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布鞋

常青藤

　　儿子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父亲来了。

我们迎出去，父亲下了电动三轮车，拄着拐棍走进屋。看着他走路依然健硕，不像老态龙钟的人，八十多岁的父亲，背不驼腰不弯，精神矍铄，我的心情自然舒爽欢畅。

进屋坐下后，我才注意到父亲穿戴整齐，却不搭调的穿了双又旧又有点脏的布鞋，我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暗暗自责，父母养育了我们姐弟四人，临到老了却穿了双飞了边的布鞋，鞋底的包鞋布依稀可见泛黄。

吃午饭的时候，我不停的往父亲碗里夹菜。

一不小心，菜里的汤汁洒到桌上，顺着桌边滑落到父亲鞋上，父亲拿起纸巾忙去擦拭，我也帮着擦，还是没擦净。父亲木讷着嘴没说什么，却放下碗筷，说是吃饱了。

午休时父亲穿着鞋躺在床上睡着了，我看他睡熟，一边给他拖鞋一边想，这鞋这么脏，居然还穿着睡，搞得跟租来似的～～～

我麻利的把脱下的鞋扔到院子的一个旮旯里，找来一双新鞋放在床前。

父亲醒了，睁眼就问“鞋呢？”

“在床底下”，我指了指地上的新鞋。

“不是这双，要我穿来的那双”，父亲有点不高兴。

“那双又旧又脏的，撇啦！”我理直气壮的说。

父亲不再理会我说话，光着脚叨咕道：“撇哪了？那可是你妈生前给我做的，正合脚，得给我找回来”。父亲有点失魂落魄。

我呆住了，望着父亲一脸的落寞，不知说什么好。从父亲的焦急中，我深深体会到，逝者如斯，睹物思人的含义。

任何的托辞在那双旧布鞋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当父亲穿上它精神饱满的出门时，我的内心百感交集，望着背影，聊到邻居玉英家的一双儿女，女儿得病女婿不给治疗，领着别人跑了。儿子呢，结婚时小两口出双入对无比恩爱，谁料儿子出去打工不慎伤了手脚，媳妇也离了，扔下几个月大的娃。年轻就守寡的玉英。老了守着一堆债务和一双病残的儿女苦度春秋。现在的年轻人，婚前甜如蜜，婚后轻则出轨，动辄外遇，甚者离弃～～

父亲越走越远，只留下一串脚印，想起父亲腿不好，那年出车祸时大夫说脚废了，母亲忙里忙外悉心照料了一年，愣是把父亲将就好了。前几年母亲疾，父亲侍候了五六年。父母在一起总是母亲唠叨，父亲漠然。父亲生性木讷，母亲颇是灵秀，两人在一起看起来很不相称。父母亲简单的连现代人的蜜月旅行都没有，海誓山盟也没有，花前月下更没有，甚至不知道情人节为何物，却在风雨中携手走过了半个世纪。

父亲的布鞋承载着逝者的眷恋，生者的思念。印证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若有缘一起继续生活，则永远永远会是妻老不嫌弃，夫残不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