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h1><h1> 到了红蜻蜓彩蝴蝶漫天飞舞的时候,波斯菊也就轰轰烈烈盛放了,它似乎已经成了秋天的象征。每到秋季,让我最兴奋最忙碌的事就是四处寻找“此花开尽更无花”的波斯菊了。波斯菊是其植物学名,藏族人称它为格桑花,在日本则叫做秋樱,但我小的时候却只晓得在东北老家它就叫扫帚梅,并且这粉色的小花就开在家屋前房后,开在树林旁,开在坡岗上……</h1><h1> 不过,就是这看似平凡的波斯菊却让我终生眷恋,它伴随我从懵懂的少女一直走到生命的秋天…………</h1><h1> </h1><h1> </h1><p><br></p> <h1> </h1><h1> 今天太阳没有露面,天空被淡淡的一层薄云遮盖,但空气质量为优。这样的天气最适合拍照了,于是老伴开车,我们匆匆去了南海子郊野公园。但当我们找到去年秋天拍摄野菊花的地方时,谁知花已不在,而呈现在眼前的竟是刚刚完工的一条又宽又长的柏油路。站在路中间,四处寻望,见南海子公园二期工程在紧锣密鼓的施工建设。此乃好事,待二期、三期工程全部竣工,南海子公园的面积将有四个颐和园大,是北京南城人的福音。可是那片丘坡,那些树,那些小菊花,那带有野味的自然风光从此一去不返了,不免有些伤感。我拍摄过北城的奥林匹克森林公园的波斯菊,看过顺义鲜花港的波斯菊花海,但总觉得都不及去年南海子公园那些充满野性的波斯菊让人心潮澎湃。丘上有花,坡下有树。粉色的波斯菊、红色的松果菊、紫色的小翠菊和白色的野菊花,就在林中、在路边、在小丘上肆意开放,我觉得那才是秋天原本的况味。</h1><h1><br></h1><p><br></p> <h1> </h1><h1> 中午小憩,倒在床上,去年秋天南海子公园波斯菊盛开的一幕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昏昏欲睡中,似乎见到了俄国风景画家希施金那幅《林边花丛》的画: 在森林向荒野过度的地带,一片森林旁,一丛丛不知名的小野花在勃勃地开放。一朵小花,看似很小,大片的花聚在一起,却成了一片野花的世界,不,应该说这是一片野花与森林共生的原野。这情景我似乎在那里见过,一个幻觉使我仿佛回到了那遥远的故乡,看到了儿时家里小园中的扫帚梅,看到了三个美丽的少女在扫帚梅花海中嬉戏,追逐着漫天飞舞的蝴蝶…… </h1><h1> 突然,咚、咚、咚……一连串的门铃声把我惊醒,快递小哥送来一包裹。</h1><h1><br></h1><p><br></p> <h1> </h1><h1> 包裹是许昌的二姐寄来的,打开一看,是一床崭新的花床单,里面包着一本小学生用的作文本。翻开一看,只见大约20几页的本子里写满了钢笔字,来不及细看,我的泪水就已滴在本子上,是二姐写的。大约半月前的一天,二姐来电话说: “老四,看你写了那么多美篇,我也想写点咱家过去的事情,但我不会用手机打字,就给你写信吧。” 我一听这话,立刻说: “那太好了。” 接着就听二姐说: “那年,爷爷摔坏了腿,躺了三个月,没饭吃…… 妈妈到冬天了,穿不上棉裤……” 听得我心情好沉重,突然我把话题一改,说“二姐,咱不说这些难过的事了,说点好事、有趣的事吧。” “那个年头能有什么好事?” 我说“有哇,记得三年经济困难时期,我们姊妹三人一起开荒种地的一些趣事吗?还有小时侯咱家门前的小园子,妈妈为什么不全用来种菜,而种了一片扫帚梅?” 二姐说“好吧,我想想看。” 事情过后,我也没抱太大希望,二姐已经是近80岁的人了,去年冬天摔断了股骨头,做了置换手术,原本瘦弱的她至今还离不开轮椅。今年三月,相濡以沫的姐夫因病去逝。</h1><h1>二姐是小学教师,虽说有退休金,但因退休早,钱不多,晚年过得很清苦,恐怕难有我这般闲情。但事实证明我错了,在一双儿女的悉心照顾下,二姐已熬过严冬,度过盛夏,今秋心情不错。</h1><p><br></p> <h1> 傍晚下起了小雨,老伴送过来一条薄被,说天凉,晚上该加被子了。