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溪:静静岁月淡淡烟

红尘

她是时光穿过后浅浅的水粉画 是寂寂流年中一抹淡淡的轻烟。 邂逅沙溪,是在一个萧冷的冬日。 那时,阳光暖暖的,而风却有寒意。如同我们的生活,看似温暖美好,却有时乏味得如同一杯白开水,偏生舍不得,离不开,改不了,只好时不时加点柠檬,生出些酸涩苦甜的回忆。 哲人说,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我不是哲人,无法起舞人生,便想着与即将遗失的东西来一场无声的遇见,或许也算对平庸人生的一点点缀。 沙溪,是一个位于云南大理剑川县西南部茶马古道上的小镇,曾经拥有过繁荣昌盛的花样年华,却在近代归于静寂。   2001年,一位瑞士学者的造访,抹开了它扑面的尘埃。隔年,沙溪以“茶马古道上唯一幸存的古市集”入选2002 ~ 2003年度世界纪念性建筑基金会评出的100个濒危遗址名录,与在“9·11”事件中灰飞烟灭的纽约世贸大厦出现在同一个名单中。沙溪开始重新回到世人的目光里。 有人说她就是十几年前的丽江,冲着她还质朴自然,未施粉黛,我赶紧买了一张机票租车造访。 到达到,恰逢周五的集市。我们立即放下行李去赶集。集市似一场活生生的旧时电影,牵着马的,赶着羊的老汉,穿着民族服装的妇人,还有各种已丢失在记忆中的物件,比如镰刀斧头,比如手工做的老布鞋和老花布。 集市上有许多卖东西的老婆婆。她们卖着自家种的蔬果,那儿的红萝卜都当水果卖,细细的,又香又甜,还有一些我们实在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后来在餐馆吃了,很不错。我喜欢看这些老人的表情,宁静淡然,面容沧桑心却安宁。那笑容象极了我的老外婆。 寺登街是沙溪之魂。 2001年10月11日,WMF正式宣布沙溪(寺登街)区域列入“值得关注的101个世界濒危建筑遗产名录”,入选理由为“茶马古道上惟一幸存的集市,拥有完整无缺的戏台、马店、寺庙、寨门,使这个连接西藏和南亚的集市相当完备”。 初见时,她的颜值并不惊艳绝伦。 古朴的土墙房子,青石板,三三两两的白族或彝族老人,缓缓地散步发呆。阳光暖暖地,顺着墙间洒下,斑驳的影子印在土墙上,一动不动,仿佛千万年都这样,静止了时光,让人的心一下便软软的,暖暖的。 同行的张大哥在集市上买了一个纯铜制的铃铛,它的声音清越悠长,宛如滚滚红尘中空越时空的诤音,回荡在寂静的寺登街上,一声一声,敲打着记忆深处,那些丢失的美好,让灵魂穿过浮躁,宁静在茶马古道的飞檐土墙中。 这场景,回来许久后都难以相忘。 记忆中儿时也住过这样的土房子,倚过这样的木门,走过这样的街道。 那时,外婆的大手暖暖的,有着厚厚的老茧,很有力量; 那时,生着病的外公仍然爱笑,他的笑声常穿过这样的土墙,散落在铺满阳光的院落里。 整个街面用红砂石板铺筑,街中心有两棵数百年的古槐树 西边是兴教寺,东边是带戏台的魁星阁,两者遥相呼应,南北两侧是商铺和马店。三条古巷道延伸到小镇的四面八方。 古镇有三个寨门---东,南,北门,其中南寨门为原址,西面因紧邻鳌峰山而无寨门。 走出南寨门不远就能看到玉津桥。 玉津桥是当年马帮由大理进入沙溪古镇的一条重要通道。始建于清朝康熙年间,几百年来几经坍塌和战火的破坏,又几经修复。 它是世代居住在沙溪的白族人通往田间地头劳作经商的必经之路,桥身的石板被过往车马和行人踩踏得泛着青光,坑坑洼洼。古桥承载着沙溪古镇厚重的历史,年复一年地迎来送往沙溪几代先民。 夕阳洒落玉津桥,灿烂了我的双眸。 静静伫立,看着那马,那羊,那人,静静走过; 寂寂流年,潇潇云水,炊烟半起,岁月无声地流淌。 沙溪河,阳光的影子散落,碎成一水油画。 