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行志2017年09月16日

飞翔

仰望东华

“环山皆石，耸峙如城”，此为石城得名之由来。所谓环山，东南西北处四围山色中也。县境东界，武夷一脉蜿蜒绵亘，高以东华山为最，清和之时，方圆数十里尚能清晰瞻睹东华之巅。自县城骑行经沔坊至柳家庄，一路山环水绕，峰回路转，东华在我们的前方时隐时现，有如一根标杆，矗立天际；又像一枚指针，引领我们向东向东再向东。

柳家庄坐落在半山腰的山窝里，稀稀落落十几户人家，准确地讲，只有十几栋土坯房，很不起眼，冷冷清清。可别小觑柳家庄，当年登东华山，柳家庄是必经之地，也是攀登者的给养补充地。柳家庄盛产茶叶和姜，颇为富足，有俗语为证：“一头茶叶一头姜，有女要嫁柳家庄。”如果说东华山是个仙女，那柳家庄就是镶嵌在仙女裙摆皱褶里一颗明珠。说到东华山，必定想到柳家庄，当然，这些都是旧话，早已成为明日黄花。柳家庄的名气，还与一个叫海螺岭的地方息息相关。

过柳家庄，往上就是海螺岭。海螺岭匍匐于东华山东侧，既是邻近东华山的一座山峰，也是一个久负盛名的矿区。因为开矿，曾车水马龙，人流络绎，令柳家庄为众多外人知晓，遐迩闻名。据说，海螺岭，因为矿藏丰富，一座国有厂矿曾落户偏僻小县城的一个叫坝口村上，其规模效益在县城首屈一指，风光多时。不过，如今风光不再，繁华退去。虽则国有厂矿淡出，而海螺岭没有沉寂，很长一段时间依然热闹。海螺岭也许是一座金山银山，吸引着一拨又一拨追逐财富、企图暴富的人们，我不知有多少人在这里圆了发财梦，腰缠万贯而去，但我看到，他们留下了什么。

与周围林木葱郁、清翠苍茫的群峰相比，海螺岭的确显得格外刺目，因为挖矿，地表裸露，沟壑纵横，体无完肤，满目疮痍，如破相的人脸，疤痕累累。强烈的阳光下，停止作业的矿区白花花的地面，反射出瘆人的光芒。因为工作原因，标哥对这一带的环境熟稔于心，他告诉我们，看到的只是表面，看不到的地下早已千疮百孔，空空洞洞，松松垮垮。

站在海螺岭，我们不由自主地仰望苍穹，因为东华山顶峰近在咫尺。东华山是一座界山，处赣闽之间，西为赣之石城，东为闽之宁化。如果说东华是一只搏击长空的鹰隼，石城宁化就是它翱翔的两翼；如果说东华是一个巍然屹立的巨人，石城宁化就是它舒展的双臂。湛蓝湛蓝的天空下，山顶红白相间的建筑十分醒目，极像层层叠叠的布达拉宫。东华不啻是一座界山，更是一座神山，一座圣山。它钟武夷之灵秀，是群山的精灵；它又是两省两县善男信女四时朝拜顶礼的殿堂，栖息心灵的道场。我们频频瞩目，纷纷拍照，摆出各式姿势和东华合影，看得出，虽行程所限，未能前至，而大家皆心向往之。

在海螺岭上远眺，还能清晰看到数十里外家乡通天寨石笋干霄和大畲稠密的市廛田园，而今却置身异地他乡，恍如隔世。与海螺岭矿区悄无声息、无人生产迥然不同，邻县这边人来人往，机器轰鸣，热闹非凡，装运矿石的车辆从巷道进进出出。我们骑过一道山梁，俯瞰脚下，山谷早已被泥石冲积淤塞，两边山体随时可能塌方，觇之令人不禁欷歔胆寒。

矿区的作业流程随我们的骑行差不多延伸到山脚，邓坊是山脚的一个村寨。秋光中一片片即将成熟的金黄稻穗，一条条田埂上饱满的豆荚，一棵棵柿树上青涩的柿子……好一派丰收图景！进到村里，村人正赶着秋阳翻晒薯粉条。当村人向我们兜售粉条时，我心里有个小小的顾虑：这些作物和食物是否会因开矿而受到污染呢？

出邓坊里许，一古亭矗立路边。亭子清一色红麻条石，虽经岁月风霜打磨，依然几于完好，稳稳当当，凛然不可干犯。亭子两头开门，正对我的门额上镌刻的亭名漫漶模糊，不知所题。穿亭而过，举头看到另一门额上题有“仰止亭”三字。“仰止亭”，我心中默念，琢磨名字的来由。“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我不由吟诵起《诗经·小雅》中的诗句。无疑，亭名取于此。一个僻陬山村的亭子何以与这样儒雅的诗句有关联呢？我顿生疑窦。当我的目光越过古亭上翘的飞檐延伸远方时，又看到那熟悉的山巅——东华之巅，我醍醐灌顶，猛然醒悟：这不正是高山仰止吗？古之人不余欺也！

一路行来，我们跨过赣闽两省，骑行石城宁化两县，翻越不计其数的山峰，东华自始至终与我们相依相随，不离不弃，时而在前，时而在后，时而在左，时而在右，似乎无处不在，有如上界的神灵总在默默眷顾我们，罩着我们；又如一轮明月，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都在洒下慈和的清辉。即便骑行至石壁（宁化一镇），东华依然在遥望着我们。“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颜回曾因至圣孔子的高大这样喟然长叹。东华之于我们，不正像孔子之于颜回那般高大吗？

东华真是一座神山，一座圣山，一座福山，世世代代赐福赣闽两省万物生灵，庇佑石宁两县子民。东华何尝知道，它伟岸的躯体已被形形色色做着财富梦的人们侵蚀得斑斑驳驳，惨不忍睹？如此而言，今之当政者倡导的“既要金山银山，又要绿水青山；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绿色发展理念，对东华岂不是一种福音？东华山麓的石城、宁化，自古为客家祖地，东华的康泰永固，对我们这些客家后裔岂不也是莫大的福祉？“泰山岩岩，鲁邦所瞻”（《诗经·鲁颂》），鲁国因其北靠巍峨雄浑的泰山，倍感荣幸，我们石宁两地的客家人岂不为能时时处处仰望东华，沐恩东华而幸福吗？但它仰赖我们的呵护啊！

骑行线路：县城——沔坊——柳家庄——海螺岭——邓坊（宁化）——三坑（宁化）——石壁（宁化）——五福亭（宁化）——过龙陂——九寨（或官桥）——县城。

骑行路程：约六十公里。

同骑者：标坤、何平、赖华、祥优、小文、扬卫、赖辉、小红（陈）、丽萍、诚柱、景尉、宜航、黄耿、陈平、昌荣、名样，共十七人。

本日天气：晴朗，最高气温三十二度

摄影:野牛骑行队队友

文字:周东洪

编辑: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