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

文

　　30年前，母亲嫁给了父亲，从而开启了一段艰辛而又温馨的婚姻之旅。

父亲出生于1965年农历2月12日，兄弟四个，家中排行老三。母亲出生于1967年农历4月28日，姊妹六个，家中排行老四。由于家中兄弟姊妹众多，条件艰苦，父母亲都没读多少书，早早的就承担起繁重的劳务了。后经老姑姑的介绍，父母亲于1987年喜结良缘。

记得小时候我会时不时问母亲：“姆妈，当年你为什么会嫁给我爸啊，老爸又穷又瘦又矮又黑又没有文化，还有两颗大龅牙，你咋会看上他啊？”

母亲总是笑一笑回应道：“我那时结婚都是你外公外婆做主，每次你爸有事没事就往我家跑，而且会带些小礼物，嘴巴亲甜着，眼法思想好，又勤快，讨你外公外婆的喜欢，所以他俩就做主把我给嫁了。”

听母亲说，当年她嫁给爸爸时，就一间土砖房，一张床一个柜子，几样小物品，零存款。

两人虽然起点低，但都勤快，因而小日子还算过得去。1988年，家中马上添了新成员，我的姐姐诞生了。父母亲甚是欢喜，做起事来更是有劲，小日子过得挺舒心。但好景不长，父亲腰间盘突出严重压迫神经，如不及时治疗，会面临瘫痪的威胁。1989年，当我还在母亲肚子里时，母亲四处举债给父亲动了手术，她白天干活、晚上照顾父亲，在生我的当天都还挑着100多斤的谷子去碾米，这对于一个身高只有149cm，体重只有八十来斤的妇女来说，该是一段怎样艰苦的岁月？！再后来，为了生我超生的弟弟，母亲为了躲计划生育，居无定所，担惊受怕。好不容易将弟弟生下来了，还被计生办的人掀了屋顶，把仅有的家中之物都搬走了。

从此，一家五口，过上了漫长而又艰辛的还债生活。从记事起，父母亲就是没日没夜的干活，为了尽快还好债，一家人节衣缩食。一年到头，全家人都没有置办什么新衣服，穿的都是亲友穿剩的旧衣物，烂了母亲就帮我们缝补一下。

记得学前班时，我被刘老师选上了参加六一儿童节舞蹈的排练，同学们陆陆续续都交了买服装的钱。而我一直没交，为了尽快交钱，我每天上学前都要在父母亲面前哭着求着。在六一儿童节前一天，我更是哭得厉害：“妈，你就给我钱去交服装费吧，明天就要表演了，全班就我没交了，老师说再不交我就不能参加表演了。妈，只要你这次帮我交了钱，我保证一定好好学习，好好帮你们做事，不要你们操心。”母亲看我哭得那么伤心，也不忍心，最终给了我买服装的钱。而我也兑现了诺言，从学前班起，每天早晨五点半起床读书，和姐姐轮流做早餐，早早去学校为同学们开门。在学校听老师的话，学习上没让父母教过一字一题，一年级开始就自己交学费，还给弟弟报名。

每年过年，看着村里的伙伴们都买了新衣服，而我们只有羡慕的份。让人欣喜的是，三年级时母亲终于给我们姐弟仨买了新衣服，但穿上就像唱大戏一样。母亲在旁边叮嘱说：“好好穿，至少要穿完小学，争取初中还能穿。”即便这样，我们心中仍是欢喜不已，感激不已。因为母亲嫁给父亲这十来年，没舍得给自己置办一件新衣服。

因为家中人口多，又喂了几头猪，一亩六分的地根本就不够吃，因而每年都得从叔伯家借粮食。也正因为如此，母亲舍不得给我们在学校寄餐，每天要我们放完学回家吃。而我作为班干部，时不时要留校帮老师做些事。因而每次回家都饿过身了，回到家饭菜也凉了（因为父母都外出务农去了），长此以往，就饿出了胃病。好几次痛的在地上打滚，后来虽然吃了一疗程的药好转了，但却落下了病根。犹记得，读二年级时，我的同桌是刘洁，我俩玩得很好。每天中午，她妈妈都会来给她送饭吃，阿姨不忍心看我挨饿，总是会多带一些饭菜，分一些给我吃。直到现在，每每想到这件事，心中都无比的温暖，真的十分感恩阿姨当年的饭食之恩。惟愿善良的她能幸福安康！

