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江湖

海涛

　　年轻时，我曾无数次幻想这样的场景：哪天有幸被徐老怪选中去演一部武侠片的角色，不祈男主，男配，只求路人甲、乙、丙、丁、戊、己、庚……皆可，像星爷刚出道那会，露个脸，哪怕半个也成，这样便可骄傲地对别人说：嘿，哥也曾在江湖待过。

这是年少时我最想做的梦，一切皆缘于徐克之快意江湖。没错，每个男人心中都有这样的梦。80年代上小学的我，家里没有电视，没有机会去看香港无线曾拍摄的很多经典武侠剧，村里放电影是当时仅有的娱乐项目。要看一场电影，不仅要等上数月，还得步行很久，走上很长一段路，才能到达村部放电影的地方。几百个人聚在一块空地上，上面来的放映队则提前支好机器和电影幕布。当时唯一记忆深刻的电影便是火遍大江南北的《少林寺》，但自己毕竟年少，不懂江湖，看完电影只有“剃度出家，练就一番好武艺”的冲动，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90年代，一部新派武侠电影《笑傲江湖》，一首充满“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之洒脱的江湖神曲《沧海一声笑》， 让无数人心中江湖梦真正地清晰深刻起来。当时正读高中的我，被徐克的写意江湖迷住后，便一口气将金庸的“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看个遍，还不解渴，又把古龙，梁羽生的代表作翻个底朝天，当时的脑海除学业外，就两个字：江湖！

可江湖又是什么呢？

　　1

江湖是首简单纯粹却又荡气回肠的歌。

彻底爱上江湖，是因为音乐鬼才黄霑的歌影江湖梦，尤其以徐克六返黄霑草稿，最终成就《沧海一声笑》这一传世佳作最为经典。据说当年徐老怪第六次返稿后，黄老邪也急了，无意间在读黄友棣教授的《中国音乐史》，其中“大乐必易”四个字让他瞬间领悟，原来最容易的就是老祖宗留下的乐理“宫商角徵羽”，结果茅塞顿开后，鬼才黄霑逆序而行，“羽徵角商宫”，在钢琴试弹后，惊呼：“哇，好好听。”便赶紧填了词传真给了徐克。

　　从此之后，沧海一声笑，笑傲大江南北，笑傲红尘俗世，笑傲岁月浮沉。这首江湖的仙歌，我最喜欢的还是黄霑、徐克和罗大佑一起合唱的版本，大气，沧桑，磅礴，还有就是他们在现实江湖中的惺惺相惜。如今即便我步入中年，一旦与朋友在卡拉OK厅飙歌，即使嗓子扯破，也要将此歌“咆哮”一番，那一刻，觉得自己特江湖，特爷们！我也曾无数次幻想：邀上几位知交，坐上一首小船，温上一壶浊酒，琴箫合鸣千层浪，江湖竟在天地中，这是何等的惬意！

是的，大乐必易，江湖的歌本就不必复杂，因为这是爷们的歌，爷们需要的是纯粹，是干净，是气魄。沧海一笑，笑尽尘世茫茫，任凭万里风云呼啸，坐看惊涛拍岸。江山一笑，笑尽烟雨蒙蒙，任凭一纸山盟海誓，静观春花秋月。

2

江湖是杯义盖云天却又肝肠寸断的美酒。

提到江湖，不能没有酒。江湖一杯酒，尘世几多愁。一杯酒，过往烟云；百杯酒，愁肠寸断；千杯酒，豪气云天。没有酒的江湖不是江湖，江湖里必须要有酒。二斤牛肉，一碟花生米，再叫坛珍藏女儿红，或和结拜兄弟，或和红粉知己，对酒当歌，人生不过如此。

曾有人问我，如果让你回到小说中，你最愿意和谁把酒言欢？我的回答：乔峰。在乔峰的眼里，能和他共饮不醉的绝对是信得过的好兄弟。在与段誉第一次酒楼喝酒时，小说这样描写到：

“那大汉见段誉漫不在乎的连尽四碗烈酒，甚是欢喜，说道：‘很好，很好，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先干为敬。’斟了两大碗，自己连干两碗，再给段誉斟了两碗。段誉轻描淡写、谈笑风生的喝了下去，喝这烈酒，直比喝水饮茶还更潇洒。”

这是何等的豪气！自此，两位英雄豪杰义结金兰，拜为兄弟。有人说：在江湖饮酒的人，唯有一洗尘心，无所萦怀，自在从容，方可从酒里，染些江湖之味。乔峰看重段誉的是率真与淡定，事实上，英雄侠客本就豪爽磊落，酒，便是英雄间情义的催化剂，具有惺惺相惜的催生力量。

　　但，江湖里的酒，包含的不全是豪气万丈，时有“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的壮志未酬，时有“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的咫尺天涯，时有“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难舍难分……终究一个“情”字，江湖的酒才那么的多愁善感，那么的肝肠寸断。人生有酒须当醉，江湖的酒，即使肝肠寸断，即使撕心裂肺，也要不醉不归，因为醉过方知酒浓，因为醉过才明情重。

