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弹《红楼梦》及其他之——脂粉英雄王熙凤失败原因揭秘

王宇明

<h3>  王熙凤,中国古典小说《红楼梦》中金陵十二钗之一,贾府老祖宗贾母的孙媳妇,贾赦和邢夫人的儿媳,王夫人的内侄女,贾琏的妻子。人称琏二奶奶、凤姐、凤哥儿、凤辣子、凤丫头。</h3><div> 她生于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的王家,嫁入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的贾府,与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和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的史家是亲戚;婆家堂姐贾元春晋升贤德妃后,又成为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背景显赫,来头不小。她天生丽质,长着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风姿绰约,年轻貌美,有令男人“一发酥倒”,至死犹爱的魔力。她精明能干,以孙媳妇身份高踞贾府管家位置,上有三层公婆,中有无数叔嫂妯娌兄弟姐妹以至姨娘侍妾,下有大群管家陪房奴仆丫环小厮,每天要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待人接物面面俱到、不失分寸;协理宁国府杀伐决断,功效凸显,贾府偌大的家业在她的管理下,事无巨细都井井有条。她思维敏捷,善于察言观色,辨风测向,机敏善变,乐于呈欢,深得贾母和王夫人赏识。她乐观自信,幽默诙谐,伶牙俐齿,喜欢打趣说笑,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走到哪里就把笑声带到哪里,常博得阖府上下老幼尊卑欢愉喜悦。</div><div> 《红楼梦》问世以来,书里书外喜欢和褒奖凤姐的人为数不少。如在书中,她的知己秦可卿对她说:你是脂粉队里的英雄,连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子也不能过你。周瑞家的等旁人评价她说:少说些有一万个心眼子;年龄虽小,行事却比世人都大;男人万不及一;再要赌口舌,十个会说话的男人都说他不过;连说书艺人都甘拜下风。丈夫贾琏自从娶了她作妻子,便在家里退了一射之地,把那管家的事情都交由她来打理。《红楼梦》作者曹雪芹赞叹她: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书外,在红学史上,针对她的评论更是不少。评家野鹤先生说:吾读《红楼梦》,第一爱看凤姐儿。人畏其险,我赏其辣;人畏其荡,我赏其骚。读之开拓无限心胸,增长无数阅历。红学前辈王昆仑先生在《红楼梦人物论——论凤姐》里有一句名言,就是:恨凤姐,骂凤姐,不见凤姐想凤姐。这句话代表了大多数读者的看法与心声。</div><div> 然而,令人扼腕叹息的是,王熙凤这样一位脂粉英雄却没能笑到最后。早在该书开头的第五回,作者就提前给出了金陵十二钗的判词和曲子。王熙凤的判词是一片冰山,上面立着一只雌凤,其判曰: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她的曲子是《聪明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生前心已碎,死后性空灵。家富人宁,终有个家亡人散各奔腾。枉费了,意悬悬半世心;好一似,荡悠悠三更梦。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呀!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综合她的判词和曲子分析,可以看出凤姐的人生是以全面、彻底的失败而告终。具体说有婚败、命败、家败、名败四大失败。所谓婚败,就是“一从二令三人木”——她竭力维护的婚姻和少奶奶地位,最后以被人休妻告终;所谓命败,就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她争强好胜,欲壑难填,最终死于欲望的挣扎之中;所谓家败,就是“家亡人散各奔腾”——在她的捣鼓下,偌大的贾府最后树倒猢狲散;所谓名败,就是“哭向金陵事更哀”——她生前“力诎生人怨”、身陷囹圄,死后落骂名、留笑柄。</div><div> 生于天朝末世的王熙凤纵然是人中之凤,有很好的天资禀赋和出色的治家管理才能,但她所依附的朝代和豪门贵族已形同冰山,大势将尽,难以持久,这是她人生走向失败的客观外部环境。从主观内在方面分析,在她的身上也潜藏和附载着内涵不足、逞强好胜、贪财如命、不知敬畏、缺乏怜悯之心等诸多必然会导致失败的密码,正是这些因素交互作用,共同发力,铸就了她人生的悲剧。