因为父母亲没有多余的钱给我们买学习用品，所以我总是各方面都争取优秀，这样就可以去周老师那里领奖品，日积月累，我不但可以供自己学习用，而且可以提供给姐姐和弟弟用。十分感恩周老师，要不是您当年的慈悲，我想我的学习积极性也不会那么大。所以，现在的我也正在效仿您，希望能成为一名像您一样优秀的老师。

后来，为了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父亲就从别人那里包田种，家中的田一下子从一亩六分变成了四亩多地，粮食的问题是解决了。但却把我们累的够呛，每次插秧收割，父亲不但不请人，反而自己还去出工赚钱，就让母亲带着我们姐弟仨忙活。不知道被蚂蟥咬过多少次，吸过多少次血，也不知道因为沾染毛气，身体抓烂过多少处。现在回想这些事，倒不觉得痛苦。记得我们那时懂得苦中作乐，割稻谷时总是把稻田割成一道迷宫，在田里捉到过鱼和泥鳅，忙完农活，一头扎进池塘里洗个澡，那种快乐的感觉一想到都很知足。

　　因为这样，粮食短缺的问题不但解决了，而且我们也在学校食堂里吃上饭了。累是累了点，但享受了丰收的快乐。

但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冬天，因为母亲没有钱给我们置办保暖的衣服鞋子，每到冬天，水或雪灌进破了洞的套鞋里，即便用纸怎么去吸水，可还是湿。在学校穿着进水的鞋子，那种刺骨的冷意到现在都记忆犹新。以至于后来，长了严重的冻疮，瘙痒难耐。后来奶奶心疼我，为我打了几双毛线袜，才稍微缓解了我对冬天的恐惧。

为了改善家中的生活，父母亲想尽一切办法赚钱。终于找到了一个好的差事，开启了十多年的种瓜征程。

每年，我们都会包上十多二十亩地种西瓜，为了节约成本，所有的事都自己解决。母亲每年冬天就开始开垦地，无论地多荒，山多高，草多深，母亲都是一锄一锄地开垦。十多年里，母亲挖了两百多亩地，记忆最深的是母亲开垦农场的那座山。每天下午放学，我都能望见杂草丛中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手握着锄头，在那一锄一锄地挖着。寒风中，母亲的脸吹裂了，手心长泡了，手背裂开一道道口子，鲜血直流。父亲就每天白天去给人家打水井赚钱，每天回家全身都湿漉漉的，晚上开过刀的伤口就疼痛难耐，有时受了风寒，还会卧病在床，晚上得靠贴膏药以及按摩才能缓解疼痛。

来年春天，母亲带着我们姐弟仨忙西瓜栽种等事，父亲当然也是主力军，但一得空就会去帮人家做小工挣钱。夏天一来，可谓忙得不可开交。好在一家人团结合作，日子也过得充实有趣。白天，我们姐弟仨在各个棚里守西瓜，母亲忙着在家里摘瓜和卖瓜，父亲就挑着一担担西瓜挨家挨户卖。暑假来临时，八九岁的我就跟着父亲到处卖西瓜。父亲负责叫卖，给人家选瓜称瓜送瓜，我负责帮忙守瓜算账收钱。为了做好售后服务，管他五楼、十楼，还是多少楼，父亲都肩挑上门。而我紧随其后，看着父亲那摇晃的小身躯，脚上暴露的青筋，汗水浸透的衣背，恨不得接过父亲肩上的担子，挑上一程。生意好时，父亲仿佛有神附体，力大无穷，乐此不疲。但无人问津时，父亲叫卖的声音都变得有气无力，手中的烟支一根接着一根的点燃，满面愁容。再碰上大雨，西瓜一个个在田中裂开烂掉，拉出去的西瓜滞销时，父亲整个人都会变得暗沉了。所以每到卖瓜期，父亲每晚都夜观天象，期盼着来日是大红太阳，越热流汗越多晒得越黑他越欢喜。

