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读完岳南先生《南渡北归》三卷,受益良多,感慨良多。其中,1945年日本投降后,傅斯年代理北大校长期间,与伪北大教授和文化汉奸周作人之流斗争的故事,让人捧腹大笑,痛快淋漓,也引人深思。</h3> <h3> 1945年8月,抗战胜利后,北大原校长蒋梦麟就职于国民政府行政院秘书长,因应学届的呼声,当时的国民政府免去了蒋梦麟的北大校长职务。经蒋介石授意,准备任命时任中央研究院院长的傅斯年为北京大学校长。</h3><h3> 鉴于胡适在学界的地位和影响,傅斯年坚辞不受,最后径自上书蒋介石:"今后平津将仍为学校林立、文化中心之区,而情形比前更复杂。有适之先生在彼,其有裨于大局多矣"。</h3><h3> 虽然蒋介石并不太喜欢胡适,但是经傅斯年这么一说,遂决定任命胡适为北大校长。因为胡适此时尚在美国,所以决定胡适到任以前,由傅斯年代理北大校长。</h3> <h3> 傅斯年代理校长期间的首要任务就是学校回迁,从昆明搬迁回北京。其中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就是如何处理伪北大的一批教授、特别是像周作人这样的汉奸。<br> 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占领北平的日军利用原北大的校舍和来不及迁走的图书设备,成立了一个伪"国立北京大学"。当时没有随校南迁仍然留在北平的一些原北大、清华教授先后就职于伪北大,有些人逐渐堕落为汉奸,鲁迅之弟周作人便是一个典型,曾出任伪北大教授兼文学院院长。<br> 国民政府教育部关于复校的指令是不管真北大还是伪北大,学生照单全收,然后把教职员弄到一起办补习班,鉴别之后再决定是否录用。</h3> <h3> 1945年10月底,傅斯年由重庆飞往北平处理北大复校事宜。先期到达的陈雪屏等人到机场迎接。傅斯年走下飞机第一句话就问陈雪屏与伪北大教员有无交往,陈回答交往仅限于一些必要的场合。傅听后大怒道:"'汉贼不两立',连握手都不应该!"当场表示伪北大教职员坚决不予录用,同时表示要请司法部门将罪大恶极的儒林败类捉拿归案,打入囚车木笼,来个"斩立决"等。</h3> <h3> 蜗居在北平的伪教职员们听到傅斯年的话后,既恨又怕,特别是已进入补习班任教的伪北大教授更是恼羞成怒,经过一番密谋,暗中联合起来以罢课相要挟,他们向时任国民党北平行营主任的李宗仁请愿,强烈要求承认他们北大永久合法教授的身份。伪北大教授容庚还在媒体上发表致傅斯年的"万言书"。傅嗤之以鼻,毫不妥协,通过记者约谈,公开表达自己的观点:"伪北大之教职员均系伪组织之公职人员,应在附逆之列,将来不可能担任教职。"<br /> 傅的谈话公开发表后,周作人自恃是傅斯年师辈级人物,又同属"新文化运动"阵营中的盟友,而且曾有功于傅,于是致信傅斯年要求把自己作为特殊人物予以照顾,且威胁警告性地说:"你今日以我为伪,安知今后不有人以你为伪!"傅斯年看罢,当场把信拍在桌子上,并且大骂:"他妈的,青天白日旗还没落下,难道反了这些缩头乌龟王八蛋不成!"并当即挥毫泼墨,痛斥周作人:"今后即使真有以我为'伪'的,那也是属于国内党派斗争的问题,却决不会说我做汉奸;而你周作人之为大汉奸,却是已经刻在耻辱柱上,永世无法改变了。"</h3> <h3> 眼看向傅斯年求救无效,周作人又转身投向其他的学生、故友,但得到的多是冷眼与嘲笑。<br /> 最后, 周作人祭出撒手锏,主动邀请记者谈话,辩称自己附逆"是在沦陷区为国家教育青年,为国家保存元气"云云。只是所有的申辩都归于徒劳,当年12月上旬,周便因汉奸罪被捕入狱。<br /> 就在周作人与傅斯年叫板对阵之时,傅斯年在重庆再度对记者发表长篇谈话,就伪北大教职人员去留发表了四点严正声明:<br /> "一、专科以上学校,必须要在礼义廉耻四字上做一个不折不扣的榜样,给学生们、给下一代的青年们看看!北大原先是请全体教员内迁的,事实上除开周作人等一二人之外,没有内迁的少数教员也转入辅仁、燕京任教。伪北大创办人钱稻孙,则原来就不是北大的教授。所以现在伪北大的教授,与北大根本毫无关系。二、朱部长(指当时国民政府教育部朱家骅)向我说过,伪北大教员绝无全体由补习班聘请任教之事,而系按照陆军总部征调伪敌人员服务办法,征调其中一部服务,不发聘书,与北大亦无关系。三、北大有绝对自由,不聘请任何伪校伪组织之人任教。四、......无论现在将来,北大都不容伪校伪组织的人插足其间。"<br /> 最后记者问他对周作人、钱稻孙之类的汉奸如何惩办,傅斯年说:"我不管办汉奸的事,我的职务是叫我想尽一切办法让北大保持一个干净的身子!正是非,辨忠奸"。同时,他还特别强调:"这个话就是打死我也是要说的。"</h3> <h3> 傅斯年的这个声明发表之时,周作人已入狱两天,暂时无法与他叫板对骂。另一个猫在北平小胡同里的伪北大教授容庚见傅斯年毫无通融余地,便以中央研究院(傅斯年任中央研究院院长)通讯研究员的身份尾随傅斯年来到重庆继续纠缠。<br></h3><h3> 当容庚风尘仆仆来到重庆中央研究院总办事处找他当面理论时,傅斯年拍案而起,指着容氏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民族败类,无耻汉奸,快滚,快滚,不用见我!"当场命人将容庚架了出去,扔到了泥泞的马路上。</h3> <h3> 第二天,《新民报》登载此事,标题为"傅孟真(傅斯年,字孟真)拍案大骂文化汉奸,声震屋瓦"。<br> 容庚是当时有名的古器物学家,后来得到高人指点,重新换了衣服,洗掉满身的污泥,再度登门拜访,表示要谢罪改过、重新做人云云。傅斯年这才勉强接见,但仍不允其到北大任教。终其一生,容庚再也没能迈进北京大学的门槛。</h3> <h3> 对于这段经历是非,傅斯年在写给夫人俞大䌽的信中说道:"大批伪教职员进来,这是暑假后北大开办的大障碍,但我决心扫荡之,决不为北大留此劣根。"又说:"在这样的局面下,胡先生(指胡适)办远不如我,我在这几个月给他打平天下,他好办下去。"</h3> <h3> 掩卷长思,在为傅斯年先生击掌而呼的同时,不得不由衷地感叹,一代大师们的铮铮傲骨,实在令人敬佩!</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