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百草园

鄉老九

梦回百草园

鄉老酒

心旷神怡的耍玩了双休日，真的过瘾哪！

可是，到了星期天的晚上，老师布置的背诵“百草园自然风光”的段落，我还没有背熟。明早一上学的语文朝读课，那个语文宿儒就要检查你背熟了没有。无奈，为了不挨老师“栗弓”的惩罚，我只好靠在床头上，读起要求背诵的那一段文章来。为了解除朗读的枯燥乏味，增加朗诵时揺头晃脑的情调，我扭开放在床头柜上录放机的开关，播放着《水墨兰亭》那江南水乡清新婉约的古风纯音乐的弹奏曲来。让优雅的旋律伴着我声嘶力竭的读起来：“不必说碧绿的菜畦……”

读着读着，伴随着音乐曲终夜阑，或许是双休日玩疯了玩累了，两只眼皮竟打起架来，把“光滑的石井栏”都丟到爪哇国去了，又迷迷糊糊的走进了我们白天玩耍的那块百草园里。

大自然的景色真美啊！不必说姹紫嫣红的春，花团锦簇的夏，金黄沉甸的秋，银装素裹的冬；也不必说“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单是我们村东北角一片树林中那长满野花的绿草地，就有“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的无限趣味和神奇旖旎的诱人风光。而这块毛茸茸的草坦地，就是我们小伙伴们的“百草园”。

每当阳春三月的时日里，在那个风和日丽的双休日的早晨，当你揣着一本让你走火入魔的金古侠义的武打小说迈进草坦中时，立马就惹起了我要飞的冲动。同时，闯进你眼帘里的满是那五彩缤纷通体云霞之色的野花，与脚下浅鬣寸许而茁壮挺立的小草同生同长。一大堆杂色的花儿在杨柳风的吹拂下，似繁星眨眼。有的粉红嫰绿，洁净如洗；有的橙黄锃亮，丰腴润泽；有的深红凝重，绮丽堂皇。它们将桃红柳绿全都铺展在“春风又绿江南岸”那繁华紧凑的春之序列里，婀娜多姿的显示着春之多情。

冉冉升起的朝阳光芒四射，晶莹剔透的露珠儿从碧绿的草尖上滚落下来，让人呼吸着这片树林中天然氧吧里制造出来的新鲜空气，怎能不叫人润肺生津的呢？这时候，你真正的体会到在这百草园里，完全氤氲着“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的韵味儿了。

吃过早饭，我和一群“侠客”们，带着用竹木片削制成的大刀长矛，叫嚣隳突在这块属于我们童稚的百草园草坦的战场上，笑傲江湖，倚剑指天：顽童们那“蜻蜓点水”的轻功让人瞠目结舌；“金鸡独立”的丰姿叫人刮目相看；“龙腾虎跃”的雄风使人浑身颤抖；“猿猴倒勾”的滑稽引人忍俊不禁。我们像令狐冲一样在天地宇宙间自由的驰骋，在峰峦峡谷中勇敢的拼杀。武累了，躺在软绵绵的花草坦上，把脚手伸开摆成一个“大”字，心里真有说不出无限的“大”来。玩渴了，喝着自己买来的半毛钱一瓶的汽水，却胜似那非常可乐——大家就一起乐。耍饿了，用几块砖头码起小灶，支起小铝锅，舀来一盆水，洗净几个红苕和土豆，抱来柴禾枝，点燃一把火，放在锅里煮或放在火上烤。火在锅底烧，吹烟袅袅绕。少时，苕和土豆都熟了，调皮蛋们文明礼让了一番后，手里抓着土豆和红苕，凑合着干脆的“康师傅”，津津有味的在嘴里嚼。这样的野味，不正是陆翁“新炊麦饭满村香”的写照吗？

吃饱了，喝足了，歇够了，劲头又来了，我们又闹腾开了。于是雪一样童心的顽童们，又在绿色的草坦上，打几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在这欢乐颂的百草园里，定格成朱自清《春》中的那一幅“春草图”的特写镜头了。

西边天的夕阳，火烧一样的红，它是太阳公公馈赠给大自然白天中最后最美的一抹成熟，是上帝向天地间所有的绿色和生命，发出的收兵回营的号令。我们恋恋不舍的走出了那块似乎确凿只有树木野花碧草的绿坦地，慵懒的打道回府，回到了温馨的港湾。在父母的暖巢里吮吸完晚餐的琼浆后，倒头便躺在席梦思上，准备进入周公那黄粱美梦的温柔乡里，可突然又想起还要背诵那“百草园自然风光”的段落，只好硬撑着眼皮儿，读起了“不必说碧绿的菜畦……”

可谁知，还没有接上“光滑的石井栏”，那六魂七魄就梦游到周公那儿了，还真的做起了戏耍在百草园那像虹一样的美梦来。

突然，同学们揺头晃脑的读着“不必说碧绿的菜畦”的聒噪声，把我从周公的美梦中给吵醒了。我睁眼一看，六点钟了，我骨碌的爬起床，披上衣服，连脸也不要了，抄起书包，气喘吁吁一溜烟似的跑向教室，刚一跨进教室门，就被语文宿儒喝住了：“来，背诵百草园自然风光段！”

我嗫嚅着嘴唇，刚背完两个“不必说”的句子，就被后面的“单是”句给卡住了。且看那位老朽宿儒双眼一瞪，抬起鹰爪手，架起五“栗弓”，迎面朝我的前额头硬邦邦的敲将了过来，于是，三记红彤彤的“栗弓”印就硬生生的挂在了我的前额上。这还不算，又拿起放置在讲台上的三角板，权作“大戒尺”，“啪啪啪”的十来下，狠狠的拍打着我的猴腚。

同学们惶恐不安的望着我，被老朽宿儒的一顿淫威，吓得相互的挤眉弄眼，面面相觑，朗读课文的聒噪声“倏”的一下停滞了，教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那宿儒用这“杀鸡骇猴，以儆效尤”的老伎俩，竟然也能让同学们惊愕得大眼瞪小眼，都不敢正视那宿儒一眼。待他们在噤若寒蝉一两分钟回过神来后，我也和他们一起，又放开了喉咙，人声鼎沸的读了起来：“不必说碧绿的菜畦……”

当此时，我下意识的用双手摸了摸被三角板拍痛了的猴腚。虽说我那猴腚疼是疼了点，但有昨晚那百草园像虹一样的美梦，拴住了玩也匆匆、乐也融融的日光和月影，那春晨赏花艳、夏夜听蝉鸣，怎能不给我非常逼格的惬意呢？我又怎能不咋疼还甜呐？因为在我的嘴角边，挂着梦回百草园给我的心旷神怡回忆的笑靥，我还真的是乐癫得神魂出窍啊！

2003年4月18日于分路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