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先人足迹

白桦林

我的外公早年行医于日本、新加坡等地，后来回国在福州办诊所并成为十九路军外科医生。一九三七年日本人入侵福州沦陷，年过半百的外公带领家人，举家翻山越岭到达当时的深山老林处的洋里村。在这里兴办了远近闻名的少林医院，除了为四乡八里的乡亲治病外还收治抗战伤病员。

战乱的国家给人民带来的是无尽的苦难，外公当年携娇妻幼子和年仅12岁的我的母亲，想在大山深处躲避战乱行医抚育子女长大，没成想一场疾病夺走了顶梁柱，孤儿寡母从此陷入困境，少林医院也成了一所空壳。

我是从妈妈的回忆录里认识闽侯洋里村的，她记忆中的盆地，山路，小溪，大房子。她12岁时跟随外公回老家，丧父后逃离老家到福州求学。晚年时她经常流露思乡之情，尽管她在那里仅生活了四五年时间，可是她与继母，弟弟相依为命的回忆深深嵌入我的脑海。苦于山路难行她一直无法实现回去看看的心愿以致成为遗愿。

如今天堑变通途，母亲少年时代需要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一整天都到达不了的山村，高速公路修到了家门口，出了收费站就是老宅。

八十多岁的银发舅舅今天带着子孙们和我们兄弟姐妹一起回到他阔别七十多载的故乡，舅舅在这里生活了六年，三岁来九岁离开，他至今不能忘记大他二十多岁的哥哥牵着他的手翻山越岭夜宿客栈，从小箬乘船回福州的情景。

舅舅告诉我们，这是现在的大门，当年还没进入村庄老远就能看到少林医院四个大字刷在长长的围墙上。表弟说前几年他们回来祭奠外公的时候这墙还在，也是老远就能看的到的，可惜墙在两年前倒了。

高速公路从这里过，我们的汽车就停在这座高架桥下。

这条流经老宅前的小溪，见证过我母亲无尽的情怀，它收纳了一个少女的滴滴泪水和对深山以外那曾经熟悉的城市生活的向往，也是在这条小溪边她做出决定逃离大山，逃离她大哥为她制定的嫁入农家为农妇的计划而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人的情感是无法用语言诉说的，仅仅在这里生活过六年，离开七十多年了，舅舅对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是那么有感情。

细心的哥哥手机里存着母亲的照片，每到一处都让妈妈看看，以了却她晚年想回一趟老家的心愿。

这位与舅舅同龄的远房表姐，是目前居住在这座老宅里唯一的居民，所有的族人即使还在村里也另盖新楼居住，房子显得愈发破败。

小孙子跟在舅舅身后，就像舅舅当年不知忧愁的在大院里奔跑。

在厅堂里拍张合影。

表弟媳说，我外公这张新加坡拍的照片就是前两年在这二楼房间里找到的，现在楼房马上要倒塌了。

后院往后走当年还有房子，我放飞自己想象的翅膀，当年这里一定是一所漂亮的花园。

这是一座很高的门槛，如今已见不到这样的门槛了。

这个长长的像凳子般的座椅既可以坐人又可以挡住幼童防止孩子们跑出去摔倒，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建筑。

不愿意倒塌的墙，似乎也在思念少林医院曾经的兴盛。

舅舅告诉我，当年从乡下搬回福州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金银细软，只带回一些外公使用的医疗器械。舅舅一直细心的保管着想着若有后人行医兴许能用得着。小侄儿香港大学牙医专业毕业，当了牙科医生，舅舅心心念念要把这些器械传给他，但这百年历史的医疗器械还能用吗？狗年初一，我在舅舅家看到了一个世纪前的器械，可以看出当年外公是一位集外科，产科，口腔科为一身的民国注册医生。有些器械包装甚至还未开封。我把它们拍摄下来，留作纪念，如若哪个博物馆可以收藏那就太好了。

这些注射器当年是从新加坡购买的德国货，用精美的不锈钢盒子装着。我四十多年前在医院实习的时候，也曾经见过这样的盒子，但已很少，后来就用铝合金的，用几次就变形了。

这些应该是产科器械，助产用的产钳等，不是专科医生是不会使用的。

还有一些麻醉用的器械。

当年为抢救病人备用的强心药，生理盐水。

外科缝合针

山区的空气清新，也算郊游吧，拍拍照挺惬意的。嫂子摆珀斯呢！

弟弟和弟媳

弟媳妇专程从香港回来参加这次活动。

到山上祭拜外公。

山路难行，弟弟用竹子拉我上坡。

结束了探寻先人之旅，回城去。想起舅舅和母亲说的当年回福州一天是走不到的，而表弟说如果高速路不堵二十多分钟就到福州了，天翻地覆啊！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的外公也不至于五十开外就撒手人寰，我的母亲和舅舅失去美好童年。

再见！闽侯洋里村，我外公的出生地和魂归故里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