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2017年9月27日,大女儿在她的微信朋友圈里写道:“没来得及向大家报告,我家小妞棠棠已于昨天下午出生……谢谢大家的关心……虽然生娃不容易,现在伤口仍处剧痛中,但是哭声响亮的女儿一躺在我臂弯就安安静静,让我感受到生命的奇妙……”</p><p>大女儿“升级”为母亲了,我也同时“升级”。我想,“母亲”二字,不是词典能解释得清楚的,要理解其涵义,还须有亲历与体验。此时,已在北京居住了一段时间的爱唱歌的妻子会在心里唱着这样一首歌:“睡着了手掌紧握,脸颊上有浅浅酒窝,在这一刻我看着你,好多话想说给你听,如果明天你就长大很多,我会不会觉得不知所措,你不再想让我牵你的手,每天盼望从我掌心挣脱,你也会爱上一个人付出很多很多,你也会守着秘密不肯告诉我,在一个夜晚抑制我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一整夜,和你一样我也不懂未来还有什么,我只想替你阻挡风雨和迷惑,让你的天空只看见彩虹,直到今天你也变成我……”</p><p>我没有去北京。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总是不由地陷入往事的回忆。</p><p>我会想起我在乡下教书时大女儿出生的日子。那天晚上,夜幕降临的时候,妻子感到肚子有点痛,几位老师便陪我将她送到医院待产。入院后,医院安排她在病床上休息,一位刚参加工作的晚班护士对我说:“情况有变化你就按铃叫我。”</p><p>妻子肚子疼痛不止,护士到她休息室不久,我就按铃了。护士下来检查一下后说,还没有到生产的时候,睡着等吧。我说我不知道怎么办,请护士指导。护士很热情地对我妻子进行指导。见我们忧虑,护士就没有再去休息室,一直陪着我妻子,直到妻子分娩完毕,此时天已经亮了。不久,我40里外的乡下母亲赶到医院,是我的一位同事骑着单车去将我母亲接来的。还有一些同事在校为我妻子杀鸡做饭。护士的热情,同事的关爱,我心里很感激,但我因当时太累而又见妻子那么痛苦,连句感激的话都忘了说。</p><p>出世后,女儿腹泻严重,打针、吃药都止不了。我便将女儿带到另一家诊所吊针治疗。那夜,女儿被输液一整夜,才输了半瓶。我都很累了,带着伤痛的妻子就更痛苦了。女儿腹泻停止了,我和妻子都很高兴,没有把苦和累放在心上。</p><p>或许是因为妻子生大女儿生得太艰难,二十多年后,妻子在县城遇到当年为她接生的那位护士。护士问道:“还记得我吗?你女儿应该上大学了吧?”妻子当然记得那位护士,受过特别的帮助,会铭记一生的。</p><p>大女儿有4岁的时候,妻子又生了小女儿。每一次生产,都会经历像大女儿现在所描绘的那样:炼狱般的过程。我见证了妻子的痛苦,便会想起我的母亲,我母亲生了我们六子妹,其艰难不言而喻。我还会想起我的外婆,尽管我没有见过她。我妈还很小的时候,外婆就因难产去世了。据我妈讲,外婆生产很艰难,生了两天两夜生不出,就去世了(解放前很落后,好多妇女死于难产)。</p><p>“母亲”这个词,不是一本词典就可以解释得清楚的。我心中的“母亲”这个词,指的不只是生我养我的那个人。我死于难产的外婆,是我母亲的母亲;世界最疼我的那个人是生育了我们六兄妹而只活到69岁的苦命的母亲;妻子是为生育两个女儿而历尽艰辛的母亲。大女儿是我外孙女的母亲。我想,一个女人,当她像我外婆那样“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时候,或像我母亲那样用每天两毛多钱的收入把六个儿女养大成人的时候,或像我妻子那样从生育的第一天起就带着生病的女儿四处求医的时候,或像我大女儿那样忍着剧痛让自己的新生女儿在身边吮吸母乳的时候……便是“母亲”了。</p><p>“母亲”,无数女人共享的名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