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 - 五十年前那顿难忘的饺子

云中那滴雨

<h1>  今年的十月九号,是我作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五十年的纪念日。</h1><h1> 时光如梭,转眼间半个百年已成为往昔。那时的毛头小子,如今已是满头白发,脸上刻满了岁月风霜的皱纹。</h1><h1> 清楚的记得,一九六八年十月九日那个金风送爽的清晨,天还没亮我们学校从初中一年级到高中三年级六个年级(因为文化大革命,六个年级的学生同时毕业)的上千人齐聚学校操场。加上送行的家长、亲属,几千人使得平时看似诺大的操场变得瞬间小了许多。</h1><h1> 那真是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学生们意气风发,大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豪情,家长们无不暗自神伤,暗自抹泪。</h1><h1><br></h1><h1> 母亲对我的下乡很是担忧,不仅仅是因为年龄小。</h1><h1> 因为上小学是提前了一年,下乡时满打满算十六岁。加上生日小,实际年龄才十五。</h1><h1> 最主要的是我一身的臭习惯,不喝生水、不吃生的菜、不吃高梁米饭、不吃酸菜。再加上在家时干净的特性,我在家吃饭有单独的两个碗,父亲特意为我打了一双铝质的筷子。我不同别人一个碗吃菜,吃完饭我自己刷碗,碗筷也是单独放在边。</h1><h1> 就这样的性格远离家乡去过集体生活,母亲的担心也不无道理。</h1><h1><br></h1><h1> 环境是改变一个人习惯最的良药。</h1><h1> 不喝生水?那好,渴着呗。</h1><h1> 不吃生菜?没人惯着你。很多时候就是小葱蘸大酱、小萝卜菜小白菜大茄子蘸酱吃。这还算好的,困难时很长一段时间沾蘸的是咸盐水。不吃?那就只能抱着空饭碗了。</h1><h1> 下乡的地方是辽南山区,主食就是高粱米饭,想吃点儿苞米面饼子都难。那是上顿高粱米,下顿米高粱。刚开始时真是难以下咽,关键是在家时吃高粱米饭总犯肠炎病。</h1><h1> 说也怪,下乡时间长了,这毛病也没有了。</h1><h1> 在青年点儿时是集体伙食,吃饭时两个人一碗菜。刚开始时我就同跟我固定吃一碗菜的同学约法三章:你吃你那边儿的,我吃我这边儿的,不兴过界,有好吃的我可以给你拨过去。</h1><h1> 刚开始那位同学以为我说笑,没当回事儿。直到有次菜里有点儿肉星,同学就满碗里挑着吃。</h1><h1> 在那个困难年头里,碗里有点儿肉可不是容易的事儿,谁不馋?</h1><h1> 那时我是人小脾气大,二话没说拿起菜碗就摔在了地上。</h1><h1> 我那个同学楞了,青年点儿的同学全楞了。好在我的同学大气,加上我们原来就是好朋友,笑一笑也就过去了。想来,我真应该向他道歉。</h1><h1><br></h1> <h1>  说到酸菜,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过年的那顿饺子。</h1><h1> 酸菜,是东北人那个年代冬季的主要菜。特别是在农村,白菜下来后谁家不渍它几大缸。</h1><h1> 我老家是山东,从未见过酸菜也从未吃过。六五年来到东北后,也一直没习惯过。每到炖酸菜时我宁肯吃咸菜,也不尝一口。</h1><h1> 六八的的春节,是我们下乡后的第一个春节。</h1><h1> 点儿长号召:这第一个春节我们要同贫下中农起过,过个革命化的春节。我们大家自然响应,于是谁也没回家。因为既然过年同革命联在了一起,再想家也得革命。</h1><h1> 那时的过年可不象现在,现在生活好了,天天象过年。在物质匮乏的那个年代,谁不盼着过年?</h1><h1> 小孩儿盼过年,有新衣裳、新鞋穿,还能得个块八毛的压岁钱。虽然那钱最终还得揣进父母的腰包,最起码也过过手瘾。男孩子能放挂小鞭儿,女孩子能扎根红绫子。</h1><h1> 大人就更不用说了,从腊月二十三杀年猪开始,亲戚里道的今天这个请明天那个请,烀肉方片白肉,小酒盅一捏,那个过瘾那叫个香。</h1><h1> 过年时最重要的还是年三十那顿饺子。</h1><h1> 那时的农村,一年也吃不上一顿饺子。饺子年饺子年,过年才能吃顿香喷喷的饺子,吃饺子也就是过年。</h1><h1> 青年点儿也不例外,年三十这天大家这个兴奋劲儿就别提了,终于要吃到饺子了。</h1><h1> 早饭后,大家一齐动手。捞酸菜的捞酸菜,剁肉馅的剁肉馅。