每次卖瓜的时候，碰到那些家境不好的老人家，父亲总是给他们挑最好的瓜，给他们送货上门后，也总是少收他们的钱。而对于那些总是挑三拣四少秤少钱啰里巴嗦的所谓的大款，我们父女俩却不怎么待见他们，毕竟我们卖的西瓜的确是物美价廉。碰上不景气的时候，我们就把西瓜送到镇上的敬老院去，让那里的老人家们都能品尝到新鲜可口的西瓜。

卖完西瓜后，父亲总要躺在床上贴上膏药休息片刻，我们姐弟仨就轮流给他按摩。稍稍恢复元气，抽上几根烟，又带上我去给他提桶子麻鱼去了。因为母亲节约惯了，一年到头难得给我们买次肉吃，所以父亲总是麻些鱼给我们添些营养。

白天卖瓜，晚上麻鱼捕蛙，整个夏天，父亲几乎每天只睡四五个钟头，体重也一直保持在94斤左右。又黑又瘦，30多岁就被买瓜的人叫成大爷。每天要抽两三包烟，要他少抽，可他说：“抽烟才能提神，不抽撑不下去啊！”

所有对父母亲的疼惜都化作了我读书劳作的动力，每天在学校就利用下课时间完成所有的家作，回到家就和姐姐一起扯猪草，有时得走上好几里路，才能扯满两大筐。重重的筐子将我俩的手腕都压成一道一道的血印。满载而归后，切猪草，煮猪食，喂猪；煮饭，烧菜，洗衣物；跑上两三里路去傍井挑水喝，小小的肩膀每次都压得肿起来。后来，父亲得空自己挖了一口井，才解决了我们大老远挑水的问题。

看到同学们吃零食买玩具，心里又何尝不羡慕，可知道家中的情况，也不想为难父母亲。因而我们姐弟仨总是想着法子赚零花钱，下午到屋后的人家里插鞭炮的引线，插一封五分钱，插上二十封就能挣得一块钱，每次做完手和脸都被火药弄黑了，但拿到钱时还是很是开心的。只可惜，后面他家发生了事故，也断了我们的赚钱之路。后来，我们又跟着母亲齐鸡毛、插打火机，跟着父亲走上几十里路去掏桃油，印象中，无论走到哪里，父亲都有认识的人，都会被人招进家去喝口茶，仿佛大明星一般。原来是父亲打井、做小工的工作都普及到方圆几十里，可想而知，当年为了赚钱，父亲走了多少的路，磨破了多少双鞋。

　　再后来，我们姐弟仨挖泥鳅、挖鱼腥草根，甚至还和姐姐去批发冰棒，背着重重的冰棒箱，冒着酷暑，挨家挨户地叫卖。卖了一天，赚了十来块钱，高兴坏了。可由于劳累过度，姐姐中暑了，倒花了一些钱去打点滴，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父母亲也心疼我们，让我们不要再去卖冰棒。首次创业以失败告终！犹记得在父亲四十岁生日那天，我们用自己劳动所得的钱为父亲在镇上买了一件新衬衫，父亲嘴巴没说谢谢，但几乎每天都穿着那件衬衫，可想而知父亲是有多喜欢那件衣服，我们也因为父亲的快乐而快乐。

由于全家人的齐心协力，在1999年，历经十年，我们家终于把债还完了。2000年开始自己烧砖砌房子，全家人做小工，终于以最节约的成本砌了新房子，告别了逢雨天家里的瓢盆、桶子就不够用的土砖房，2001年新房竣工，我们终于不用再挤在一间小屋里了，我和姐姐还有了独立的房间，无论刮风下雨都能睡个安稳觉了！

再后来，姐姐和我都读初中了，因为体育成绩突出，姐姐获得了上体校的资格，但由于家里不宽裕，考虑到我学习成绩优秀，姐姐主动放弃了上体校的机会，每天给寄宿的我送菜。等姐姐毕业后，送菜的任务就落到弟弟身上了。虽然母亲每个星期给了我五块钱，但我舍不得花，有时家中带来的菜吃完了，我就花五毛钱买一份菜分成两顿吃。十分感恩那时姐姐弟弟对我学习的支持，一直记得你们站在门口等我下课的身影，也忘不了我不在家，你们把我的那份劳动也承担了，是你们的无私付出，成全了我的求学。所以，现在我也要成全你们在老挝的发展，家中的孩子们放心交给我，一定尽力把他们照顾好！