古戏台是寺登四方街上最有特色的建筑。它位于四方街东面建筑群中央临街位置,与西面兴教寺殿宇、寺门建筑成一中轴线, 将古四方街平分为南北两半。古戏台主体建筑结构是魁星阁,戏台只是其附带功能,是当地白族人民敬奉魁星的地方,其建筑高三层,前戏台,后高阁,建筑结构精巧,出角十二角,翼然若飞。 夜幕下的古戏台,有些沧桑,有些悠远,让人忘却今夕何夕。 夜晚的寺登街,更有迷人的味道。 夜凉如水,人立中宵,周遭寂静。 三三两两的店铺外,红灯笼透过的少许灯火在轻轻的摇。 斑驳的石板道、古老的建筑、百年老槐树 日子变与不变,它都在这儿,淡淡伫立 透着历经繁华,洗尽铅华的淡定和从容 。 沙溪历史久远,上可追溯到2400多年前的春秋战国时期。唐宋时期,南诏、大理国在西南地区兴起,并成为当时唐朝和吐蕃的缓冲地段,也是沟通两者经济、文化交往的茶马古道的主要途经地之一。徐霞客曾在游记中说这里“所出米谷甚盛,剑川州皆来取足焉”。 铛铃铃——钉铃铃,挂在张大哥身上的铜铃铛,在空旷而寂寥的长街上,益发悠远,一声声击荡在心上,让我心绪穿越时空,回到那时的沙溪。 截着大米、食盐、香油、乳制品、日用品的马帮,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风餐露宿的艰难行程中,用清悠的铃声和奔波的马蹄声打破了千百年山林深谷的宁静,开辟了一条通往域外的经贸之路。那时的沙溪,马蹄声声,铃声交错,熙熙攘攘,活色生香。 以至于瑞典人斯诺这样写道:“清脆的马铃声,在暮色降临之前的那道缝隙里挤进了沙溪的村子。马蹄上的铁马掌不耐烦地拍击地面上的红砂石,有些急躁地奔向这一晚的落脚地。”这段描述,好似武侠片的开场。 可如今,在几千年前古人开创的茶马古道上,成群结队的马帮身影不见了,清脆悠扬的铃铛声远去了,远古飘来的茶叶香气也消散了。然而,留印在茶马古道上的先人足迹和马蹄烙印,以及对远古千丝万缕的记忆,却幻化成关于过去的风景。 凌晨零时,漫步玉津桥拍星辰,繁星铺满整个夜空。古城的夜晚没有一丝响动,安静的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只有我们的快门声份外清脆。 这样的星辰,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古桥,象回到了儿时。 儿时的天空也是满天繁星,外公在院子铺一张凉板,拉着我躺在天空下,一边望着星空,一边讲着远古的童话故事。 不知此时在另一个世界的外公,还会不会看见这样的星辰,有着这样的思念? 清晨的玉津桥,烟雾迷朦。古镇在缕缕轻烟,淡淡守望,不卑不亢,沉默寂静,淡看岁月流淌的痕迹。 沙溪的人是闲淡而有趣味,懂得出尘的情致也识得入尘的分寸;街上的生意人会放下买卖,去欣赏一丛梨花,或凝视一会儿清澈的溪流;田里的农夫会暂时停下手里的活计,远望雪山千变万化的容颜;老练的白族木匠会放下手中的锯和斧,直起身来与同伴谈论一会儿鸟儿的啼鸣;集市上的人群屏息观看着一行高飞的大雁。 漫步古街红砂石板路,登上古戏台,看一看四方街铺面和马店,走一走黑潓江上的玉津桥,到兴教寺感受各种流派佛教合而为一的寺庙,听一听沙溪洞经古乐,体会古老民族的古音乐的韵味,看一次白族传统的霸王鞭,跳一曲白族传统的肖拉者舞,听沙溪姑娘唱一曲白族调,尝一尝沙溪土特产地参子、松茸、羊乳饼。这是多么有趣味的日子。真想慢下来,静下来,多呆些时日。 可惜,因只有三天假期,我们终归要回去过行色匆匆的日子。 再见,沙溪。愿你始终被温柔地对待,不为红尘所改变。 愿再相遇时,你还在这儿,淡淡伫立,寂静守望,清新自然。 在淡淡烟氤中,在寂寂山谷里,有不急不缓的马蹄声,有清越悠长的铃铛声,一声声,穿过空空的寺登街,穿过我的心房……