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念父亲

玲

　　

记念父亲

文/玲.

笔名洋槐花开

2009:10:179

写下此文想永远记住和怀念我天堂里的父亲。并献给那些父母还健在的幸福的人们。

我把“父亲”二字端端正正写在本子上的时候，心里已塞得满满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十月二十八日，再过十一天就是父亲一周年祭日。随着上坟日期的愈来愈近，我的心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紧张，害怕着、盼望着。

去年十月二十八日的早晨四点多钟，侍候父亲的大姐打来电话只说了一句“咱伯”便把电话挂断了。我到医院看到父亲时，父亲由于=突发心梗躺在病床上已紧紧地闭上双眼。那一刻我想把它封存在记忆的最深处•••••

在父亲去世的日子里，我无数次地想起他。想他的时候，我便使劲跺脚来驱赶我内心的难受。或在无人的田野里大声喊父亲。有时脑海里一闪念便赶紧逼迫自己把念头转开。大雪纷飞，我驱车回家,心里想着温暖的家，突然脑海里闪现出父亲一个人孤零零在野外的坟头，车子停在路边，泪水顺着我的脸流淌……父亲啊，你去哪里了，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一堆土？

我的父亲生前是个敬业而又缄默的人。很少说话，听母亲讲父亲十六岁便进城当学徒，炮制中药。后来成为一名医生。打我记事起，父亲就在一个离我们村子三十多里的医院工作。很少回家，孩提时的我想象着父亲工作的地方远得不知那边还有没有人烟？记忆里最快乐的事就是下学快速往家跑，跑着想着父亲今天肯定会回来。果然有一天我放学他正好就在院子里了。于是我就跑过去坐在父亲的怀里，摸他额头上的福猴。父亲亲切地笑着，也不怪我。然后指着方桌说；“看，我给你捎回了枣糕馍”。有一个暑天中午我没有想到父亲会回来，一进大门看到父亲满头大汗，脸红彤彤的、正从茶瓶里倒着从城里买回来的冰糕。冰糕倒出来时大部分都化掉了，棍子上剩下多的给奶奶，其余的倒进碗里。母亲嗔怪父亲说大热天别中暑了。父亲却遗憾地说，家里人没见过冰糕，下了班没吃饭就往家跑，结果还是化成水了。我们全家及在我们家大门口纳凉的乡亲幸福地喝着凉甜的冰糕水，到现在仍清晰地记得那甜到心里的味道。

后来父亲还从城里捎回西红柿，我们村里人叫它洋柿子，当时吃起来味道怪怪的，但很新鲜。父亲回家从城里路过，给乡亲 们带回颜料、纱巾。

父亲是个正直的人。工作中他是领导，听娘说那些整风的年代让父亲停止工作反省，每当那些人问他时，父亲就睡着了。问话的人让他反思，，父亲说”什么也没有，只该睡觉"。姐姐们都埋怨父亲，有一点脸气的人都进城当工人了，也让他给安排，父亲说他不会开后门。

父亲是个博学的人。每临近春节，乡亲们就络绎不绝地拿着红纸到我家让父亲写对联，直写到年二十八的晚上到很晚才结束。晚年退休在家的父亲也经常练字，看书学习。临近春节街上有当面写对联出售的人，看到父亲就开玩笑说“看到你来我们该收摊”。家里练字用过的报纸整整齐齐叠放在桌子上。直到眼睛实在看不清还经常用放大镜照在书上看，我给父亲开玩笑说像在探地雷。

父亲是个勤劳又朴实的人。退休在家的父亲没一点领导的架子，挎了篮子拿了铁锨在村子里从早到晚地拾粪给庄稼施肥。在那些刚刚有手表的年代，村子里小孩都好奇地传说，有个带着手表拾粪的老人。那一年听大人们讲我们队菜园的菜比别人家都好吃。

