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在心里,总有些事,去做,是为了了却一桩心愿;不去做,却是不想惊扰内心的痛!</h3><h3> 几年前,朋友发给我一篇龚向阳的纪实DV巜印马渡》,当时就感动得稀里哗啦一踏糊涂。几年来,我常翻出来看看,每一次都会有很多的感慨。寻找故事中的印马渡,便在我心底烙下了一个结。</h3><h3> 老实说,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会如此共鸣,是因为作者的锲而不舍,坚持拍摄记录了几年的精神?是因为剧中人物老宋清苦人生,中年得子的喜悦又痛失爱子的悲恸?还是因为小宋义伢子虽智障却朴实而又短暂的生命历程?</h3><h3> 故事是悲凉的,凉到痛彻肺腑。</h3><h3> 这些天,我的心情一直不太好,莫名的烦恼压得我喘不过气,失眠的事,也成了家常便饭。人是感性的动物,我却多了与年龄严重不相符的多愁善解,不惑之年却期盼有人帮我解惑,这人,或许只有自己。</h3><h3> 寻找印马渡,在我心里,和很多事一样是个结,我想一个个去解开⋯⋯</h3><h3><br /></h3><h3> </h3><h3> </h3><h3> </h3> <h3> 导航上无法找到有个叫印马渡的地方,我只能沿测水河畔缓慢而行,一路走,一路问,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双峰杏子铺上游,找到了昔日的印马渡,虽然和十年前的DV里有些变化。</h3> <h3>印马渡</h3> <h3> 渡口还在,只是渡船人换了,是个姓张的老伯,与他攀谈起当年义伢子的那次事故,他记忆犹新,叙述中几次唉声叹气,言语中无尽的同情与悲怜!</h3><h3> 对老宋的同情,只有身为父母的人才能真正感受得到老宋对有智障儿子的爱;</h3><h3> 对老宋的悲怜,也只有身为父母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老宋的失子之悲!</h3> <h3>秋色里,萧瑟的狗尾巴,模糊了我的眼。</h3><h3><br /></h3> <h3> 即便有花朵为秋增色,我依看不清渡口的船。我想,渡船上会不会突然有义伢子的身影?</h3> <h3> 摆渡人,老张伯。</h3><h3> 现在海事局每月发给摆渡人650元,不再收取额外费用,方便过河的学生和群众。</h3><h3> 老张告诉我,老宋还在,就住在河对岸,只是不再摆渡。突然我却没有了过河看望老宋的迫切念头,我有些害怕!</h3><h3> 怕再次揭开他心里的痛</h3><h3> 怕伤到他早己封尘的伤</h3> <h3>清沏见底的测水河畔,淡淡的忧伤弥漫。</h3> <h3>老张的老婆</h3><h3>为了方便过往行人上岸,老张的老婆修整渡基。</h3> <h3>印马渡口</h3> <h3>水里的泡着的绳,恰似我心,也有个结呢?</h3> <h3>美丽的测水河畔</h3> <h3>寻找印马渡,又到洛阳湾</h3> <h3>泪水流不尽,流出许多愁。</h3><h3>愁在春天里,好景不常有。</h3><h3>愁在秋日里,落花逐水流。</h3><h3>当年金屋在,已成空悠悠。</h3><h3>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h3> <h3>观音阁里的观音,还没来得及眷顾苦命的义伢子。</h3> <h3>窗外风光</h3> <h3>河畔观音阁</h3> <h3>观音阁内桂花飘香</h3> <h3>当年的义伢子(图片摘自DV片中)</h3> <h3>渡口依旧,浸在水里的义伢子,你是否依然如故?你是否也掂念着疼你爱你的老父亲!</h3> <h3> 张老伯告诉我,老宋的家就在河对岸的西村,近年政府帮助建了住房,平时靠做点手艺(打零工)维持生计,没有再娶。</h3><h3> 张老伯问我是否渡船过河看望一下老宋,终究我还是没有勇气登上渡船。