这个扒葱那个捣蒜酱,活面的撖皮的,忙的不亦乐乎。</h1><h1> 你想啊,全点二十六个人,那得包多少饺子。</h1><h1> 那时我们的饭量大的惊人,是现在的人无法想象的。</h1><h1> 举个例子吧,有一次吃晚饭时我们一时兴起,看谁吃的多。</h1><h1> 清楚地记的晚饭是高粱米饭,干不干稀不稀的,我们管那叫粘乎头。一人一碗炖土豆菜。</h1><h1> 比赛结果:男生最高七碗饭,女生最高五碗饭。我是男生中的冠军,女生中吃的最多的是她们中间最瘦的一个。</h1><h1> 吃饭的碗是二大碗。现在想想,连我自己都不信。连菜加一起八大碗,都吃哪去了。</h1><h1> 那时城里每人每月三两油,农村就更不用说了。都说没油水,肠子都刮薄了,加上一天累个贼死,不能吃才怪呢。</h1><h1> 村里的老乡比我们饭量更大。</h1><h1> 有一次在地里干活歇气儿,有人指着地里放着的一根水泥电线杆子说:谁要能一个人把它扛起来,我给他买五斤油糕(蛋糕)。且慢,这五斤油糕必须当场一口气儿吃完。否则,油糕钱自己拿,还得给我买五斤油糕。</h1><h1> 其实这是个陷阱。你想啊,一根水泥线杆少说也有三四百斤重,从一头抬起来再到扛到肩上这得多大力气。再说五斤油糕,那时的油糕搁现在白给都不吃,鸡蛋少还掺苞米面,谁能吃的了。</h1><h1> 结果他输了,真有人拉了起来吃了下去。悔得他脸儿都绿了,那可是将近一个月的工分。</h1><h1><br></h1><h1> 过年的这顿饺子,我们是从早饭后一直忙到下午两三点钟才包完。大家早都饿的前腔贴后腔了。</h1><h1> 煮熟的饺子是用盆装的,等到一盆一盆的饺子端上桌时,大家急不可待地吃了起来。</h1><h1> 我没吃,因为我不吃酸菜馅的。他(她)们吃,我回到了寝室。</h1><div><br></div><h1> 王宜春大姐是个能张罗事儿的人,那天才开始包饺子起就前前后后的忙活。饺子下了一锅又一锅,全部煮完后她才准备吃饭。</h1><h1> 谁也没发现我没吃饭,但细心的她发现了。找到我后问我:你怎么不吃呢?</h1><h1> 知道原因后二话没说,转身找白菜洗菜剁馅,给我又包了白菜猪肉馅的饺子。</h1><h1> 大姐包饺子时我就后悔了,本不想给大家添麻烦反倒更麻烦了。让大姐饿着肚子给我单独包饺子,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儿。</h1><h1><br></h1><h1> 我们青年点26位同学是两个班组成的,准确的说是高中一半,初中一半儿。我是初中的,王宜春是高中的。</h1><h1> 虽说是一个点儿的,初高中之间并不是特别熟悉的。下乡几个月来,每天山上山下地忙着干活,闲时倒头便睡解乏。有时晚上还要拿着手电筒到困难人家访贫问苦,所以接触机会并不多。</h1><h1> 能在这种时候发现我没吃饭,不顾自己累饿交加的情况下单独为我包饺子,在我心中引起的震撼是可想而知的。</h1><h1> </h1><h1> 那顿饺子是我有生以来吃的最香的一顿饺子,也是我终生难忘的一顿饺子。白菜的清香,猪肉的肉香,饺子中那满满的暖意,吃出了独特的味道。</h1><h1> 记得那天大雪纷飞,北风呼呼地刮,地上的积雪一尺多厚,天气出奇地冷;屋内也不太暖和,早上起来看见厨房里的酸菜缸里也结着冰碴。可是那顿饺子吃得我心里热热的,通身温暖。我不记得头上冒没冒汗,眼睛里却感觉湿漉漉的。</h1><h1> 现在,酸菜已经成了我最爱吃的菜之一,生菜也成了饭店里的健美菜,一样跟大家吃得有滋有味儿。商店货架上各种品牌的矿泉水、纯净水百分百是生水,外出时成了一挎包里的必备品。岁数大了,年轻时的那些毛病也没了,倒是身体上的毛病越来越多。耳朵背了,脑袋健忘了。初次见面的人不敢问人家的姓名,因为转身就忘,总不能见一回问一回吧。</h1><h1> 当年下乡时的很多人和事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但是那顿饺子却牢牢地扎根在记忆里,存留在味觉里。</h1><h1> 现在的生活越来越好,隔三差五就会吃上一顿饺子。或在家里自己包,或到饭店里吃现成的。</h1><h1> 遗憾的是,再也吃不出五十年前那顿饺子的味道。</h1><h1> 那么香,那么可口,那么温暖,那么的急不可待。</h1><h1><br></h1><h1><br></h1> <h3><br></h3><h3><br></h3><h3> 注 : 封面图片来自百度</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