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艾比湖胡杨秋色。</h3> <h3> 艾比湖是新疆西北部准噶尔盆地河道的汇流中心。解放初期,艾比湖水波浩淼,湖滨芦苇荡高大纵深一望无际,胡杨林粗壮挺拔环湖簇拥,梭梭林鼎立沙丘抗风固土,柽柳丛与梭梭相间生长。自东向西依次有奎屯河、四棵树河、古尔图河、托托河、精河、博尔塔拉河汇入艾比湖。这些河流进入艾比湖之前,丰茂的河谷林在河水的滋润下旺盛地生长着,沿河流两岸展布宽阔的绿色走廊。这些绿色的走廊就像车轮的辐条一般使得以艾比湖为中心的轮毂连接着谷地和盆地,外围紧接着北西南逶迤巍峨的天山、阿拉套山。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地貌单元和完整的生态系统。尽管艾比湖北侧阿拉套山狭长的朗库里谷地成为阿拉山口多风的大风通道将北冰洋气流沿西伯利亚推送到艾比湖,由于艾比湖湖区水面宽阔和湖滨绿色屏障的守卫,艾比湖依然保持着丰富的生物多样性,成为候鸟迁徙途中的栖息地和各种陆地野生动物的乐园,也是生物多样性的基因库。</h3><h3> 按照景观生态学理论艾比湖生态系统是最为稳固可靠的。它既有板块作为坚实的基础,又有多条廊道与其相连,使得艾比湖水系内的所有河流都与艾比湖湖区相通,实现湖区与河流能量和信息的流动交换。更进一步,水系内的河流又与产生径流量的山区联通,这还使得整个流域形成严密而完整的水网,适合流域内生态系统成为一个有机协调有生命的整体。山前基岩裂隙水不断地补给平原地下水或补给河道,众多的山溪水流也多在出山口处渗潜转化为地下水,地下水顺地势出溢补给河道成为河床径流量,而河道竟然又神奇地存在数个巨大的砂砾石地下水库,这些地下水库又在不停地调节径流过程。水流于此反复转换,地表水网地下水网又相互交叉转化。</h3><h3> 青少年时,因居住在博尔塔拉河中游左岸,经常在河岸玩耍,望见整个河床内都是布满了茂密的河谷林。高大粗壮密集的小叶密扬为主要树种,伴生河柳、柽柳和沙棘等灌木丛。那时的河流里有很多个头不小的鱼类,现在几乎都已灭绝了。博尔塔拉河下游和其它河流也同样生长着茂密的河谷林。只是可惜,因为人类的开发建设活动既砍伐了河谷林又使得河道断流。如此这般,原本丰茂的河谷林迅速萎缩以至于消失。艾比湖生态系统构造结构中的走廊也随之碎片化或者衰败,绿色屏障的围护作用同时也消解殆尽。</h3><h3> 随着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艾比湖流域内的奎屯河流域和博河精河流域都在大力砍伐湖滨胡杨林梭梭林柽柳丛芦苇荡开垦耕地,同时大量引用河水截取艾比湖生态用水,一边毁坏湖滨绿色屏障,一边减少入湖水量,致使水域面积锐减湖底疏松盐漠裸露沦落为风沙尘源。因为缺少绿色屏障的护卫,阿拉山口肆虐的大风掀起漫天的风沙,沙丘活化,推移迅速,给人类生活和各行各业生产活动造成极大危害。</h3><h3> 遭受风沙危害的人类在残酷的现实下,被贪婪欲望驱动的破坏生态系统的生产模式中略微清醒了一些短暂的片刻,开始了并不情愿的保护艾比湖生态环境的研究和暂时性减缓了贪婪的开发欲望。但是稍纵即逝的理性总也控制不住贪婪狂野的欲望。风沙危害于九八年达到前所未有的破坏,之后巧遇零二年特大丰水期,艾比湖及其生态系统一度得到恢复和稳定,加之一六年又偶遇偏丰水期,人类开发活动多次间歇性地活跃起来。国家为保护艾比湖成立了艾比湖湿地保护区,禁止区内开展垦荒种植和放牧养殖等生产生活活动,对于保护区内植被的保护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可是,艾比湖的入湖水量还是因为农业种植业灌溉引水量逐年加大而持续减少。