竟管在来之前我设想过很多见到老宋的开场白,突然感觉我不该去打扰他平静的生活,不该去伤害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h3><h3> 河畔,一阵凉风扑面而来,我不禁打了一个寒勯,我反复在问自己,我要找寻的到底是什么?</h3><h3> 原来,我什么都不想要!</h3><h3> 人活着,但愿不只剩下躯壳!</h3><h3> ⋯⋯</h3><h3><br /></h3><h3> </h3> <h3><br /></h3><h3>附:</h3><h3><br /></h3><h3>《印马渡祭》</h3><h3>龚向阳</h3><h3><br /></h3><h3>(2006.9.12)三个月前的今天,也就是2006年6月12日,下午六时二十分左右,我接到渡工宋竹初的电话,就在十多分钟前,他儿子在替他摆渡时落入河中溺水身亡。</h3><h3><br /></h3><h3>在电话里这个饱经风霜年过半百的摆渡汉子泣不成声近乎哀号的话音中,我的脑子逐惭一片浑浊接完电话,我立马打电话将事情告诉朋友彭勇,半小时后我们打车去印马渡。</h3><h3><br /></h3><h3>印马渡地处湘中腹地的测水河畔。相传很久很久以前,一赶马人赶着马群从这里过河时,一匹母马怎么也不肯上船,赶马人举鞭驱赶,那母马便一头冲向河中,淹死了。赶马人告诉摆渡人,两天前,有一小马驹被他卖掉后,这母马便不吃不喝,更不听他使唤了。当地人为了记住这匹母马,将渡口改名淹马渡。</h3><h3><br /></h3><h3>代代相传中,淹马渡变成了印马渡(当地方言中,"淹"和"印"谐音)。</h3><h3><br /></h3><h3>宋竹初是印马渡的渡工,出生在渡口西岸边的村子里,他的儿子宋德义是我的第一部纪录长片《印马渡》中的主人公,刚过完11岁生日,是个半哑的弱智孩子。</h3><h3><br /></h3><h3>三年前,我在市公共频道做纪录片,秋天里,一次下乡拍片过河时认识了这对父子,那时,印马渡的渡船刚刚由木船换成铁船,80多岁的老渡工随着老渡船上了岸,50岁的宋竹初再次被村民推举为渡工,领着八岁的儿子上新渡船安了家。</h3><h3><br /></h3><h3>宋竹初上几代都是摆渡人,他和弟弟整天在父亲的渡船上玩,十来岁就学会了撑船,20刚出头便接替老父亲在印马渡摆渡,因家里太穷,40岁才娶了邻村一个女子上岸成了家,这时他的父亲巳经去世,村里将摆渡的活交给了另一位70多岁的老船工。</h3><h3><br /></h3><h3>一年后,宋竹初有了儿子。后来夫妻俩发现这孩子是个哑巴,又是弱智,妻子便开始嫌弃儿子,打骂儿子,还经常将儿子的头按住往水缸里淹。宋竹初极力阻止妻子的暴行,呵护着儿子,既当爹又当娘,将儿子拉扯大。儿子八岁那年,宋竹初的妻子弃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这时,新渡船下水换渡工,他便背着铺盖,带着儿子上船安了家。</h3><h3><br /></h3><h3>我渡河认识这对父子时,他俩上船才几天。</h3><h3><br /></h3><h3>童年时,父亲因所谓的"历史问题"被开除干籍,调离县城,去远郊的酒厂当了一名机修工。酒厂门前有条大河,河边是个叫犁头嘴的渡口,摆渡人是一对年过半百的夫妻,他们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儿子住在船上。</h3><h3><br /></h3><h3>星期天,我经常过河去父亲那里玩,摆渡的那对夫妻却不收我的渡费(两分钱),要儿子喊我哥哥,还时常从船舱内拿出一个煨红薯、或一捧炒黄豆给我。那时渡口周围生产队的水泵、碾米机之类的机器坏了,都是我父亲义务给他们修,不收一分工钱,他们把对父亲的敬意也化成了善待我的行动。后来,在一场初夏大雨后的深夜,一场突如其来的洪水将渡船和船上熟睡的一家三口吞没了。从此,犁头嘴便没有了渡船。