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十一点半,深夜温凉。去年毕业的学生发来一张照片。</h3><h3> 这是几个小孩在操场上的合影,毕业前他们送与我留念。能看到,照片下面是本日记,这个小孩把照片收进了日记本子。</h3><h3> 我曾没收了这个本子。</h3><h3> 大概是高考前两个月,课上写日记,被我收了,许诺高考结束便还。一并还的还有三年里没收学生的所有东西。</h3> <h3> 这小孩问,老师,你想我没。</h3><h3> 不想。</h3><h3> 又问,老师,寒假去看你呀。</h3><h3> 我说,追悼会见一面就够了。</h3> <h3> 我是笃诚的。</h3><h3> 我喜欢看我的老师,见见他们,便少发昏,心里清醒。但我不喜欢学生来看我。</h3><h3> 你们来,我当然乐意。作老师的,一半儿价值都着落到他人身上,见到你的样子,也算知道当初种下的树种,如今成了什么荫凉。我也并非疲于热闹,课上话痨,私下寡语,愿意有个人来消解清冷。</h3><h3> 但你们一来,立时觉得自己被时光抛下了。<br></h3> <h3> 时光匆匆如秋风。</h3><h3> 我不惮于时间流逝,也不戚戚自己老去。我所顾忌的,是生命中留下的那些不可变更的痕迹。</h3><h3> 没人能重新来过。</h3><h3> 所以我们只能留下一些痕迹,作些徒劳证明。</h3><h3> 李义山有这样的句子:“留得残荷听雨声”,过去不懂,这不是矫情吗,前几日头痛发作,耳畔远近呼号,写了会字、想了会事,好转。一下懂了这句子。</h3><h3> 当时想的,便是这三年以来的每个日子,历历在目,如暗室一角、独立明灯。人与人之间的关联绝不必然,我们此生的际遇也不会自己变作体验。</h3><h3> 清池如许,纳得残破。未知有时,便得雨来。</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