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还在,只是要睡得很久

易之龙

<h3><br></h3><div><br></div><div> </div><div> 今年的中秋节与往年不同。</div><div> 天空,阴沉沉雾朦朦的,若明若暗。月亮,圆不圆亮不亮的,若隐若现。四周没有灯光和人影,一片寂静,寂静的令人悚然不安。</div><div> 每逢佳节倍思亲,中秋节,想妈!</div> <h3>  今秋的蟹子又肥又大,挑选几只个头在斤八两的,又买了二斤五仁月饼,满心欢喜地给妈送去。蒸熟了蟹子,打开了月饼,可是妈不看一眼,不吃一口,却说蟹子不肥月饼不香,急得我干着急不知如何是好。妈不是最爱吃蟹子吗,今天这是怎么了,感觉妈怪怪的?</h3><h3> 朦胧中醒来,努力地想了想,是梦境,是想妈做的梦。虽然是梦,却黯然失落,思念的泪水止不住悄然落下。</h3> <h3>  那天说妈走了,我不信。惊恐中急忙赶到家,摸妈的脉搏似乎还在跳动,只是妈睡得很深很沉,喊妈不答应,抱妈摇晃也不醒。我非常害怕而祈求,妈一定是在睡觉,因妈平时睡觉就是这个样子,平静的,慈祥的。</h3> <h3>  那天以后,当我再路过妈的楼前,却看不到妈在窗前的亲切身影和望断我们的深切目光,夜间也看不到妈屋中亮起的那盞灯光。一百天了,想妈,却不敢回家,害怕真的看不到妈,不敢相信妈真的走了,只相信妈在睡觉,只是妈要睡得很久……</h3> <h3>  恍恍惚惚中,快过年了,我看见妈彻夜熬灯在为我们缝制新鞋新衣服,乐得我们美滋滋的。炉火烧得通红通红的,妈在为我们烀肉炸丸子,香喷喷的年夜饭让我们撑破了肚皮。快要上学了,妈在为我们准备书包,告诉我们要好好念书。二姐和三妹要下乡了,妈在准备行装,含着眼泪千叮万嘱。我上班工作了,妈高兴地起大早满满地装好了我中午的饭盒。我们姊妹六人要出嫁、要娶妻,妈一个又一个的又是喜又是忧的忙碌着……</h3><h3> 记忆中的时光,虽有苦涩却是那么温馨幸福,终生难忘。有妈真好!</h3><h3><br></h3><div> ( 图解:三十年前全家福,前排是妈和患病后的爸,后排左起是大姐,二姐,二弟,我,三妹,老妹。下图是我和妈 )</div> <h3>  妈今年九十四岁,思维很清晰,生活能自理。妈很自豪,常对人说自己耳不聋眼不花的,身体健康没毛病。其实妈说的不全对,我们知道,妈的耳朵有点背。</h3> <h3>  我们姊妹如今也都奔六十和过七十了,可在妈的眼中我们仍是孩子,妈的心中也始终挂念着我们每一个。</h3><h3> 去年二弟因心脏病住院,急坏了九十三岁的妈,她饭不吃水不喝,非要到医院看二弟。待妈坐着轮椅来到二弟病床前,看二弟身上布满的管线和吊架上的一堆瓶子,妈急切的呼喊二弟的乳名,颤抖地抓住二弟的手,泪水从妈那沧桑的脸颊瞬间流下,妈心疼地哭了,哭得泪流满面。儿女多大也是妈的心头肉,妈哭得好揪心,感动着病房中的人们为之动情。人都说儿行千里母牵挂,实际是近在咫尺也担忧。</h3><div> 儿女岁数再大也是有个妈好。妈是核心,有妈有个家,有家心踏实,有妈好温暖。</div> <h3>  我妈出生在辽宁庄河市。庄河当然有河而且有海,河不出名海出名,因那是大黄海。一八九四年的中日甲午海战,就发生在离妈老家不远的大东沟海域,史上也称黄海大海战。</h3> <h3>  靠海吃海。妈一生爱吃海鲜也会做海鲜,即使是烂魚烂虾妈也做得有滋有味,家搬哪,哪的邻居都知道。