</h3><h3><br /></h3><h3>这段经历渐渐在我的内心深处形成了一种情结,一种渡船情结。我经常怀念童年的那条渡船和船上勤劳和善的一家三口。爱上摄影后,又喜欢拍船,特别是渡船。当发现印马渡的摆渡人领着一个八岁的儿子住在船上时,我仿佛又登上了童年那条渡船,有一种创作的冲动,而且对这对父子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h3><h3><br /></h3><h3>之前,我在电视台做的是10来分钟的纪录片,拍了《湘中古渡》后不久,我便辞了电视台的活,回原单位一边上班,一边拍《印马渡》。</h3><h3><br /></h3><h3>两年后,片子进入后期,第一版出来后,寄给《东方全纪录》,栏目回话说旁白配音须重做后期。于是再次剪辑,翻译字幕,配音也换了人,这人就是彭勇。</h3><h3><br /></h3><h3>彭勇原在湖南电影学校学影视表演,后又读导演专科班,毕业后没要工作,回家在县城一私立职校当音乐老师,晚上在一家茶楼兼主持和演奏。我们虽同在一座小城,以前却是陌路人,一次在和朋友喝茶聊天时,听了他的主持后,决定请他给片子配音。配完音,我们成了朋友。</h3><h3><br /></h3><h3>彭勇是个善良、热心的人,自从给第二版《印马渡》配音后,便经常将片子放给他一些朋友看,这些人大都被影片中的父子,特别是善良的哑巴儿子所感动,还有人专程去印马渡看望这对贫困的摆渡父子并给予帮助。</h3><h3><br /></h3><h3>彭勇在学校临时开设了影视赏析课,一个班一个班地给学生播放影片,使那些以前只为李湘、李宇春欢呼的十五六岁的孩子也为片中的那个10岁的不会说话,更不会唱歌,但会摆渡的弱智男孩的善良和无助而感动落泪。也让这些学生开始知道了什么叫做纪录片。彭勇成了我之后又一个关注印马渡的人,他曾组织学生买了衣服和食品去印马渡看望宋竹初父子,我把这段情节也拍进了终版的《印马渡》。</h3><h3><br /></h3><h3>当我将宋德义的死告诉彭勇时,我俩不约而同地提出打车去印马渡。</h3><h3><br /></h3><h3>车到印马渡时,天色已暗。站在公路下的渡口码头,暮色中,我们隐约看到渡船静静地泊在对岸码头旁,离船不远的岸上的水泵房传来一阵阵男人的哀号,那是宋竹初悲恸的哭声。</h3><h3><br /></h3><h3>我俩在码头上默默站着,天渐渐黑下来了。黑暗中,对岸又传来一阵铁锤敲击木板的声音。一会儿,大概有人感觉对岸有等渡的,便有人撑船过来,彭勇对我说;"我们给宋竹初一些钱吧。"我点了点身上的钱,有700多元,拿出600元攥在手里。船靠岸时,发现撑船的不是宋竹初,是同村一男子,他认识我,在我俩上船时,叫了我一声后,就再没吱声了。</h3><h3><br /></h3><h3>渡船静静地到了对岸,那男子将我俩领到岸边水泵房的平顶上(泵房在田坎下的河岸边,房顶与田埂齐平),又加入到了钉棺材的人中。</h3><h3><br /></h3><h3>有两、三个汉子在房顶钉一具用旧木板拼成的棺材,有一人举着矿灯在照着,宋德义的尸体已放入棺木内,两个人在钉着棺盖,从棺板的缝隙可看到里面的衣服。棺木旁边放着一根竹篙、两根麻绳,几页纸钱、一小挂鞭炮,宋竹初坐在一旁恸哭,见是我俩,站了起来。我俩上前握住他的手,在阵阵"咚咚"声中,宋竹初涕泪俱下地向我们哭诉,我俩却不知说什么好,只是静静地站着,感受和分担着他内心的悲痛。</h3><h3><br /></h3><h3>大约过了二十来分钟,对岸公路上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出租车在催我们返回了,我将600元钱塞到宋竹初手里便告辞。宋竹初是个硬汉,虽穷却不接受别人的怜悯,在拍片的两年多中,我经常给他儿子买去一些学习和生活用品,有时给点钱,他总是推却,最后只收下东西,钱坚决不要,还反复叮吟下次不要这样了。</h3><h3><br /></h3><h3>在我俩的反复解释下,宋竹初终于收下了那600元钱,并要亲自撑船送我俩过河,我们说,让别人来撑吧,你去送送义伢子。