我家姊妹五个，我属最小，父亲视我为掌上明珠，对我疼爱有加。小时候每次父亲离家走的时候，我都飞快在后面追。一直追到村子外边的大路上。父亲便一只手推车，一只手抱着我向回走。把我送回家再走。再走，我再追，这样反复几次，直到有人拉住我，父亲才肯快速离开。父亲从未打过我一下，一放假我便照例跟父亲住在他单位。父亲给我买花生，夏天给我买凉鞋、西瓜，吃完西瓜，父亲把西瓜子洗得干干净净晾晒在扇子上，干后用小锤一个个砸开口放在我的衣袋里。工作闲暇时他骑自行车带我去医院南边的小河里蹚水……父亲一次从上海出差回来，还给我带回来，上面有朵朵金花的全村人都没见过的花上衣。和初春时的草青色的裤子。我进校门便被同学们簇拥着见老师。老师让我站在讲台上，我羞涩而幸福地给全班同学展示我的新衣服。

父亲的自行车是医院给配的公车，视如珍宝，轻易不让人骑，怕公家的东西给损坏。对我却是例外。我刚刚能踮了脚接自行车蹬，父亲便把麻袋叠好绑在自行车的大梁上当座垫。月光下，亮晃晃的打麦场里父亲教我骑自行车，还直夸我聪明，学得快。

太阳起起又落落，晨晨又昏昏，我随门前的车辆和人流空转岁月。儿时的记忆尚未抹去，转眼我便上学、毕业、结婚、生子。爱屋及乌，父亲对我的孩子赏识如当初的我。我浑然不觉地享受着父爱。正叹年华易失去，青春又白头。不料父亲已风烛残年，牙咬不到，耳聋、老年性肺气肿，走路大口喘气。浑身上下都是病。乌鸦反哺，羔羊跪乳。我准备拿钱来弥补我的孝心：我给父亲送去钱，父亲又给我拿回来，说老了花不了多少钱，自己工资够了。给他买肉，买鱼，父亲说家常便饭好，肉吃了消化不了，假牙辨不出鱼刺，别闲花钱。衣服他更拒绝。我几乎找不到给他花钱的地方。于是开车带他去理发，洗澡，去看正在建设的新农村，正在施工的南水北调工程。坐在车上的父亲 一脸的兴奋和满足，像小孩子一样不停地说话。仅仅一次，当我又开车去接他理发，娘说他拄着拐杖坐公交车自己去了。去了半天才回来。我说自己有车多方便，父亲却说“来回油钱多贵”，又说“我能动，你忙”。日子久了，有时打个电话过去，有时去一会儿匆匆离开。好几次去了没见着父亲，母亲说父亲又到医院大厅看人去了。我怪父亲人有啥好看？父亲一脸无奈说：人老为贼，谁见了都怕。看不清，又听不见，医院大厅人多、热闹。要是碰见乡亲来看病还能说说话。

最后一次见父亲是一个阴天下午，父亲刚刚从医院大厅看人回来，坐在凳子上表情很难受地喘气，他说从医院回来歇了三次。我已习惯了父亲这样，没在意。父亲又说他医保卡坏了，不忙时带他换下卡，再理理发。我嘴上答应着好天再说吧，心里埋怨医保卡上没几个钱，又不缺钱花，给钱不要，尽找事。父亲没听清楚我说的话，我便开车走了。父亲照例出来嘱咐我开车小心，目送我远去。。。有一天我正在大街上，突然手机响了，是父亲用别人的手机打来的，问卡怎么换。手机那边沙沙响，听不清便挂掉了。我知道父亲等不及我换卡自己去了。我也没再回，想过几天去了再说。

谁知这一次让我犯下了永远无法弥补的错！

后来才知道自从我那天走，父亲天天站在大门口等，让他打电话他说怕我忙，误了正事……

看着门后空落落的拐杖，后悔轻如天上的风，泪水冲不掉我心永远的痛。医院离家近百米的路程，我可怜的老父亲回家歇了三次！艰难的回家路上，女儿没有去接一接；大厅里孤独地看人，女儿没去陪伴过。方知孝顺原来与钱无关！

父亲巴巴地望我，一如小时我盼父亲在村口：父亲用温暖的怀抱，如山的父爱滋润我儿时的岁月，我回报了父亲什么？让父亲引以骄傲的，我匆匆的开车离去的背影。因为我“忙”，那么……我想就让我“忙”吧。

面对天堂中的父亲，女儿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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