最拿手的要数鱼炖粉条了,不管什么魚下了锅添上汤,再加入各种佐料,然后下粉条,一会儿就鱼香四溢,飘香悠远,很馋人的。魚炖好了,妈也总忘不了给邻居们端去一碗。</h3><h3> 跟妈学,我炖魚给妈吃,妈说好吃,可我感觉味道总是不够。原来,妈炖的魚我很难学的,因为那是一种浓浓的乡情,那里有妈特有的纯朴味道,有着岁月的悠悠记忆。只是我们再也吃不到妈做的鱼炖粉条了,妈的味道也只能永恒在我的味觉中,记忆里。</h3> <h3>  妈在她姊妹中排行老大,少时没读几天书,字不识几个就下地帮姥姥、姥爷干农活了。不识字难处多,妈也曾不时地埋怨几句,当初如能让念书多好啊?</h3><h3> 不识字未必都不好,有时也少却麻烦。那年广场上一群人在练功,人家邀妈也练,又送妈一本书,妈想不识字怎么练?第二天,人家跟妈要书钱,妈不解,是我不要硬塞给我的啊?妈想反正要它也没用,当即回家取书还回去。妈生气,说这叫什么事啊,这功不能练!后来我问妈那书叫啥名,妈说记不住,听别人说叫什么“轮”来着。</h3><h3><br></h3><h3> ( 图解:十三年前,妈也有个规模像样的团队,唱歌、跳舞、健身。那是妈在历经艰难困苦后,最快乐最有活力的时期,这是属于妈的火红的年代。上图第三排右一和下图前排左一是妈 )</h3> <h3>  妈虽不识几个字,但是妈心地善良,心眼儿好使。</h3><h3> 早年时,我的同学、同事、朋友来到家中,妈总是热情接待,做饭做菜招待大家,让我有面子妈很开心。妈同情弱者重亲情,我的叔叔、舅舅家在农村,当年生活困难,每次来妈家求助时,妈都慷慨解囊并发动我们姊妹也出钱。看我们拿出的钱越多,妈的眼睛就越亮越兴奋。妈看到家中的保姆生病了,非要我们带上两千元去医院看望,感动得保姆非要认妈为干妈,并要无偿侍候妈。妈说做干妈行,无偿侍候可不行。</h3><h3><br></h3><h3> ( 图解:下图前排右一是我的老叔从庄河老家来本溪妈家与全家人的合影。图二左一是吉林的舅舅来本溪与妈和二姨的合影。图三是舅舅与妈在本溪平顶山合影 )</h3> <h3>  妈不忘成人之美,在八十一岁那年还为别人说媒。可这一次却在清晨的说媒途中,摔倒在三九天的冰雪中,造成大腿粉碎性骨折。妈生命力顽强,术后一年又能站立起来逛街看风景了,让我们无比的欣慰并为妈骄傲。</h3><h3> 妈这一生好善乐施,而且乐善不倦,或许才有老天的关照和眷顾。</h3> <h3>  爸和妈的老家都在庄河,一九四八年爸到本溪工作,后定职在铁路直至退休。如来到本溪时就到铁路工作,退休时或许也能享受个离休待遇什么的,但这不是能预见的事。</h3><h3> 妈于一九五六年带领我们到本溪定居,和爸团聚了。</h3><h3><br></h3><h3> ( 图解:上图和中图右一是爸五十年代的照片,下图前排右一是爸在一九八零年与同事的合影 )</h3> <h3>  妈到本溪后操持家务。全家八口人靠爸一人的收入,入不敷出。在那困难的年代,妈把仅有的一口吃的留给我们,把仅有的一块布头缝补在我们身上。为了让我们能吃饱饭,穿上衣,念上书,妈又起早贪黑的外出装卸打工,给人家带孩子。每天疲惫的回到家中,又缝制抹布、扎鞋垫、做座垫等用来换钱。每当我们半夜醒来,总会看到在昏暗的灯光和蜡烛中,妈仍在那一针针一线线地缝补着,无论寒冬酷暑,妈不知疲倦地永不停歇。</h3><h3> 当时我们年少,后来非常后悔,当初怎不帮妈一把,让妈歇一歇呢?</h3> <h3>  即使这样,晚年的妈眼中时常挂着泪花,她为曾打过骂过和认为没有照顾好我们而自责。