他答道:"他都不送我了,我还去送他?"他这话让我本已痛楚的心又增添了几分凄凉,我俩不再作声,黑暗中默默地向渡船走去。</h3><h3><br /></h3><h3>渡船刚离岸,水泵房顶响起了鞭炮声,在幽兰的光束中,两个男子抬着棺木向村里的山上走去。伸手不见五指的河面上,宋竹初边撑船边向我们哭诉儿子溺水而死的经过。我俩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真切地感受到他内心的悲伤,我们语无伦次地劝他节哀,保重身体。</h3><h3><br /></h3><h3>过了河,宋竹初又坚持要送我们到公路上,在出租车快要开动时,他向我们说了几句道别的话后,忽然一下瘫坐在公路通往渡口的台阶上,嚎陶大哭起来。</h3><h3><br /></h3><h3>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目睹一个男子汉如此的因内心的极度悲痛而嚎哭,在这个初夏的夜里,在印马渡度过的这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我真正的感受到了什么叫生离死别,什么叫骨肉分离。</h3> <h3>我俩都不再忍心再看宋竹初,向出租车司机示意开车。那司机大约已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情了,边开车边问道:"什么人死了?"我说:"一个朋友的儿子,才11岁。"</h3><h3><br /></h3><h3>去印马渡前,我打电话将事情告诉了妻子。回到家里,看到妻儿也都沉浸在悲伤中,可以看出来,儿子还哭过,这是我看到16岁的儿子第一次为别人流泪。</h3><h3><br /></h3><h3>以往我每拍一段素材回来都要在家里的电视上边放边记录对白,作场记,妻子和儿子在一旁看,他们渐渐的都同情并喜欢上了这对善良的摆渡父子。后来,妻儿提出要去一趟印马渡,行前,儿子将自己因个子长高而不能再穿的半新的衣服拿出来,妻子则准备了铅笔、作业本和小食品。</h3><h3><br /></h3><h3>那段时间,凡看过《印马渡》的朋友,心都沉沉的。那几天,宋竹初不吃不喝,他弟弟打电话给我,说他哥哥还想寻短见,我和彭勇多次去船上看望、开导宋竹初,他没生火,岸上的朋友接他去家里吃饭,他也不吃,我俩从县城饭店炒了饭菜骑车10多公里给他送去。他受了感动,说,你们待我胜过亲兄弟,我舍不得你们,为了你俩,我保证不会再想蠢事了,要好好活下去。</h3><h3><br /></h3><h3>几天后,宋竹初来县城算了一个命,算命先生说他命中无子。他说他认命了,心情逐渐轻松了起来。早几天我又到船上,看见宋竹初又开始有了笑容。</h3><h3><br /></h3><h3>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变故,宋竹初的日子已开始好起来了,儿子两年前学会了撑船, 春耕和双抢季节,父亲在责任田里忙农活,10的儿子能一连五、六天熟练地替父亲摆渡了(如果请一个老船工替班,则要付15元一天的工资)按宋竹初的话说,儿子能给打打替手了,再长一两年,劲稳了,就可以放手了。</h3><h3><br /></h3><h3>纪录片《印马渡》在朋友圈内传播后,开始有人关注他们了,我有一个初中同学,是县残联理事长,他看了片子后,表示要去省市残联去给宋德义争取一个特教学校的全免费名额,县城里一个私营企业老总打算去船上捐一笔钱</h3><h3><br /></h3><h3>宋竹初的工资是每月130元,交通局发80元,镇上50元,船上添置竹篙、绳索等,还要自己掏钱,工资入不敷出,只有在夜里打鱼,在渡口岸上搭个草棚,养些鸡鸭,能另外卖些钱。他最大的心愿是每年能攒下一千块钱,十年后盖两间砖房,给儿子成个家。