</h3><h3> 自从上世纪末期,国家加大了农业高效节水灌溉技术的建设力度,如今博尔塔拉河精河流域已基本上实现了膜下滴灌技术,按照理论计算在灌溉面积不变的条件下,应当说节水量可达三至五亿立方米。节出的水量也应当成为艾比湖生态用水,艾比湖仅此一项节水量就可增加水域面积三百至五百平方公里。然而实际上艾比湖的水域面积反而因高效节水面积的增加而减少。这表明节约的水量并没有进入艾比湖,而是又被用于扩大灌溉规模了。奎屯河流域也是同样如此。</h3><h3> 我们一直期待着调整产业结构和种植业结构,大力发展工业和第三产业,我们已建设了多个工业园区,可是工业仍然在缓慢增长,工业园区用水量一直很小,仅为规划需水量的五十分之一。用水结构中灌溉用水比重始终高达百分之九十七。看来,经济的发展有着自身的内在规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我们尚需等待发展的契机。我们缺少资源和资金,我们的经济地理位置处于全国的尾部,缺乏流动周转。但是我们拥有全国过货量最大的陆路口岸,我们有亚欧大陆大通道和大陆桥。我们期待在一带一路战略的带动下,我们的经济能够得到大发展。尽管如此,目前的我们仍然不能快速改变或者优化产业结构和用水结构。艾比湖生态用水依旧面临着紧迫的困境。</h3><h3> 应当说艾比湖流域内的奎屯河流域和博河精河流域都在开发建设活动中加大灌溉用水减少艾比湖生态用水,虽然奎屯河流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地表水断流,艾比湖生态用水基本上有博河精河流域承担,这只是艾比湖的幸运,因为一方面博河精河流域水网密布有利于开发利用;另一方面也由于博河精河流域缺乏合适的地形兴建大坝将流域内的地表水完全拦截;还有第三个原因,可能也是最主要的制约因素是博尔塔拉河干流上中下游河段各有一个巨大的渗潜段(地下水库)调蓄河道径流量,以及地表水和地下水的频繁转化,使得博尔塔拉河具有泉水型河流径流特征,丰水期相对滞后约半年时间,冬季也就是在农业非灌溉期为丰水期,这部分水量因此才得以进入艾比湖,成为宝贵的生态用水量。客观上讲,奎屯河流域是自治区工业发展的金三角,在自治区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博河精河流域经济发展远不如奎屯河流域。</h3><h3> 艾比湖生态系统的悲剧似乎并没有停止。现状独自承担艾比湖生态用水的博河精河流域声称奎屯河流域属于艾比湖流域水系的重要组成部分,理应为艾比湖注入相应比例的生态用水。尽管这种说法合情合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企图用揭示别人的错误,推脱自己在掠夺艾比湖生态用水的责任。而奎屯河流域依然不负责任地坚称自己没有水为艾比湖注入生态用水,表现出一幅霸道的丑陋嘴脸。我曾经接触过四棵树河下游柳沟水库的负责人说过,你们看让水就这么流走(他没有直接说是进入下游直至艾比湖)多么可惜,这是流淌的黄金白银呀,我们要再修水库把全部拦截下来。或许他站在他的观念上这么说是真诚的,可是他多么缺乏整体观念和生态保护的观念呀!</h3><h3> 现状的艾比湖是在期待着流域内人类理性的觉醒,能够为其注入维持一定生态系统的水量,还是等待着人类的残忍将现有已经很少的入湖水量再次加剧掠夺促其彻底干涸崩溃呢?</h3><h3> 一方面我们在歌颂胡杨的精神,坚强、坚韧,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朽。一方面我们又不断地加剧现有生境中进一步索取少量得以保存的胡杨生命用水。