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养菖蒲 就是养心</h3><h3> </h3><h3>植蒲:何兆一 摄影:何兆一 </h3><h3>文字:何兆一(原文载《中国花卉盆景2017年第二期》</h3><h3> </h3><h3> 为钱憔悴为权狂,俗客鳞鱗日夜忙。</h3><h3> 我唤蒲君出涧谷,紫砂书案共辰光。</h3><h3> </h3><h3> 喧闹的红尘之中,我们需要寻找一处安静的空间,放松自我:一壶茶、一缕香、一支箫、一盆菖蒲……现代人普遍在为名忙为利忙为权忙,也许他或她有了钱或有了权,其实日子过得依然很糙,毫无趣味。那种满脸的轻松与笑,都是装出来的。雅致清逸的生活,与他无缘,他也不懂什么一支箫一盆蒲或书房燃起的那缕檀香,至于茶,于他也是解渴,牛饮而已。</h3><h3> <span style="line-height: 1.5;">我无胆量说懂菖蒲,但我爱菖蒲。山窗闲静,与蒲相约对话,趣味无穷。在下一介书生,寒贱者也。奈何且贫且酸,嗜诗好兰爱金石喜欢树桩盆景。早年曾写过一首七绝以自况:"玩桩钓鲫弄金石,爱酒怜茶醉赋诗。两袖清风追古意,萧然山下又一痴。"近年又对菖蒲痴迷得三月不知肉味。大江南北疯狂地搜寻菖蒲,一有闲暇就四处寻觅可供植蒲的怪石。南京盆景大师与莳蒲名家郑志林先生知我喜欢菖蒲,两次快递菖蒲名种于我,让我感动备至。如今,我已经有钱蒲、虎须、石蒲、极姬、黄金姬、有栖川、韩国细叶、野州花石菖等品种近30盆。近日又从杭州养蒲名家林阿树先生那里请了几盆,使我的菖蒲家族已初具规模。</span><br /></h3> <h3> 菖蒲,宜入画,宜入诗。抚之,手有余香;嗅之,神清气爽。一盆在案,香清颜绿,把玩之余遥想古人情怀,令人迷之醉之,如入超凡逢仙之境。菖蒲,本是山中溪涧边的普通野草,然而,在文人雅士的心目中,它是真正的隐者与高古之士。养菖蒲,要有闲散的心,蝇营狗苟者,养不好这纯净之草;养菖蒲,要有高洁的德,蚁附鼠窥者请勿莳菖蒲,当心玷污了这圣草,它不接近小人,无法使你脱胎换骨,筌蹏一悟。</h3> <h3>金钱菖蒲</h3> <h3>苔藓</h3> <h3> 古往今来,再没什么雅物,能够像这株野草一样,让屈原、苏东坡、陆游、吴昌硕、齐白石等文人雅士,为其吟诗作画、相知相伴、如痴如狂。文震亨《长物志》有载:"花有四雅,兰花淡雅,菊花高雅,水仙素雅,菖蒲清雅。"当今亦有人说,四雅当中,唯菖蒲能小隐于野、大隐于市,故被骚人墨客誉为"天下第一雅"。难怪苏学士当年迁居时舍弃所有只抱着几盆菖蒲乘舟而去──这个画面,您想象一下吧,该是令人何等迷醉!</h3><h3> <span style="line-height: 1.5;">从溪畔到庙堂,淡薄名利,不忘初心,便为"菖蒲文化"之本意。</span><br /></h3><h3><br /></h3> <h3>汉拿</h3> <h3>野州</h3> <h3> 菖蒲区别于其它野草之处还在于它有自己的生日,即每年农历四月十四为其诞辰;而且,菖蒲还有自己的月份,即农历五月被称为蒲月。古来江南就有七俗: "弹古琴,品普洱,着唐装,听昆曲,燃沉香,习密宗,植菖蒲。"惜乎今日难觅其一了!</h3><h3> 菖蒲,虽然生于山野中的溪涧水石之间,但其青翠细密,隽秀淡雅,独有一种深沉仙逸的清香。在俗人眼里,似乎没有人喜欢它,"不就是草嘛"!然而,近几年,菖蒲自古以来沉淀于其身的文化内涵,再一次被文人雅士唤醒,成为文人雅士的精神寄托。</h3><h3><br /></h3> <h3> 文房雅玩,是少不了菖蒲的。"园无石不秀,室无蒲不雅。"菖蒲之清气乃出风尘以外,菖蒲之灵机自在水石之间。菖蒲,如今已成了一种文化符号,一种境界象征。您想啊,人类社会自古就是红尘滚滚,欲海汹汹,身居其中的一介文士,倘要与且权且贵或痞或赖者争食,不仅是痴心妄想,也是自讨无趣,自降自贬。于是,高雅之士将菖蒲移入幽轩邃室,与其相伴为友,进而虽身居凡尘,依然获得了山林之致。于风月晴和之时,咱再执帚扫地,把檀焚香,沏茶待客,与达人高士谈艺论道,于花月竹柏间盘桓吟咏,嘿,俗世之无聊又奈我何! </h3><h3> 这种文化传承时断时续,坎坎坷坷,如丝如缕,顽强地沿续至今。我们相信,这是文脉,永远也不会断绝,尽管是雅人小众圈子里的文化。近年来在坊间颇热的多肉盆栽,在菖蒲面前简直就是俗不可耐的摆设。好在那"肉肉"都是小女人在玩,倘无数男人也玩"肉肉",那么这个民族也就"快"了。</h3><h3><br /></h3> <h3>明代古砖</h3> <h3>天然附石,采自江西山涧中。