</div><div> 且说内涵不足。《红楼梦》作者介绍重要人物出身,不外乎三种情况:一为钟鼎铭食之家;二为诗书仕宦之族;三者合二为一。书中讲到:王熙凤的爷爷单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凡有的外国来人,都是他们家养活,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洋货都是他们家的;她的叔父王子腾当过京营节度使、九省统制,后又升任九省都检点,是当时朝廷统领军权的大人物。可见王家是经商和军功出身,为钟鼎铭食之家,而非诗书仕宦之族。王熙凤从小在这样的家庭长大,一方面她没读过书,不识字,缺少文化修养;另一方面她又是充作男孩子养,也缺少女性道德礼教及女红的教养。同宝钗、黛玉等人比,她不会吟诗联句,略输文采;同李纨、秦可卿等人比,她不会言静守拙,内敛不够。鲁迅先生说:人的一生要有三个脑袋——爹妈给一个、书本给一个、实践给一个,这样人生才稳当。以此反观凤姐,脑量明显不足。因为缺内涵,所以她平时很注重外在的打扮和威仪。林黛玉初次跟她见面,就发现她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下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色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褃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彩绣辉煌,恍若神仙妃子。其实穿貂着锦、珠光宝气、粉光脂艳,是她衣着打扮的常态,目的是要彰显她贾府当家少奶奶的身份与派头。因为缺内涵,所以她在情急之下常露粗。她将尤二姐骗入大观园后,便到宁国府撒泼、抓狂。她骂尤氏道:你发昏了?你的嘴里难道有茄子塞着?不然是他们给你嚼子衔上了?为什么你不来告诉我去?其行为之粗鲁,语言之粗野,活脱脱就是一个南省泼皮破落户儿。因为缺内涵,所以她治家管理只停留在浅表层次。尽管她在家族日常吃喝穿戴、收支进出、迎来送往以及婚丧祭祀等具体事务管理上是优秀出色的,但这些都是表不是里,是流不是源。第十三回作者写秦可卿托梦提醒她: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将家塾亦设于此,于荣时筹画下将来衰时的世业,即便是家族有了罪或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第五十六回写贾探春兴利除宿弊,将大观园里的各项经营管理事务分包给下人。目的就是要告诉读者,这些都是凤姐管理之所缺。</div><div> 且说逞强好胜。《红楼梦》的时代“存天理,灭人欲”,对女性的禁锢和压迫尤其深重。特别是强调女子无才便是德,剥夺了女性读书学习的权利;强调三从四德,剥夺了女性科考做官的权利;强调母以子贵,剥夺了女性在婚姻家庭中的地位。王熙凤是封建社会旧制度母腹中孕育出来的“新人”,她打小受封建礼教的束缚和影响较少,有明显的期男意识,追求自我实现;嫁入贾府后,凭着娘家“金陵王”的靠山、贾母的宠爱、王夫人的暗中相助和自身的才干与欲望,她很快从丈夫贾琏手里接过了荣国府的管家大权。荣府上下三四百口人,长辈、平辈、小辈之间矛盾错综,本家、亲家、奴仆之间关系复杂,在这样的家庭做当家少奶奶是断乎不容易的。这事搁在别人身上可能会不胜其繁其重,但对凤姐来说似乎还不够她发挥。林黛玉进贾府,王夫人吩咐她拿出两个料子给林妹妹做衣裳,她说:这倒是我先料着了,早已预备下了。探春请她去作海棠诗社的监社御史,她笑道:你们别哄我,那里是请我作监社御史!分明是叫我作个进钱的铜商。别人还没说呢,她已经猜到了;别人刚说呢,她已经办了。她常以此来显示自己的精明能干和举重若轻,渴望有更大的作为与表现空间。宁国府办理秦可卿丧事期间,尤氏偏又病倒了,贾珍请她来协理宁府。王夫人怕她未经过丧事,料理不清,惹人耻笑,悄悄问她:你可能么?素日最喜揽事办,好卖弄才干的她,也因未办过婚丧大事,恐人还不服,巴不得遇见这事。她回王夫人说:有什么不能的。大哥哥说的如此恳切,太太就依了罢。因为逞强好胜,她不知爱惜和保养身体。第十四回她曾对宝玉说“我乏的身子上生疼,还搁的住你揉搓”;第五十五回提到因为操劳过度,她好不容易怀孕七个月的男胎流产了,还因此落下病根;第七十四回交待她病情加重,“遂撑不住”;第七十六回全家在凸碧山庄赏中秋,她因病缺席。因为逞强好胜,她不惜四处树敌。协理宁国府,她对众家奴说:再不要说你们这府里原是这样的话,如今可要依着我行,错我半点儿,管不得谁是有脸的,谁是没脸的,一例现清白处治。有一仆妇碰到她的枪口上,她登时放下脸来喝命:带出去,打二十板子!革他一月银米!无奈那人被拖出去挨了二十大板,还要进来叩谢,抱愧含羞而去。</div><div> 且说贪财如命。