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在公元之前……

二锅儿

我可以什么都不知道，

但不可以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2Guoer Talk

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旅行最刺激的不是皇宫前的广场舞；不是神庙里的中国书法；不是餐厅里的无伴奏大合唱；不是踏进博物馆不经意地随机打碎一只三千年前的陶罐，这些都并不刺激。

我想最刺激的大概是当我们踏进博物馆时被自己的无知吓到；是被博大、璀璨的文化禁言；是被古人的智慧所折服。当我们迷失在浩瀚的古今文明中时，似乎有一种巨大、沉重而无形的压力令人窒息，心里唯有一次次的默默感叹：没想到，没想到，我怎么没想到……

我觉得你一定会那样默默地感叹，我想我们也有必要做这样认真的思考。否则，当你梦游在那厚重的文化殿堂中，依旧为自己是其中唯一的尊贵的活物而得意忘形时，那么，你是很容易再打碎一只五千年前的瓦罐的。

其实我们哪里需要去打碎什么，博物馆中许多承载着千年智慧的坛坛罐罐本来就都是碎的。要不是一本正经地把它们装扮起来，博物馆就像卫城脚下的跳蚤市场。古迹所记录的只是历史的片段，甚至只是局部的局部。我们竭尽所能也无法还原历史的原貌，我们拼拼凑凑、缝缝补补出来的历史并不完美。古迹只是线索，是诱发我们去探索和再创造的源点，其留下的缺憾给我们拓展了更广阔的空间去联想、去探索和丰富。

单纯地了解那些文物的出处或寓意并没有太大的价值，重点是我们能从中发现的美与我们目下所秉承的审美主张在一定程度上的共鸣，并以此来愉悦自我或与他人分享。如能将从中汲取到的营养来滋养我们、完善自我，或更进一步古为今用、他为我用，那或许更有现实意义。比如依样画葫芦，拿去景德镇烧几个古希腊的盘子，那就可以任性地在家里把爱琴文明摔个痛快了。

最近有一些将中华文明与古希腊文明比较高低的言论，我看这大可不必。不同地域产生不同的文明，根基不同，服务的对象也不同。虽然有时候其表象是类似的，比如东西方一样有青铜，一样有陶器，一样有纺织品，但其实质是不同的，西方的鞋并不是做给东方人穿的，东方人的帽子也不是做给西方人看的。所以简单地去做优劣高低之比较是没有意义的，这就好像拿人字拖和狗皮帽做比较，你说有什么意义？

面对陌生的历史和那些残缺的线索，有时确有索然无味之感，导游一星半点的解说也不能让人打起精神。其实这些深埋在地下千年的物件是带着使命来到这个不属于它的世界，再次见到光明的，只是我们和它相距遥远而相对无言。我们在读它们的时候，不妨添一点油，加一点醋，用我们的联想和它们对话，实在“话不投机”就先记录下来，把它们再次“封存”在相机里，埋藏在笔记本里，等某个日落的黄昏，或不经意地翻它们出来，吹却它们表面的灰尘，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和体悟而感到兴奋。

现在很多博物馆都可以免费参观，雅典考古博物馆却要十欧的门票，不进去觉得遗憾，进去觉得有点小贵，而里面陈列的却是一本自己看不懂的天书。瞬间想过要不要派一个代表进去转一圈，狂拍一阵，拿照片出来大家分享一下就好了，结果当然并没有这样做。因为看照片是不能感受那种压力的，而这种压力却正是我们最需要的。三个人的一顿午饭钱就扔在了那座冷冰冰的石头房子里了，心疼得就像打碎了三千年前的一个陶罐……

陶罐打碎了，换来的是三四百张高清的照片，是一次胸口上沉闷的重击，是空空如也的肚子。其实我们不必因为我们的无知而感到羞愧，历史是一本读不完的书，是一本还在继续书写着的永无止境的长篇，我们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但不可以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雅典考古博物馆外景

　　

照片均有二锅儿拍摄于雅典考古博物馆，部分展品的说明虽也做了记录，但根据本文之精神，不作标注，以留给您更大的想象空间。另：前些年确有东方游客在此不慎打碎一只三千多年前的陶罐，场面非常尴尬……

二锅儿08.28.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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