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太史公祠墓游记

云涛

司马迁

太史公

史记

李陵

韩城

汉武帝

一部

中书令

祠墓

节选

一部《史记》千古传，太史公墓在韩塬。趁着国庆假期，驱车二百公里，到韩城瞻仰了司马迁的祠墓。

是日，雨雾空濛，秋风萧萧。远望黄河，一灰白带而已，蜿蜒而去。近观大桥凌空而起，似飞龙腾空。还有正在建设的工地，铁臂高耸，机器轰响。

文史公园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依据《史记》里的夏商周秦本纪，节选了几段所共知的历史故事，以还原历史人物面貌，像夏禹治水，商纣王正在嬉戏妃子，周公教成王，秦六世君主等。都是用微红山石雕刻而成，栩栩如生，浑然大气，让人很有历史的立体直面感。从夏商周一路走开，公园最后面便是太史公巨大的青铜塑像，手负竹简，衣袖带风。

过了一小石桥，便是太史公祠。桥两岸芦苇荡漾，瑟瑟做声，时有鸟鸣，不知栖身何处。倒是人潮涌动，忙着照相自拍。由于初高中语文节选了《史记》很多篇章，大家对司马迁还是多少知道些，所以游客还是很多的。

过了山门，踏石而前，路旁松树青青，彩旗飘飘。彩旗上有黑墨书写《史记》里的名言，很有意思。过了“高山仰止”的牌坊，山势陡峭，拾级而上，便是汉太史公祠。这几个字为近代大书法家启功所书。

祠建与西晋，为晋河西太守殷浩所建。清乾隆间重修，上世纪八九年加固。祠前松柏苍苍，有数百年之久，大多为宋时所种，碑石斑斑，为清时居多，祠前有一香坛，香烟燃燃。祠门有木栏所阻，只能隔栅而望，只能看见太史公消瘦面庞，坚毅睿智。

前祠后墓，太史公墓在祠后的一块平地上。墓上有苍柏，树枝纵横，上挺于天，根植于地。说有1700年之久，当为晋时所植，抑或殷浩建祠后纪念而为。墓地已被砖石所箍，砖石面有八卦图像，间有花草之样。更有无耻之徒者，刻有“某某到此一游”字样，令人愤愤。

还有一处值得去的地方就是太史公后遗生活图，司马迁下狱后，家人怕被族灭，每当看到汉帝动不动的“族之”，心里就很悲伤，多少家族连根拔起，“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汉高祖时的韩信族了，彭越族了，汉景帝时的晁错族了，窦罂族了，汉武帝时期更多了。

两个儿子连夜回到韩城故里，以“徐村”为命，茅屋数间，开荒种地，后以“司马”各加两点水和一竖，长门为“冯”，二门为“同”，以后至今韩城这两姓互不通婚。这个记载于唐大史学大家张守节的“史记正义”里。

这个“徐”字，有兄弟两人要存活下来的意思，古人对血脉延续很重视，也有续，连续，继承的意思。太史公的后人多以韩城的冯同两姓为主了。

远离政治，简单生活，男耕女织，耕读存世。也是一种生活。

太史公埋骨于斯，已销骨为泥，然其精神万古。他是家学渊源，青年时求学于孔安国和董仲舒两位国家级儒学大家。后其父司马谈在太史官任务上亡故，司马迁接任了这个官职，史官在当时绝对不是显官，属于算卦卜筮之类的，可以和娼优纳入一个范围的，皇帝闲了问一下，忙了就记不起的那类。司马迁壮游大江南北，探问父老，查勘遗迹，为完成一部通史打基础。

司马迁治学很严谨，既有良好的文学功底，读万卷书，又亲自调研，行千里路，身体力行。所以他写的《史记》不但内容真实可靠，文字也有散文特有的韵味。后一史学大家班固赞道“文其直，事其核，不扬善，不虚美，可谓实录”。不可避免地在写汉朝的皇帝时实事求是，在“君权神授”的封建王朝这是犯大忌讳的，记汉高祖刘邦，一方面恢恢有大志，一方面好酒及色。记汉景帝性刻薄，难怪汉武帝说，不知道你司马迁将如何写我？

李陵事件是他人生的分水岭，李陵兵败投降，司马迁，本和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他最大的悲剧是把治学的态度用于政治，但政治恰恰龌龊，残酷，血腥，丑陋。做学问贵在坚持有独特见解，在于真。混官场在于虚，“笑骂由汝，好官我须为之”，善于媚上，精于御下。这正是司马迁不擅长的，非黑即白，这是原则，但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灰色的。

他和李陵认识，没喝过酒，吃过饭，应该是属于点头之交，当李陵大败匈奴时，百官举觞为汉武帝上寿，当李陵投降时，满朝重臣皆欲罪，司马迁说了句公道话，便以“诬上”罪名下狱，在狱中三月，历经折磨，按汉律，可以钱自赎，可怜一个史官，哪有什么余钱，哪有什么交际，再者得罪是皇帝，谁敢慷慨解囊？司马迁被处以腐刑。“行莫过于辱先，垢莫大于宫行”这对刚强正直的司马迁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汉武帝“外树仁义，内则多欲”，晚年“犹好神仙之术”，在他的统治下“谤诽之法”都能盛行，更何况仗义执言，这就是封建专治，后人评论中国最最应该废除和打倒的就是“君”了。

司马迁以中书令常随汉武帝左右，从太史令升为中书令，中书令主管诏令，是皇帝近臣。官位的提升并不是他想要的。在“报任安书”里老友任安希望他在这个重要位子上能够举贤良，进人才。而他满篇愤懑，一吐为快，活到现在的下场，苟延残喘，忍辱负重，只为一部《史记》，哪里还有脸面在朝廷上推荐人才呢。

一般人遇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士大夫阶层则“士可杀而不可辱”，死是可以解决问题，但而真正的勇士不是死，而是屈辱的活，是因为他们所追求的理想大，道路却很难，只有内心强大的人，才能孤独地舔完伤口，独自上路。

就像司马迁自己讲得，世间的高官显贵，死了就没了，只有倜傥非常的人物才能将大名流传下去，“君子疾身死而名没”

古人有所谓的“立德，立功，立言”之说，司马迁一部五十二万字的《史记》，为后尊为“史圣”。

独立崖畔，悲秋风萧瑟，满目苍茫，叹沧海桑田。太史公穷一生艰难困苦，成一部千古名著。

悲哉，其命，壮哉，其行，大哉，其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