3

江湖是位风情万种却又浑身带刺的美人。

有人说，江湖属于男人，与女人无关，更有甚者，认为女人是江湖的累赘。此话尤为不妥，江湖离不开女人，女人是江湖中永恒的主题。没有女人的江湖是残缺的，正如同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完满的。因为有女人，江湖才如此风情万种，如此芳香迷人。

　　小说中的江湖美女是令人神往的，就连其名字都如此悦耳动听。据说金庸小说里美女木婉清的名字就来源于诗经《郑风·野有蔓草》，其曰“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当然，金庸的江湖里，木婉清并不是女主角，任性刁蛮的黄蓉，率真坦诚的温青青，冰雪聪颖的王语嫣，宽容豁达的任盈盈，泼辣执着的赵敏……她们才是。

如果要让一个男人选择最愿意是金庸笔下哪个男主角，我想很多人都会想到：韦小宝。一个底层小屌丝的逆袭，最终位至皇亲国戚，坐拥七位如花似玉的美女老婆，满足了所有男人一切幻想，在江湖中，能在事业和爱情上获得如此丰收，不选他还能选谁呢？

可我不会。小说世界里的江湖体现的是不同层面的社会缩影。以金庸为例，《笑傲江湖》刻画的是政治江湖，《鹿鼎记》体现的是宫廷江湖，而《神雕侠侣》描绘的是浪漫江湖。前两者都不是我的江湖，而只有杨过心中的小龙女才是江湖中我最喜欢的那个女性。这又为何？

在小说《笑傲江湖》的结局中，随着盈盈一句笑叹“想不到我任盈盈，竟也终身和一只大马猴锁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爱情的本原不是捆绑，而是独立和尊重，小龙女跳下悬崖那一刻，杨过真正的独立了。《鹿鼎记》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是对女性的不尊重。而《神雕侠侣》中小龙女为我们提供了爱情范本：痴情专一，彼此尊重，不离不弃，生死相依。江湖的女人理应如此。

　　在江湖中，所有的女人都渴望能够收获一份纯真的感情，只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稍有不慎，江湖的美女们便会浑身带刺，君不见周芷若、阿紫、裘千尺、李莫愁……哪一个不是为了爱情最后走向了绝路，正所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这才催生了江湖中多少生死离别、恩怨情仇！

有人说，女人是江湖的祸根。历史的江湖中数不胜数：“冲关一怒为红颜”中的陈圆圆，“烽火戏诸侯”里的褒姒，“回眸一笑百媚生”中的杨贵妃……红颜祸水俨然已成为江湖里的女人特色标签，其实这对江湖里的女人并不公平，对此还是以梁羽生在《萍踪侠影录》里为张丹枫和云蕾写的那首词《清平乐》去化解吧：

“盈盈一笑，尽把恩仇了。赶上江南春未杳，春色花容相照。

昨宵苦雨连绵，今朝丽日晴天，愁绪都随柳絮，随风化作轻烟。”

女人不是江湖的罪过，男人更不是江湖的借口。或许相逢一笑泯恩仇便会真的烟消云散、沧海桑田了。

结束语

前两年，有句关于江湖特别火的话，“当我们不懂江湖的时候，我们爱上了江湖，当我们身处江湖时，却不见江湖”。由此想到电影《笑傲江湖》中，岳不群看到令狐冲想退出江湖时而说的一番话，别有意味，他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你怎么退出？”

所以说，江湖离我们并不遥远，它一直在你我之间，或明，或暗，或静，或动，或抑，或扬。闲暇时，你可以对着天空，对着大海，对着青山，对着朋友，对着爱人，大吼一声：嘿，江湖！然后再行一次“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最江湖”的感觉便会油然而生！

最后想起早年单位一同事在微信中出上联征集下联的游戏，上联是：

“纸扇一把，桌子一张，布衣一裘，麻鞋一双，醒木一打，语惊八方，道尽真假善恶，言罢世态炎凉，纵观古今中外，看透生死离别，更不说水浒西游，三国红楼，牡丹亭里桃花扇，长生殿中读西厢，男欢女爱，满纸荒唐，嬉笑间冬去春来，桃红柳绿，人生已几度秋凉，怒骂中千古风流，风吹雨打，千年不过口里文章。”

我对的是：

“铜棍八尺，长弓八把，利剑八柄，软鞭八节，金枪八支，武动四海，练出风雨雷电，舞尽快意恩仇，静思英雄侠客，饮尽一生孤独，更不说天龙射雕，流星名剑，情人谷里情花毒，华山顶上品江湖，红尘俗世，一生沉浮，刀光中暮升日落，夜深月明，斯世竟如此沧桑，剑影里几度春秋，春去秋来，几回是为儿女情长。”

权当满足一回文字江湖的豪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