虽说是一场秋雨一场寒,但此时我正在读二姐的文章,心情随着那文字上下起伏,感到脸上阵阵发热,血液沸腾,哪里还有凉意。当读到最后一段时,剎那间,我感到时间仿佛凝固了: “老四,你问妈妈为什么要种扫帚梅,我也想了好久,后来终于想起来了:好像是你两三岁的时候,我们和妈妈一起去回子坟(回民墓地——那个年代小县城唯一有树有花的地方)看到这小花,妈妈给你摘了几朵,你回家后,把花放在小碗里养了几天,花瓣落了,你吵着要我背着你再去。去了一次,拿回几朵,又闹着要去,妈妈生气吼了你,你默默躲到一边哭了……第二年秋天,咱家的菜园开出了一片花,其中最多的花是扫帚梅。” 读到这里,我多年来未结开的心中之谜,瞬间找到了答案: 是妈妈为不懂事的我,种上了一片波斯菊。我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急忙推开了窗,让泪水随着那绵绵秋雨任意流淌……</h1><p><br></p> <h1> 雨越来越小,秋天的夜却越来越长。夜已深沉,可是二姐小作文本里叙述的、那些六七十前的往事却让我辗转难眠。姐姐说的那些事,我以前根本就不知道,有些事,只是有点朦胧的记忆,但经过几十年岁月的流逝已被冲淡。况且,我与一般的老年人不太一样,很少去回忆过去,也不怎么去琢磨未来,是属于活一天快乐一天的、不爱费心思的人。我又是一个只愿把“美好”一面展示出来,把“苦难”一面留在心里或忘掉的人。但是,有两件事情却纠缠了我一生,始终忘不掉,那就是儿时家里菜园的那些花和长大后对母亲永久的愧疚。</h1> <h1> 1965年的8月下旬,东北老家这时已是秋天,正是波斯菊盛开的花季。一天,邮递员送来了我日夜期盼的大学入学通知书。记得当时我一个箭步扑到妈妈的怀里,喊着“妈!我要去大连念书了!” 妈妈抱着我顿时泪流满面,连连说“好、好”。可过了几天,我见妈妈有点郁郁不欢,我知道妈妈处在矛盾之中。家里生活拮据,原本她不希望我考大学,想让我到两个姐姐工作的工厂上班,可我执意要考。妈妈也多次表示,她下半辈子要和我一起生活,不想让我远走高飞。可当她看到录取通知书,看到我高兴的样子,又那么激动,这就是母亲。天下的母亲都一样。</h1><h1>但让我痛心的是,我走的那年冬天,母亲就病危住院,再过一个冬天,母亲就孤独的走了。多少年来,我有时暗暗自责,如果当初我不离开家,留在母亲身边,她也许不会走得那么急,是我不孝。但有时也在想,如果我不上大学,读书,后来我怎会来北京工作,而且进了国家通讯社,拿起了铁饭碗,有了晚年无忧的生活。这不也是母亲所希望的吗?天下的母亲含辛茹苦,不就是想让自己的孩子长大后比自己过得更好吗?这个事,也似乎让我纠结了一辈子。</h1><p><br></p> <h1> 三姐也是个爱花爱美的人。随女儿在北京生活了六年后,前两年回到了东北老家。不时地总在提醒我“老四,景山公园的牡丹该开花了,中山公园有郁金香展等等”。我在朋友圈发的花花草草的照片,她总是第一个出来点赞。但是,记得去年有一次我微信问她“三姐,咱小时候,家里那么穷,小菜园为什么不全种菜,种了一大片扫帚梅?”三姐答复“我也不明白”。三姐,现在我可以告诉你,那是妈妈自己不止一次地跑到墓地,搜集种子,为我,为我们三姐妹种下一片扫帚梅花。母亲在我们小的时候,给不了我们富足的物质生活,却给了我们一个多彩的世界,让我们珍藏了人生中一段十分美好而快乐的记忆。</h1> <h1> 窗外天微微发白,雨停了。老伴送来一杯热牛奶,说“ 喝点奶,赶紧歇一会儿,今天是个大晴天,早饭后,我带你去一个没去过的地方看波斯菊。” 说完,又加了一句“网上刚搜到的。” 原来这一夜他也没怎么睡好。真的要感谢老伴,一路相陪,一生相随。</h1><h1> 啊!雨后的波斯菊,深秋的波斯菊,今天你将会更加绚烂光彩!</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