到了初中，功课增多，对待学习有时会心有余而力不足。每每辛苦的时候，我就会想到在家中劳累的父母亲，会想到父亲经常跟我说的那句话：“妹子，要好好读书，不要像爸妈这样，不读书只会卖苦力，只要你想读，我就是砸锅卖铁都会供你。”就这样咬着牙，如愿考上了省重点高中邵阳市二中。

每次放假回来，总是会听到村里人夸我，说：“你爸每次提到你，都觉得好骄傲，说你学习成绩好，又乖巧又勤快。”可这些话，父亲从未当着我的面说过。只是母亲偶尔会念叨：“你爸每次都说，一想到我二妹子读书读的，我做起事来就有使不完的劲。”

我心里明白，读书不单单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更是圆了父母的求学梦。

直到我读了大学，父母亲才放宽了心，能够心无旁骛地离开家去做点小生意。因为他们知道，没有他们的陪伴，我也能照顾好自己了。

姐姐姐夫要做生意，父母亲把自己省吃俭用的钱给他们去老挝发展；弟弟要做生意，父母又是倾囊而出。我工作后，父母又日夜操心着我的终身大事，一想到我的终身大事还没有着落，他俩更是整晚整晚的失眠。

这几年，父亲给在老挝发展的姐姐弟弟帮忙，妈妈在家带孙子外孙，牵挂两头。三十年了，父母亲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我们这些子孙身上，没享一天清福。犹记得，2008年冰灾那年，父亲为了到车站接我回家，一个人在寒风中等了几个小时，当接到我时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他担心我的安危。父亲一手接过我所有的行李，一边蹒跚着走着，一边嘱咐我说：“二妹子，这么多年，你妈跟着我没过一天好日子，将来你有出息了，爸爸你不管没关系，你可一定要好好孝顺你妈，连同我欠她的那份......”父亲，你可知，九年过去了，您的这句话一直刻在我的心里。我知道你一直觉得亏欠了母亲，但你对母亲的爱我们都看在眼里。你无论在外挣多少钱，回家第一时间就交给母亲，从来不会藏私房钱去打牌、喝酒。你更不会与母亲打架或闹离婚，偶尔母亲有点小情绪时，你都能包容。而母亲也贤惠持家，从不乱花钱，一分一厘都存着，只为给我们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犹记得有一次，母亲从外面喝完酒，带回来几颗糖，母亲硬是没舍得吃，留着给放学回来的我们吃。当2010年母亲到云南做生意，舅舅给母亲买了一些草莓回来，母亲好奇地问舅舅那是什么，挺好吃的。当舅舅告知我这件事时，我的眼泪刷刷的就落下来了。

我最最亲爱的父母亲，在你们三十年结婚纪念日这天，女儿含着泪写下这篇文章。讨账的我们已长大成人，四天后，女儿我也要迈入幸福的婚姻殿堂了。你们的女儿很幸运，有婆家所有人的喜爱和照顾，你们可以放心了！余生，请让我好好孝顺一下你们，你们歇一歇吧！父亲，可以答应女儿一个小请求吗？能不能请你不要那么闲不住，你可知从7月6日回到中国到现在，你几乎每天都在外面做小工，感冒了，前天晚上打完点滴，昨天清晨又偷偷跑去做小工。你可知，女儿怕你被毒辣的太阳晒伤皮肤，被沉重的担子压伤伤口，怕你这样透支自己的身体，会累垮啊！女儿最幸福的事，就是看到你二老抱着孝笑逗趣的画面。

感恩父母养育之恩！在我心里你们是天底下最勤劳最质朴最无私最伟大的父母亲！

祝我最最亲爱的父母亲：珍珠婚快乐！白头到老！

也愿全天下所有的父母亲，都能幸福安康！

写于2017年9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