其实那是妈在那个特殊年代所经受不了的辛酸和压力,在重负之下而无奈地呼喊和泪洒的情感。</h3><h3> 记忆中的时光让儿女们酸楚落泪,刻骨铭心。妈真辛苦!</h3> <h3>  现在,妈家还是老样子,可是我不敢回家,怕见到妈的一什一物,怕见到那架老式缝纫机,怕睹物想妈,妈却不在……</h3> <p>  妈一生贡献很多,功劳很大。</p><p> 忠厚老实,勤劳敬业的爸,在五十五岁那年突患脑出血生命垂危,抢救脱险后留下偏瘫后遗症。在此后的二十年里,多亏了妈的不离不弃昼夜相伴,给了爸战胜疾病的勇气和信心;多亏了妈的百般呵护精心照料,让爸的生命得以重生和延续。让爸享受到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也给了我们对爸尽孝的弥补机会。妈不仅给予了我们生命,还给予了爸第二次生命。</p><p> 爸在七十五岁那年走了。妈想爸,时常流着眼泪,念叨着没侍候够,常常说如能再侍候十年二十年那多好啊!但是,世间或许有如果,却唯独没有这样的如果。</p> <h3>  ( 图解:一九八一年爸患病,上图是爸患病后在老房子家中的照片。下图是老房子动迁,在临时居住的小平房院中的照片 )</h3> <h3>  ( 一九九五年,爸七十岁,我们给爸过生日。这是当年本溪琴王刘茂瑞给爸敬酒祝寿,爸很开心。五年后爸走了,如今妈也不在了,每每想起总是心头酸楚,泪水盈眶…… )</h3> <h3>  ( 爸走了,妈想家,想亲人。下图是二姐领妈回老家看望故乡,看望我的姨和老叔等亲人。如今,我的姨和叔叔也都不在了,让我们特别感伤和深深的思念…… 图一后排右二是二姐 )</h3> <h3>  ( 爸走后,我们年年在农历六月十二日为妈过生日 )</h3> <h3>  ( 这是二零一一年,妈八十八大寿,酒店大厅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h3> <h3>  ( 下图是去年我们给妈过九十三岁生日。今年的生日正在准备中,可就差几天妈却毅然西行远去,悄悄的寻爸去了,让我们哀痛不已,泪洒衣襟…… )</h3> <h3>  ( 这张照片是今年春节除夕夜我给妈拍的,也是我给妈拍的最后一张照片,今后却再无机会了,妈的音容笑貌只能永远定格在我们的心底…… )</h3> <h3>  如同天下大多母亲一样,妈是个普通平凡的母亲。可在我们的心中妈不平凡,妈的过往经历,妈的点点滴滴,足以让我们做儿女的感恩泣涕,回肠荡气。</h3> <h3>  六月三十日中午,妈在睡觉中走了。可就在早晨妈还同往日一样,吃了两个煮鸡蛋,喝了一杯牛奶外加一杯咖啡。以妈的身体状况和大海赋予的宽厚性格,怎么能说走就走了呢?</h3><h3> 悲痛中,我给妈写了一副挽联:“德重如山遗清风,寸草春晖今生来世难报德;恩深似海留慈悲,空庭月夜啼血泣泪痛思恩”,挂在妈的灵堂中,表达儿女子孙深切的怀念。</h3><h3> 妈走了,没留一句话就走了。只留给我们儿女子孙永远的慈悲,留给我们为人立世的一缕清风。儿女们报答不了妈的大德大恩,今生的岁月里,只有深深的永远的怀念……</h3> <h3>  妈很喜欢我拍的那张照片,挂在布满烛光和鲜花簇拥的告别厅里,众人手捧白菊在为妈缓慢的送行。妈的目光仍是那么慈祥,那么深远,那么眷恋这个世界和她的儿女子孙。</h3> <h3>  妈真的走了,可我还是不愿相信,只相信妈是睡着了,不过妈要睡得很久很久……</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