自从有人关注他们父子后,他似乎看到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h3><h3><br /></h3><h3>然而,儿子的死,将宋竹初的希望给击碎了。</h3><h3><br /></h3><h3>在整整三年的拍摄中,我目睹了一个中年得子的摆渡汉子对被母亲抛弃的半哑的弱智儿子深深的爱:为了能让儿子多识几个字,宋竹初一有空就反复耐心地教儿子写字,尽管儿子也许永远也不会认识这些字;为了给儿子过10岁生日,平日吃饭只做一个菜的他,炒了四、五道菜;为了儿子能看上电视,他买来天线用竹篙支在船尾,尽管显示图像的是船舱内那只旧的7寸的黑白显示器;夏日里,每到傍晚,他都在河里教儿子游泳,尽管儿子最终也没有学会</h3><h3><br /></h3><h3>儿子也不是那种常见的、典型的弱智,他虽然又傻又哑,心地却非常善良:每当看到对岸有人等渡,便及时告诉父亲,或自己争先执篙摆渡,去接过河人;当有人将物品遗忘在船上,下次这人过渡时,他就会拿出东西还给人家;一天上午,一个七岁小男孩上船抢走了老师给他的小放大镜,那是他最心爱的也是唯一的玩具,下午小男孩过河时,他向小男孩索要放大镜时,小男孩不但不给,反而撒野哭闹着打他,他既不还手,也不提放大镜的事了,而是拍拍人家的肩膀,说着"耍去",哄小男孩不要哭</h3><h3><br /></h3><h3>三十年前犁头嘴渡口的消逝,三个月前印马渡宋德义的死,让我常常在想:摆渡人,这些选择守望,甘于清苦,普渡众生者,他们的命运为什么这样悲惨,又有谁来关注他们的命运?</h3><h3><br /></h3><h3>宋竹初说,当初儿子是撑船去接对岸两个放学回家的初中男生时而落水的,那两个男生只要呼喊救人,他就会从不远的田里跑下河岸去救儿子,儿子就不会淹死,但那两个男生却没有喊,他认为他们是有意的。那俩男生事后说是当时既慌乱又紧张,喊不出声来。</h3><h3><br /></h3><h3>宋德义,这个不会讲话,从1数到10都困难的既哑又有智障的孩子,却在两年前九岁时就学会了摆渡,他似乎生来就是做印马渡的渡工的儿子,做摆渡人的。他平淡、单纯的内心却对船有一种特别的冲动,他曾随父亲来我家作过一次客,刚进客厅,就对着墙上的国画道:"船。爸,船!"那是一幅友人送的山水画,写意的,画中的船又是几只帆船,他却能联想到自己的渡船。父亲一旦有事离开渡口要他撑船时,他就异常地兴奋,尽职尽责地接送过河人,直到有一天离开了父亲,离开了渡船。</h3><h3><br /></h3><h3>一个月前我梦见宋德义衣着整洁地站在我家门口,完全一副城里正常孩子的模样。听人说,残疾人死后都会转世成为正常人,相信义伢子也不例外。</h3><h3><br /></h3><h3>儿子死后,宋竹初就多次向村上、镇上和交通局提出辞去渡工的工作,他说他不愿每天都看到并接送那两个见死不救的男孩过河。上面说,村里的船工都有七八十岁了,年轻人又大多在外面打工,在家的也没有愿意守船并会撑船技术的人,如果你不守船,印马渡就会废止,过河的人就要多走两里多路,到上游的湾头渡去过河。有关部门还表态,只要继续守船,就给解决一万块钱的抚恤金。</h3><h3><br /></h3><h3>宋竹初妥协了。他将是印马渡最后一个摆渡人。他还想要娶个女人,在船上成个家。</h3><h3><br /></h3><h3>如今,宋竹初仍在守船摆渡。孤独的时侯,他依旧哼唱着那首古老、凄美的船歌:</h3><h3>哎</h3><h3>荡一桨来,</h3><h3>跺一脚,</h3><h3>这门手艺切莫学 </h3><h3>六月日头好象柏炭火,</h3><h3>十二月雪上又加霜,</h3><h3>河风吹老个少年郎。</h3><h3><br /></h3><h3>荡一桨,</h3><h3>绕一脚哎,</h3><h3>这门手艺偏要学。</h3><h3>不作良田吃白米饭哎,</h3><h3>不纺细纱也穿好衣,</h3><h3>我要讨个姣莲(哎)是好(呀)妻!</h3><h3><br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