王熙凤秉“正邪”二气而生,除了极度追求自我实现,同时还有着极其贪酷的个性。有人评价她说:口才与威势是作战的武器,掌握权力掠取财富是作战的目的。的确她言谈极爽利,心机极深细,善于以自身的优势博取权力,依靠权力攫取财富。在日常的为人处世当中,她常有利害的权衡与得失的算计。袭人问她的贴身丫环平儿:这个月的月钱,连老太太和太太屋里还没放,是为什么?平儿悄悄告诉她:这个月的月钱,我们奶奶早已支了,放给人使呢。等别处的利钱收了来,凑齐了才放呢。她克扣月钱放债生息,不单是把下人的钱拿来克扣,连老太太和太太的都敢挪用,即便是十两八两零碎也要把它攒到一起放出去。所以李纨说她专会打算盘分斤拨两,天下人都被你算计去了。贾府内部的用人行政、工程建设与采买,大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贾珍想派贾蔷到江南去采买唱戏的女孩子,贾琏原不甚同意,贾蓉央她出面通过,于是当面许下了贿赂;贾琏要派贾芸管理小和尚小道士的差使,因她先答应了贾芹,结果把贾芸黄了;贾芸再用贿赂和巧言来取悦她,她便派了他大观园种树的差使。更为恶劣的是:贾母为她凑份子过生日,她连最卑下穷苦的赵姨娘周姨娘的钱也不肯放过;贾琏要偷取贾母的银器去典押,必须先许下给她的好处才能办通;她大闹宁国府的时候还不忘记向尤氏要五百两银子,其实她打点只用了三百两;迫害尤二姐时,她顺手抄走了贾琏的私房。她能对自己丈夫贾琏和平辈妯娌尤氏这样借机讹诈,甚至连死人的钱财都不放过,足见其贪婪之狠、聚敛之酷,为世所少有。凤姐是荣国府的当权者,同时也是这个家族弄权贪污营利的首脑。她凭借手中的特权盘剥着的家族及手下的利益,引起了贾府上下普遍的不满。第三十六回有人在王夫人面前检举她拖欠月钱,王夫人对她进行了严格的盘查和申饬。连她自己也知道:我的名声不好,再放一年,都要生吃了我呢。她挪用府中月钱、拿自身体己和受贿银两违禁取利,被朝廷查抄,不仅历年集聚的钱财一朝而尽,而且使贾府获罪,名誉受损。连现场监督抄家的平西王也不敢担待掩过。她自己反思说我若不贪财,如今也没有我的事。最终贾府就葬送在她唯利是图、贪得无厌的手中。</div><div> 且说缺少敬畏与怜悯之心。王熙凤有一句名言:我是从来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的,凭是什么事,我说要行就行。她这话听起来惊天地、泣鬼神,可惜这种气魄没有用在正确的地方。第十五回馒头庵老尼姑为了要帮长安府衙内抢亲,求她动用贾府关系户说话,起初她不想做这棒打鸳鸯、干预礼教司法的事情,可经不住老秃驴拿话一激,就落入了人家的圈套,为了贾府的面子和三千两银子的贿赂,她不惜冒用贾琏之名,托长安节度使云老爷强迫守备家的退亲,结果导致张家女儿和守备的儿子双双自尽。贾瑞只是偶尔对她起了不轨之心,伤害了她的自尊心,她就起了杀机,运用自己模样极标致,心机又极深细的优势,一次又一次地假意挑逗、虚情承诺,诱敌深入,陷贾瑞于歹毒的相思局中,且最后见死不救。尤二姐抢了她的丈夫,威胁着她贾府少奶奶的地位,她更不能袖手旁观,于是精心编导了一场致尤二姐吞金自杀、一尸两命的悲剧,且事后还要设法将张华父子杀人灭口。她行事有时就是这样毫无顾忌,不计后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周瑞家的就对她说王熙凤“待下人未免太严些个”。她素常惩治丫头,“垫着磁瓦子跪在太阳底下,茶饭不给”。第四十四回贾琏跟鲍二家的在房里偷情,正巧碰到她在生日宴会上吃醉了酒要回房休息,一个小丫头瞧见了忙跑着想去报信,她叫也叫不住,于是喝命平儿:拿绳子、鞭子,把那眼睛没有主子的小蹄子打烂了!小丫头吓得跪着求饶,她扬手两巴掌打得那个小丫头立刻两腮紫胀,还威吓说要用烧红的烙铁烙嘴,拿刀子来割她的肉,说着,真的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来戳那丫头嘴。在清虚观的时候,一个小道士因惊慌失措撞到她的怀里,她又是扬手一巴掌打得他站不起来。在这些方面,她的出手之重、之狠、之快,真可谓是名副其实的“辣手”了。随着她恶贯满盈,劣迹件件败露,她在贾府也陷入人神共愤的处境之中。当查抄的轰雷落到贾府屋顶的时候,这位脂粉英雄也到了心血耗尽威力垮光的末日,最终被埋葬在自己所拉塌的这座大厦的地下。</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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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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逞强好胜

宁国府

秦可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