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上世纪70年代,整个关中道还处在农耕时代。节气依然压着步子,不紧不慢地向前推进着,气温像个跟屁虫似的,小跑着紧跟着节气步伐。虽说期间有那么一点动作上的偏差,也早被闰月的媚态化解得无影无踪。</h3> <h3> 时令已过霜降。秋尽了,冬天赶着脚儿向我们跑来了。再下一两场雨,就该下雪了。扑面而来的风里已夹带着浓重的寒气。早上或是傍晚,地上的草棵已开始挂孝了:略带萎靡的干枝上、连带着那可怜的一点残叶上,已是满满地罩着一层霜花。</h3> <h3></h3> <h3>田地里,刚刚冒头的麦苗还带着嫩黄的颈杆儿,顶着一朵儿浅绿,打着旋儿,借着风势,伸直窝蜷已久的懒腰,试图美美地、倾吐出淤积在心里的憋屈。</h3> <h3></h3> <h3> 这个时节,拉粪上冬麦还显得有些早;地里的底墒也较足,够冬麦用的了,冬灌就被省掉了。</h3> <h3> 人们像蚂蚁搬山般地忙着分解秋收的产出,硕大的产物堆正以可视的速度在降落、降落......直至空落落地剩下一个个麦秸垛子、包谷杆集子还在场院堆着,在向往来的外村人、亲戚们昭示着今年的荣耀。</h3> <h3>冬季就图个“饱暖”,是那时人们追求的最高目标。“饱”好说,长冬里就没有几样苦力活儿,家里堆满了包谷粒儿、墙上也挂满了包谷穗子;地窖也堆满了红苕,够一家人吃饱的了;要“暖”的话,只要储存下更多的柴火就能办到。 <br></h3> <h3>无论人多、人少的家庭都忍受不了即将来到的长冬闲寂,家长正谋算多捞些过冬的柴火,好美美的在热炕上、无忧无虑地过完今冬漫长的岁月。</h3> <h3></h3> <h3></h3> <h3> 家里的仅有的一点烟煤是宝贝着用的。只有家里来客,为了装扮一下门面,才会羞答答地用一回。烧火、烧炕的燃料主要还是靠每年秋末拉回的包谷杆、包谷芯子、包谷壳子。</h3> <h3> 每家每户的厨房都横着或竖着砌着一口锅台,台上是一大一小两口铁锅,大锅炒菜、煮饭,后锅儿(小锅)捎带着烧半锅热水。饭菜烧好了,热水也有了。</h3> <h3> 锅灶连着木风箱,烧火的时候,一手向灶洞里塞柴火,一手一拉一推地拉着风箱,把风送到灶洞里,火苗就会直直地、卖力地舔着锅底。冬天,我尤其喜欢坐在灶洞旁烧火,一手拉风箱,一手往灶洞里递着麦秸、包谷杆,火光熊熊,映照着我红红的小脸,一顿饭烧下来,全身都暖烘烘的。</h3> <h3></h3> <h3> 在那样的年代活着,为了生存活着。活得纯粹、活得真实、活得有温度、活得没有不必要的欲望。吃饱穿暖有栖身之屋就是每个人最大的念想,得之足矣。</h3> <h3> 包谷杆、包谷皮儿也不是敞开着烧,还得抽出一大部分混着红苕蔓、豆杆粉碎,就当做猪、羊过冬的主饲料。家里的猪是我爸掐着指头计算时间喂养的,等到年底卖给收猪站,正好是我家过年的贴补,新衣裳、新梦想全靠它来实现。柴火缺口就只能靠扫树叶来填补。<br></h3> <h3> 搜腾柴火,搜腾柴火,迫在眉睫!</h3><p> 家里的大人忙完收秋,也该缓缓劲儿了,而课业不重的14、5岁的娃娃正好就派上用场了。<br></p> <h3></h3> <h3> 地里的包谷杆早已挪清、晾干堆成集子了;渠畔的杂草也被割净、晒干堆在废窑里了。人们就开始踅摸新的柴火源,纷纷把目光都瞄准了庆华厂家属区的法桐叶子。</h3> <h3></h3> <h3> 那时庆华厂家属区(田王街坊)有“三横一纵”四条宽阔的马路连接着厂区和家属区,路两旁每隔15米就栽一棵一搂粗的法桐,家属楼间也栽着法桐遮阴。上千亩的家属区几乎就被法桐罩着。运气好的时候,在熟人的带领下还能进入厂区(只限于大门以内,二门以外的办公、服务区范围)扫叶子,这里既有法桐,还有高大的大叶杨树,树荫密密麻麻地把整个厂区包裹起来。二门以内才算是真正是“厂区”,除非有通行证,我们是进不去的。</h3> <h3> 我和二哥拉着架子车,车上放着尼龙袋子、铁耙子、一个扫帚来到了家属区,开始忙碌起来。二哥挥动扫帚不停地拢着树叶,我力气小,一拉一送地搂着树叶。 刺骨的寒风像鞭子一样,开始不停地扫着人们的脸,无情地想要剥掉着人们刚刚着上的御寒夹衣,冷漠地搜刮着路人身上那可怜的一点热气。没有手套的双手露在外面,不长时间,先是冰凉,后来就发木,受冻的人们不停地跺着脚,嘴里哈着热气或者搓着手取暖,给发木的双手一点儿热量,好缓解发木的程度。树叶一堆一堆地堆起来了,我们还是卖力地干着,叶子堆在我们身后犹如一个个坟堆向后延伸着......猛然从楼的背影处窜出一群田王(村)娃,在我们身后偷偷装着我们的树叶,一个个鼓鼓囊囊的尼龙袋子像土匪一样歪歪扭扭地站了一行,二哥急了,大吼着挥起扫帚冲进人群,抽打着贼群,我虽力小,也举着铁耙子冲向贼窝子,一通打斗,最后以我们带伤,一个贼头破、全体逃跑做结,结束了战斗。怕田王的大人报仇,我俩慌慌张张地装完叶子,赶忙装车,连带“战利品”在内,今天收获了八袋叶子,匆匆离开,脑子木了,心咚咚乱跳,不时回头向后看看,走到我们村口,腿一软,我们都走不动了,缓缓劲儿,在邻居的帮忙下,我们才回到家里,卸下袋子,倒出树叶在院场敞开晾晒。我们躲了三四天,没敢再去,过了几天,风声松了,为了鼓动更多的人加入,我们把家属区的树叶多么多,多么好扫吹了好大一通,才笼络了几个大一点的孩子一起再去扫叶子。谁知一去,根本没见一个“仇人”出现,这次我们斩获颇丰。后来听邻居的亲戚、一个田王人说,我们哥俩的“生生货”、不要命劲儿震住了仇人,他们及他们的家长才没敢轻举妄动。</h3> <h3></h3> <h3></h3> <h3> 那个年代已然远去,我和芸芸众生活在纷繁的当下。生活的变化恍若云泥之别、恍若前世今生。活在当下,好好活着!只为铭记那个曾经——为了生存而活着的年代!</h3><h3></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