我们要写字了,老师拿出一张画来。</h1><h1> 他把画挂在黑板上。</h1><h1> 他说:"大家看看这张画,看看这个孩子,他坐得多好!我们也要这样坐。"</h1><h1><br></h1><h1><br></h1><h1> 书 和 笔</h1><h1><br></h1><h1> 工人爱机器。</h1><h1> 农民爱土地。</h1><h1> 战士爱枪和爱砲。</h1><h1> 学生要爱书和笔。</h1><h1><br></h1><h1><br></h1><h1> 扫 树 叶</h1><h1><br></h1><h1> 树叶黄了,树叶落了。</h1><h1> 秋生放学回家,看见院子里有很多树叶,他放下书包,就扫树叶。</h1><h1> 妈妈说:"秋生真是个好孩子。"</h1><h1><br></h1><h1><br></h1><h1> 棉 衣</h1><h1><br></h1><h1> 新的棉花新的布,</h1><h1> 妈妈给我缝棉衣。</h1><h1> 棉衣穿在我身上,</h1><h1> 妈妈脸上笑嘻嘻。</h1><h1> 妈妈缝衣多辛苦,</h1><h1> 我穿棉衣要爱惜。</h1><h1><br></h1><h1><br></h1><h1> 大 雪</h1><h1><br></h1><h1> 下了一夜的大雪。第二天早上,地上白了,树上白了,房上白了,什么地方都白了。太阳出来了,照在雪上,好看得很。</h1><h1> 家家门口都有扫雪的人,他们扫得很快,扫得很干净,好象在比赛。</h1><h1> 天冷得很,小学生脸红红的,他们唱着歌上学去。</h1><h1><br></h1><h1><br></h1><h1><br></h1><h1><br></h1><h1> 2017年6月20日脱稿</h1><h1><br></h1><h1><br></h1><h1>(文中大部分图片取自网络)</h1><h1><br></h1><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h1><br></h1><h1><br></h1><h1> </h1><h1><br></h1><h1><br></h1><h1><br></h1><h1><br></h1><h1><br></h1><h1><br></h1><h1> </h1><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