一方面我们在毁灭胡杨,另一方面我们欣赏胡杨的自然、古拙,甚至是对胡杨于艰苦严峻的条件下痛苦生长留下的疤痕和凄惨死亡倔犟的根部产生浮想联翩的美学幻想和审美索取。设想一下,如果我们人类因为生存环境的劣变而消亡,我们的尸骨在大地之上一仍风吹雨打,偶尔的雨过天晴,倘若还有其它生物侥幸存活这来,并且拿起我们残存的尸骨在欣赏和玩耍,那我们会作何感想呢?</h3><h3> 在艾比湖湖滨区在奎屯河、托托河、精河和博河下游河道之间存在大量的盐漠区。盐漠区极端干旱,每年降水量不足十毫米,高度盐碱化的盐漠地表结了一层约五六毫米厚的盐壳,这层盐壳如果没有人类和牲畜踩踏,能够抵抗一定风力的吹拂。就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胡杨仍然顽强地生长着,相伴的还有它的伙伴梭梭和柽柳。最恶劣的环境只有胡杨能够生长。可是处在这种环境生长的胡杨,用它那羸弱瘦小弯曲满身疤痕的树干和稀疏枝杈以及树杈上并不繁茂的树叶形成的胡杨树,用它顽强的生命意志和生命力艰难困苦地克服一切严峻的环境条件,充分吸取十分匮乏的水分和营养元素,同时还要使得自己的机能最大限度地进化适应艰难的生存环境,似乎有害的盐碱也被它吸收利用,以维持它的生命。</h3><h3> 我每次看到在极度恶劣的干旱盐碱地生长着的胡杨那柔弱的枝体,在敬佩它的坚韧顽强的同时,心中总会涌现出深深地悲伤,之后只有崇拜!这是天地造化的精灵,这是生命力的昭示,这是自然的悲剧,也是自然的神奇!</h3><h3> 在湖滨的东北侧,有一个哈萨克牧民居住的科克巴斯陶村,在村的周围都是较为粗壮高大的胡杨林,可能是这里的地下水位较高水量也较充沛,使得这里的胡杨能够舒适充足地获取生命所需要的各种养分。然而就在村子西侧不远的地方,有成片的已死亡的胡杨树的树根。这些树根都很粗大,表明这里曾经生长着高大粗壮茂密的胡杨树林。胡杨林曾经的辉煌却成为现实的悲凉。这些胡杨树根虽然已经死亡多年,但是它曾经生发的粗壮枝杈和它们悲天悯人地向恶劣环境和死亡斗争中显现的斗争和挣扎,顽强和抗争,坚韧不拔形态,透射出生命的悲壮和昭示。我被这壮阔的场面和胡杨不屈不挠的景象深深震撼!我感慨生命的伟大坚强,我感叹生命变迁轮回的无常,我谴责造成这大屠杀式的悲剧的始作俑者,我缅怀逝去的胡杨的生命。我觉着我应当意识到这是我们人类欲望造成的悲剧,因此我们必须深刻地反思,我们应当向自然忏悔,有义务尊重自然、尊重自然规律、尊重自然界一切生命!</h3><h3> 所幸我曾经主持过两次博尔塔拉河精河流域规划,有机会关注艾比湖水生态问题。我早就在九六年提出保护方案,也得到国家的重视和采纳。我建议恢复艾比湖湖区水域面积,艾比湖水系各条河流都要按照生态用水需求注入生态基流,恢复河谷林重建湖滨绿色屏障,实现河湖水系连通。工程虽然已于三年前开工,但是限于种种原因,进展迟缓,远低于设计预期。然而任重而道远,规划和现实总是存在很大的差距,有时还是难以仅仅靠理想就能跨越的。当然,曙光已经召唤着我们,要实现我们的期望,不能停留在等待中,应当从现在做起,从自身做起,牢固树立环境保护意识,依法保护好环境。保护好环境,其实就是保护我们人类自己。</h3><h3> (去年和今年,艾比湖湖长自治区副主席巡湖,召开座谈会,博州政府提出奎屯河流域应当安装生态基流水量下泄入湖。同时,一湖一策规划报告和河湖岸线保护规划报告,均提出奎屯河流域要按照规范下泄生态基流。这些意见和规划方案已经再次上升到自治区层面,期望能够得到批准并能够有效实施。然而困惑再次缠绕着我原本感到舒缓的心情,博州政府竟然又提出博州无法做到按照之前规划的入湖水量,提请自治区减少这项水量,而且这还是湖长的建议。我今年10月退休,7月份开始退休前的休假。他们还让我提出减少水量的思路和方案,尽管我无力阻挠这种行为,我却也不能违背自己的愿望,只能回避。