</h3> <h3> 石上种蒲,盆中植蒲,都是不俗的盆景。"盆景"一词最初见于苏轼《格物粗谈》:"芭蕉初发分种,以油簪横穿其根二眼,则不长大,可作盆景。"苏轼本人即是个盆景迷,他曾于蓬莱丹崖山旁取弹子涡石数百枚,用以养菖蒲。他赞菖蒲曰:"清且泚,惟石与水。托于一器,养非其地。瘠而不死,夫孰知其理。不如此,何以辅五脏而坚发齿。" 后来苏轼这哥们儿到登州任职,虽然只做了几天知府,但在登州的短短几天时间里,他没去升堂议事,没去高唱"大海东去",也没去"闻香下马",反而跑到蓬莱阁去拣石头,用于养菖蒲。苏兄写完《石菖蒲赞》之后一年曾作诗说到此事,其中有"我持此石归, 袖中有东海"句,可谓高古大气,胸襟不凡。陆游老先生更是"蒲痴",他身为权贵,有酒有肉有美女,却偏偏对这株小草眷恋痴迷:"寒泉自换菖蒲水,活火闲煎橄榄茶。自是闲人足闲趣,本无心学野僧家。" "雁山菖蒲昆山石,陈叟持来慰幽寂。"还有那个金农金冬心先生,说什么"莫讶菖蒲花罕见,不逢知己不开花",难怪他是"八怪"之首怪。同为"八怪"之一的郑板桥,也是爱蒲至痴:"玉碗金盆当自贵,只栽蒲草不栽花。"怪得不俗,怪得雅致。面对案头的几盆菖蒲,想想古人爱蒲成痴的雅举,心都醉了。其实,自宋而清而民国,就有"无菖蒲不文人"的说法,诗人骚客的书房案头里要是不摆上几盆菖蒲,那索性就别在圈里混啦。</h3><h3><br /></h3> <h3> 中华民族的菖蒲文化,不仅源远流长,而且远播他族。就如同树桩盆景源于中国,但当前世界上公认的盆景大国却是日本一样,日本的菖蒲文化也是由中国传入的,但日本的菖蒲文化氛围远远超过了我们。据说日本早在几百年前出版的《日本岁时记》中,就有介绍菖蒲节日的文字:"国俗,今日食粽,饮菖蒲酒。"说的就是农历五月初五的菖蒲节,其实就是咱们的端午节。如今,它和人日节、上已节、七夕节和重阳节一道,已经合称为日本五大民间传统节日了。在日本民间,养菖蒲爱菖蒲的人士比比皆是。</h3><h3> 可是,如今我中华又有几人知菖蒲识菖蒲痴菖蒲呢!"国有颜回而不知",世风日下可想而知。</h3><h3><br /></h3> <h3>有栖川</h3> <h3>黄金姬</h3> <h3> 杞人忧天!不发感慨了,还是说菖蒲,普及一些种菖蒲的知识吧。古人说,菖蒲品之佳者有六:金钱、牛顶、虎须、剑脊、香苗、台蒲,凡盆种作清供者,多用金钱、虎须、香苗三种。(现在难得见到香苗)菖蒲性喜水湿,总之用沙石或泥土种植皆可。用土的原则就是疏松,不能用粘细的土)深水蓄之,通风为好。(菖蒲不怕湿,根部长时间泡在水里也没问题。另外,只要强烈的日光直射不到,光线越明亮越好。通风很重要。)浸根不淋叶,浸根则润,叶湿易烂。(通风好的话,叶上淋水毫无问题。)无需施肥。用盆讲究古朴典雅,小盆为佳,紫砂为上。自然又漂亮的怪石上种菖蒲,最是养眼。枯木与古砖上种菖蒲,同样别有一番情韵。简单地说就是这些。种得好坏,还要靠自己去实践,去感悟。如果与菖蒲无缘,说再多也是废话。莳弄菖蒲,不能怕麻烦。打理菖蒲,就是心与文化的交流。能被古今雅客高士如此对待的,在凡草中一是兰花,二是菖蒲,再无它草。从野生石菖蒲到案头清供,这种玩赏的过程,就是时时提醒自己要抑制对物质享受的欲望。这样,莳蒲者的精神境界就进入到了另一个更高的层面。</h3><h3><br /></h3> <h3>大丛虎须,采自江西龙虎山。</h3> <h3>真正的雅俗共赏</h3> <h3>养菖蒲,要从娃娃抓起。</h3> <h3>外孙拍菖蒲。</h3> <h3>赏蒲品香,快哉!</h3> <h3> 菖蒲气质优雅脱俗,每每赏之,皆若石出清泉,爽朗自得。与石搭配,置于案几之上,大有遁隐于野,得自在山人之韵,似觉林涧之风来四面,我自卧当中。"水养灵苗石养根,根苗都在小池盆,青青不老真仙草,别有阳春雨露恩。"唐伯虎戏秋香时是花花公子,吟诵起菖蒲来就有了大才子之风。菖蒲"耐苦寒,安淡泊,伍清泉、侣白石"。它先百草于寒冬初尽而觉醒,大雪纷飞寒流似刃之际,菖蒲依然苍翠挺立,书斋中一有此物,人便自觉不俗;其有梅之香兰之雅莲之清,但它不以美色示人,不以花香诱客;菖蒲即使远离污泥,仅凭净水便可生存,不依附、不逢迎,有野趣,更有逸情,仿佛是不肯与浊世同流合污之高士。洁身自爱者置其于几案之上,正是自然而然之举。每每目之,其高洁清雅之韵,如风拂我,如露沐我,久而久之,凡俗之臭又奈我何!故曰:养菖蒲,就是养心。</h3><h3> </h3><h3> 竹涧兰石共雅邻,摇风沐雨自清新。</h3><h3> 可怜尘世多俗客,案上一丛号隐衿。</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