后来,他们把这种想法和方案提交到自治区水利厅,规设局负责水资源规划的专家告诉他们说,有关艾比湖流域水量分配,早有规划报告,并且也早就得到国家的批准,希望能够与批复的报告相一致。2019年11月22日补充。)</h3><h3> 我们现在看到的胡杨照片是在人类开荒砍伐破坏剩余的点滴地块有幸保存下来的胡杨树。在欣赏胡杨树秋景时,同样也怀着惕悌唏嘘之心为自己也是威胁胡杨生存的人类成员,在胡杨树丛中仰望胡杨树时感到惭愧内疚。愿我们在欣赏胡杨金秋美景和胡杨不屈不挠精神的悲剧美学感受时,树立起爱护保护胡杨林的意识和自觉的行动。</h3><h3> 艾比湖胡杨树叶,经过春季的生发,夏季的成长,终于在秋季收获了饱满的金色,在阳光的透射下,在迎光、背光、侧光等不同的角度反射出不同的黄色。尤其是在背光和侧光,树叶的黄色饱满圆润,晶莹剔透。如果是初升的太阳或者落日的余辉照耀下,树叶神奇般地呈现出浅红色或者褐色。胡杨树树干高度一般在三米以上,站在树底,只能仰望胡杨树冠。金黄色的树叶背衬蓝天,鲜艳夺目的金黄色与天空湛蓝色,形成强烈的视觉感受。因为这是深秋的季节,也是秋天的色彩。</h3> <h3>艾比湖胡杨古根,自然原色,质朴、执着、古掘,经过岁月和风沙的雕刻,充满艺术气息,令人无限遐想。</h3> <h3>艾比湖柽柳。盛夏的柽柳生发出的鲜艳红色,将湖滨妆扮的艳丽炽热。</h3> <h3> 博尔塔拉河入湖口河段。此段河床纵坡极缓,水流速同样缓慢,显示出水面宽阔水波浩淼的假象。上中游已把水量完全引用,河段断流。此时河床里的水为沿程地下水补给渗出河床的浓度极高的盐碱水。就是这样的苦咸水,也有人用抽水机拦截浇灌农田。</h3> <h3>艾比湖湖滨区内的梭梭林。</h3> <h3> 这是我在2008年参加世界银行赠款项目,艾比湖生态多样性研究课题现场踏勘的照片。照片中这颗梭梭树被称为艾比湖生态保护区内的梭梭王,高大粗壮,似乎还有一种威严肃穆的庄重。这片梭梭林位于艾比湖生态保护区奎屯河下游的右岸,也是依靠北部托里县境内山区降雨径流生存的生态植被。这里的梭梭林还算是茂密旺盛的。</h3> <h3>梭梭王的沧桑痕迹。表明梭梭王在曾经的生长历程中经历的磨难和艰辛。</h3> <h3> 梭梭王在数年前因为地下水位的下降还是本身生命的终结,失去生命濡养或者生命的枯竭,使得原本粗壮高大的躯干变得空洞虚弱,不胜风力的吹拂和自身的重负,浑然倒地随风而去。</h3><h3> 也许这就是沧桑,也许这就是轮回。当然更是无奈和无力。其实,干旱趋势的发展,人类争夺水量,才是这个悲剧的归因。</h3><h3> 随着河长制、湖长制的落实,奎屯河河长赵冲久副主席在巡湖座谈会上指出,奎屯河必须要有生态基流下泄。这是我期待已久的愿望,艾比湖是包括奎屯河流域和博尔塔拉河、精河流域在内的上一层次的大流域,所以艾比湖的生态需水理应由流域内各子流域和河流按照径流量占比多少共同分担的。应当看到这是一个进步,是流域内人类理性的进步。</h3><h3> 由于奎屯河有生态基流,奎屯河河谷生态林绿色走廊屏障将会得到改善和恢复。与此同时,博州境内还是有人主张无理性的继续加大引水量的要求。这种拿别人缺点为自己做坏事做说辞的阴暗心理是不会得逞的。关注艾比湖生态,还应当把湖滨北侧托里县境内山区径流量统一管理起来。因为北侧湖滨梭梭胡杨等植被是依靠这一水量生存的。</h3><h3> 梭梭王的离去,轻盈地像微风般地悄然,甚至于连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记忆都不愿带走。这是梭梭王自身的悲歌,还是梭梭林群体的悲歌?是艾比湖生境的悲歌,还是人类自身的悲歌?</h3> <h3>艾比湖湖滨盐漠植物,被秋色染红的盐节木。</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